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单华枝曾以为,她的人生不会再有比千辛万苦面试完拿到的offer被公司撤回更惨的事情了,没想到还真有。

她,在一个为工作奔走的学渣,穿越了。

跟小说里各类穿越前辈们都不一样,她既没有体验奢华生活的机会,也不必面对贫苦的生活繁重的家务,更没能持剑走天涯,甚或做一方逍遥神仙。

大约唯一相似的,就是体会到了极其清新的大自然吧。单华枝透过亲鸟翅膀与巢间的缝隙,看向湛蓝的天空,心里叹了无数口气。

她现在不再是那个需要为工作和就业前景发愁的学渣,而成为了一只雏鸟,即将面对更加残酷的大自然的教导,要为每一天的伙食和住所发愁。

谢天谢地,她比别的兄弟姐妹们少了一道求偶育雏的难关,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这时已经是傍晚,鸟雀归巢时。亲鸟稳稳当当地窝在巢上,间或低下头用喙仔细地给雏鸟们梳理稀稀拉拉的羽毛。

单华枝混在其中,极其别扭地被鸟妈妈爱护地打理着。虽然她有心想自己整理,但她显然缺少了自然恩赐遗传的本能。她对这种鸟的习性一无所知,不能说这种鸟,事实上在此之前她根本没仔细观察过任何除了鸡之外的鸟——如果鸡也算鸟的话。

害怕因为她的自大导致了短命,单华枝非常谨慎地选择了模仿其他雏鸟,接受亲鸟爱的抚摸。

打理羽毛应当是一件快乐的事,哪怕内里拥有人的思想,单华枝也不得不承认打理完羽毛后感觉周身更舒畅了,这种感觉大概就像是梳通了打结的头发。

快乐的时光很短暂,太阳下山后,鸟妈妈就不再打理自己和孩子们的羽毛了,开始进入沉睡。

单华枝知道多数鸟都是夜盲,所以一到晚上就安安静静地睡觉。但单华枝感觉自己好像又不太一样,因为她能看到一点东西,就跟作为人时一样。

想到亲鸟日出而作(出门),日落而息(归巢)的生活习惯,看来也不是猫头鹰之类的夜行鸟类。同巢的两只雏鸟羽毛稀稀拉拉的看不出来,单华枝只能看喂养他们的亲鸟。

亲鸟体积应该也不算大,没有参照物,单华枝只能大致估算这算是中小型鸟类。全身都是白的,只有翅膀边缘和尾巴尖有点黑色。喙是普普通通的橙色,应当算是直缘。可怜单华枝对鸟类一无所知,甚至分辨不出这只亲鸟的公母。

不过这大概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比起她到底属于什么鸟,明天的食物和渺茫的未来才是更要紧的事。思索着一堆有的没的,单华枝带着深深的忧愁睡去了。

第二天太阳还没完全升起,单华枝就被此起彼伏婉转的鸟鸣声叫醒了。她抖抖身子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将脑袋搁在巢口观察。

和单华枝想象中的碗状鸟巢不一样,她居住的巢更像个开了口的蛋。也没有漏风的迹象,里面十分温暖。单华枝来这两天,每一次观看都要赞叹大自然的神奇。

随之而来的还有忧虑,这么鬼斧神工的巢,自己以后该怎么造!

亲鸟已经醒来不知道多久了,在树杈间跳跃几下,又低头啄啄羽毛。歪头看到单华枝把脑袋搁门上,两步蹦过来用脑袋和喙将她推回去,又歪头侧脑审视一遍巢里,才扑棱棱地飞走了。

害怕自己弱小无助的小脑袋瓜会吸引来什么奇奇怪怪的猎食者,单华枝没敢再将脑瓜子伸出去,乖乖巧巧地在窝里活动。

另外两只雏鸟也醒了。它们应该是比单华枝先出壳,得到的喂养更多。体型也比单华枝要大许多,翅膀也比单华枝更有力,当然,羽毛看着也比单华枝这个羽毛屈指可数的崽子规整多了。

它们梳理着羽毛,在窝里小声叽叽喳喳,试图站起来,还学着亲鸟的样子扑扇翅膀。

单华枝被它们翅膀扇了个趔趄,委屈巴巴地闪到一角。不是不想表示一下自己的不可侵犯,但单华枝太饿了,她昨天没有吃到任何食物。该感谢一下她现在还算是耐饿的,不然一天两夜没吃没喝,尚且幼小的单华枝此时已经在奔赴地府的路上了。

至于为什么没吃,还是那点做人的自尊心和不甘在作祟。

哪有一下子能接受自己变成另一个物种,还置身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的人呢?至少单华枝就不是这样的人。哪怕她有个糟糕的大学生活和渺茫的未来,哪怕她总是跟家人吵架,但心里还是依赖着那个世界,那个家的。

况且,亲鸟怕雏鸟们还不能自己吞咽坚果,是嚼碎了吞下消化了一部分,才吐出来喂的。上一刻还在人类世界享受美食的单华枝简直瞳孔地震,不,她这是整个世界都要震碎重组了。

自然的,那一顿她没吃,亲鸟回来时也不肯学同巢的另外两只雏鸟般啊啊啊地张大嘴等投喂,只绝望地蹲在后面。

她不上前,亲鸟也没有强求要喂她吃。大自然残酷得很,优胜劣汰简直是钢铁准则。亲鸟可不会有什么怜弱的想法,要知道有些动物,甚至会主动抛弃他不看好的孩子。

好在亲鸟也没有这种行为,不然单华枝在短短一天内就要魂归异世的大地。但亲鸟也不会主动投喂不来乞食的雏鸟,简而言之,你不要就不会有。

单华枝带着得以保留的自尊饿着肚子过了穿越来的第一晚,并且在饿着肚子思索了一晚上后决定向现实妥协。

有时候,找食物是无比困难的一件事。不巧,现在仿佛就是那个特别困难的时候,所以亲鸟一天也只投喂一次雏鸟。错过了这一餐,单华枝饿了一晚上不说,悲惨的是,第二天亲鸟没有找来食物。单华枝饿着肚子又过了一天。

遭受挨饿的折磨,再多的思量也烟消云散了。这可不是做人的时候,现在身为雏鸟,不吃完全就是等死,没有别的路能看。不管她以后想要做什么,毫无疑问都得先活下来。

今天是她来到异世的第三天。

她已然悟到,在活着面前,一切都得靠边。再不进食,她眼前看到的星星就要铺满整个视野了。

太阳高升,林间的鸟鸣反而渐渐稀疏。单华枝趁着另外两只雏鸟不注意,占据了最靠近门边又不至于被一爪子掏走的位置,等待亲鸟回归。

她从天微亮等到太阳变得深沉不再刺眼,才终于等来了扑棱棱扇翅膀的声音在林子里逐渐响起。

归巢的鸟儿很多,但抚育它们的鸟妈妈只有那一只。在不知道第多少次认错扑翅膀声白激动一场后,单华枝终于等来了鸟妈妈。

她站在自认为的最佳位置上翘首以待,同巢的雏鸟也激动地伸长脖子倾向洞口,三只脑袋整齐划一朝向外面开始喳喳喳。

鸟妈妈仿佛也终于听到了孩子们的呼唤,没有过多整理羽毛就进了家门,摆出了投喂的姿势。

单华枝仰头大声呼唤,企图获得更多的投喂。

然而,她到底太过小只,哪怕拼尽全力站直,也没有同巢另两只高。她站在所认为的绝佳位置,居然是被当做垫脚石的命,更大一点那只鸟毫不客气地一脚踩在单华枝身上,获得了第一口投喂。

单华枝都要气炸了,但身上沉重的重量还是让她不得不闭嘴,以竭尽全力从魔爪下逃脱。

哪怕是只羽翼初丰的小鸟,爪子也已经有一定的力量了,这种力量对于更弱小的单华枝来说几乎是难以扳倒的,她只能转头疯狂啄这只鸟的脚,让它疼得缩回一边去。

好不容易成功逃脱的单华枝悲哀地发现投喂仿佛已经进行到尾声。

这可不行,她还一口没吃!

单华枝离奇愤怒,带着满满对生的渴望,她绕到两只雏鸟身后,毫不客气地两脚踩上了它们的背,借着这俩巨大踏脚石成功来到距离鸟妈妈最近的地方。

她张开嘴,在鸟妈妈面前大声乞食,终于获得了穿越以来第一口,也是今天的最后一口投喂。一口下去,单华枝仍旧是饥肠辘辘的状态,可鸟妈妈确实没有要继续喂的意思了。

单华枝带着失落滑回鸟巢,感觉肚子里仍旧空空荡荡,甚至因为这一口食物感受到了更多的饥饿。

至于这个食物什么味道?说实在的,她没尝出来。当时只想快点吞了然后获得下一口。

天色渐暗,鸟妈妈例行为几只幼鸟打理了羽毛,随后整理了一下自己,又安静地窝回巢里,将雏鸟们拢在翅膀下,用腹部温暖它们。

单华枝终于也学到了一点本能,那就是食物不够的时候,还是不要动来动去消耗体能了。

于是她也安然窝在鸟妈妈翅膀下,陷入沉睡。

不知道别的鸟会不会做梦,但单华枝这晚上做了个梦。

梦里她还是个人类,妈妈对她絮絮叨叨,一边嫌弃她毕业几个月了还找不到工作,一边又安慰她所有人都这样的,不要太大压力了。爸爸没有说话,但信息提示他给自己转了一笔钱。她抱着手机缩进被窝,开始自责自己的没用。

被子是妈妈白天晒过的,很温暖。于是单华枝又开始庆幸自己生在这样好的家庭。

醒来时单华枝还沉浸在那种情绪中。但等看清自己仍窝在鸟妈妈翅膀下,便感到格外失落。

倘若她这一世必定是一只鸟,那为什么不能清除了所有记忆重新来过呢?,可惜,她这个疑问注定得不到回答。

新的一天,单华枝又要做一只新的干饭鸟。

这一天鸟妈妈回来时,得到教训的单华枝格外卖力,她发挥自己作为人的脑力优势,观察过鸟妈妈的投喂规律后,又爬上雏鸟们的背开始争食。

她注意到幼鸟们的舌头颜色鲜艳,猜测这可能是吸引鸟妈妈投喂的一个因素。于是她也努力像母鸟展示自己的舌头,并且巧妙地侧身挡住鸟妈妈看向其他雏鸟的视线。

增加自身竞争力,削弱对手竞争力。

这天的单华枝吃的肚子滚圆,才终于离开了投喂现场。

晚上不再饥饿的单华枝终于睡了个好觉。可能肚子饱了又有了别的烦心事,她感觉自己做了个奇奇怪怪的梦,不记得具体是什么,但醒来之后还有那种奇怪的怅然若失的感觉。

只是回想了一下不得其法,她也就放到一边去了,又把注意力转移回自己脱肛般的人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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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鸟后我苟延残喘
连载中琚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