水镜中的信息戛然而止,桑筱宁散去了法术,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仿佛那些关乎他们生死荣辱的消息,于她而言不过是清风过耳。
“流言蜚语,不足为虑。”她淡淡点评,“魔尊倒是迫不及待地想将水搅浑。”
箫言沉默着。他注意到,水镜讯息中并未提及温珏,看来温珏残魂彻底消散于魔狱之事,外界尚不知晓。而桑筱宁融合魔祖本源这等惊世骇俗之事,更是无人察觉。她成功地将最核心的秘密隐藏了起来。
“师尊打算如何?”箫言问道。如今形势不明,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她手中。
桑筱宁转身,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箫言脸上,那异色双眸仿佛能穿透他的皮囊,直视他神魂深处。
“你伤势未愈,实力十不存一。此刻回归宗门,无非两种结局:一是被严密‘保护’起来,成为众矢之的;二是被某些有心人惦记,徒增麻烦。”她语气平缓,却字字戳中要害,“至于我,”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这副模样回去,解释起来,太过耗费心神。”
她顿了顿,继续道:“况且,魔尊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如今在暗,我们在明,贸然现身,并非良策。”
“所以,师尊的意思是……暂不回归?”箫言心中微动。这正合他意,他同样需要时间恢复力量,厘清思绪,重新评估与眼前这个“师尊”的关系。
“不错。”桑筱宁颔首,“此地僻静,灵气尚可,正好供你疗伤。至于外界风波,且让他们闹去。”
她说话间,指尖凌空划动,道道蕴含着她新生力量的符文没入周围虚空。刹那间,方圆数里的空间微微扭曲,光线折射,气息隔绝,一个简易却极其高明的隐匿结界已然成型。这结界不仅屏蔽了内外气息和神识探查,更带着一丝混沌心核的意蕴,仿佛将这片区域短暂地从世界中“剥离”了出去,除非修为远超于她,否则绝难发现。
做完这一切,桑筱宁寻了处干净的青石坐下,姿态闲适,仿佛只是来此郊游踏青。她不再看箫言,而是望向远处起伏的山脉,左眼魔渊深邃,右眼清泉映照云天,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箫言看着她从容布阵、淡然安坐的模样,心中那份棋局失控的感觉越发清晰。她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不再受他的算计牵制,反而以一种绝对强大的姿态,反过来安排了他的行程,掌控了他的处境。
他盘膝坐在不远处,尝试继续运功疗伤,却发现心思烦乱,难以静心。桑筱宁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头。她知晓他最大的秘密(重生与复仇),知晓魔尊的阴谋,如今更拥有了足以颠覆一切的力量。而她对他的态度,却暧昧不明,似徒非徒,似敌非敌,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和……利用?
他回想起魔狱中,她毫不犹豫挣脱他的手,投入魔祖之心的决绝;也回想起她方才修复他伤势时,那纯粹出于“价值”考量的冷静。温情似乎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基于力量和利益的权衡。
那么,他对于现在的她,价值究竟在哪里?仅仅是因为“净世剑意”对魔气的克制,以及他身为“容器”的特殊血脉?还是……她另有所图?
就在箫言心绪翻腾之际,桑筱宁的声音再次淡淡响起,打破了林间的寂静:
“你的‘净世剑意’,源自上古净土宗的传承吧?”
箫言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净土宗早已湮灭于历史长河,其核心传承“净世剑意”更是失传已久,他也是在一次极其隐秘的机缘中才得以继承。这是他最大的底牌之一,她如何得知?
桑筱宁没有看他,依旧望着远方,仿佛在自言自语:“净土宗以净化世间污秽为己任,其剑意至纯至正,对魔气阴邪有天然克制。可惜,刚极易折,过纯则缺。你的剑意,缺了一丝轮回往复、光暗相生的圆融之意。”
她的话语如同惊雷,在箫言脑中炸响。他修炼净世剑意至今,确实时常感到进境艰涩,剑意虽凌厉无匹,却总有种难以触及大道本源的隔阂感。他一直以为是自身修为或领悟不足,从未想过是剑意本身存在缺陷!
“你……”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问什么。眼前的师尊,不仅实力暴涨,连眼界见识都变得如此恐怖!
桑筱宁终于侧过头,异色双眸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近乎传道授业般的淡漠超然:“魔祖之力,虽是毁灭与混乱的极致,然物极必反,阴极阳生。其中亦蕴含着一丝天地初开、万物归元的本源道理。你若能勘破其中关窍,以魔狱之力磨砺剑心,或许能补全你那‘净世剑意’的最后一环,真正触及‘净化’与‘守护’的真谛。”
她这是在……指点他修行?
箫言彻底愣住了。这比他预想的任何可能——威胁、控制、摊牌——都要出乎意料。她竟然在帮他完善他最大的底牌?
为什么?是为了让他变得更强,好成为一个更有用的“工具”?还是说,这其中藏着更深的算计?
看着箫言眼中毫不掩饰的惊疑与戒备,桑筱宁唇角那抹极淡的弧度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丝,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
“不必多想。”她收回目光,重新望向天际流云,“棋子若太弱,这棋下起来,岂非索然无味?”
话音落下,她不再言语,周身气息彻底内敛,仿佛与周围的山石草木融为一体,进入了某种玄妙的入定状态。
林间恢复了寂静,唯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箫言怔怔地看着她那仿佛与天地相合的侧影,咀嚼着那句“棋子若太弱,岂非索然无味”,心中如同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承认了棋局的存在!
但她话中的意思,分明是……她已不再是棋子,而是与他,不,甚至是与那幕后魔尊对弈的……棋手!
而她培养他,提升他,或许并非为了控制,而是为了……让这场对弈,更加势均力敌,更加……有趣?
这个认知,让箫言感到一阵荒谬,却又隐隐有种难以抑制的兴奋感自心底滋生。
强者才能掌握话语权。
那么,想要摆脱棋子的命运,想要与她平等对弈,甚至……反过来将她纳入自己的棋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变得更强!
远比现在更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所有纷乱的思绪,闭上了双眼。这一次,他不再抗拒桑筱宁残留在他体内那丝助他疗伤的力量,反而主动引导,全力运转功法,吸收炼化。
伤势在飞速愈合,灵力在逐渐恢复。
而一颗名为“执掌自身命运”的种子,也在他心中悄然埋下,破土发芽。
隐匿结界之内,师徒二人各怀心思,一者超然物外,一者砥砺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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