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朱依依睁开眼,懒洋洋道:“我说师妹,半夜偷袭可不好哇。”
月丝在朱依依面前半寸的位置停住了。
朱依依抬起右手,并指夹住悬在眼前的那根透明的月丝,丝线中的凉意渗进皮肤里。
那根丝倏然间又收了回去,转眼,沈玉推开门,一大片月光从折开的空隙里照了进来,她低着头,像是有心事的样子,自顾自往桌边一坐。
朱依依起身,一把捞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偷偷爬到他枕边的小龟,嘴角扬了扬,塞进口袋,道:“怎么了,沈玉姐,您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吗?”
沈玉有些心神不宁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几股月丝跳跃在她的指尖,她低声说:
——“来问你话。”
——“杨玫去哪了?”
——“我和她以前到底是什么关系?”
——“程尘又是谁,他为什么和杨玫定亲?”
朱依依:“......”
朱依依:“.…..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先说哪一个?而且师父说过,你的心疾——”
“我真的很想知道,”沈玉终于不再假装摆弄那些月丝,正色道,“我知道三年前我出事后,是你救了我,师父与我说过。朱依依,救命之恩,我还未曾正式道谢。”
她站起身,对着朱依依深鞠一礼。
朱依依吓了一跳,自觉受之有愧,忙摆手说:“其实,唉,对当时的我来说,救你其实是保我自己的命,你是女主——”
“主”字话音未落,天空中突然滚过几声闷雷,就落在他们所在屋顶的附近,像是某种警告。
“呃……我不能说得太细。”朱依依小心翼翼地说。
看来对于最终的结局,还不能告诉沈玉。
沈玉了然道:“无论如何,我都要谢你的。我今日来,是想来商谈那件事的。”
朱依依问:“结盟?”
沈玉默认了,朱依依笑着说:“其实我一直都没把你当成外人,你与我都是师父的便宜徒弟,于情,你还是杨玫的——”他看了沈玉一眼,转了话头说,“师父曾来信说,你现在的心是城阳山顶的补天石补的,虽是治好了,但以后都不应该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补天石只是叫得好听,其实只是搁船尖顶峰的炼丹石,又臭又硬——朱依依是这样评价的,全世界上只有许宣平把它们当成宝。
许宣平在炼丹的时候,会将这些石头一起放进去,有点像是碳炒栗子,还是重复利用的,无论什么药,什么丹,都抓一把这样的“补天石”进去炼。
沈玉“是”了一声,她终于想起要点灯,四处摸火折纸子,看起来仍是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灯亮起的一瞬间,朱依依想到当年自己也是被捅穿了心,为什么许宣平没想到用石头来补,难道是补天石太过贵重,师父大概是真的重女轻男,不舍得给他用。
不过心疾在出梦貘乡后,倒是再没犯过了。
他还在乱七八糟地想着,沈玉突然说了一句:“我喜欢她。”
“啊,好的,”朱依依随口应了,脑子还没转过来,突然,他略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沈玉,“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沈玉说:“我喜欢杨玫。”
朱依依抚掌笑道:“真不容易,以前你可没这么爽快承认过,看来失忆也有失忆地好处。”他想了想,继续说:“先约法三章,这是师父交代的,第一,有些问题我不能回答;第二,鉴于你身体的原因,若见你表现出不适,我就会马停止,还有第三——”
沈玉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放在桌上说:“里面是师父新炼的丹药,若是有什么好歹,我能咽下去。”
朱依依抓起袋子,看着上面熟悉的花纹,掂了掂,脸上带着戏谑的笑:“.…..你确定他炼的,能吃?”
上一个被许宣平骗了吃药的人,做了整整半年多的小矮子——现在就坐在她面前。
沈玉浑然不觉,点头道:“师父医术高超,自然是放心的。”
“罢了,你放心就好!”朱依依拼命忍住想要吐槽许宣平的心,想了想道:“我先捡些容易的说。”
“在你忘记的那几年里,大概有三年多的时间,是和杨玫待在一起的,嗯,你是杨玫的师父。当时沈囿之其实是冲着你来的,他在歙州城设下了天罗地网,目的就是想要将你这个’前朝余孽’斩草除根,却意外发现杨玫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祭祀’人选。”
“......师父?怎么可能?”
见沈玉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朱依依知道她大概是想到了歙州城里大腹便便的许宣平,笑了笑,将小龟拿出来放在桌上逗着玩儿,继续说:“当时你被调虎离山,我又被罗刹孟摘星的幻境所困,杨玫就被沈囿之抓了——用来威胁你,后来你坠下山崖,再被师父救下,再之后你应该都知道了。你肯定也疑惑我为什么能认出你,其实是看你穿着城阳山的鞋,背的包袱也是那老东西自己织的布,若你不愿,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你究竟长什么模样,但杨玫肯定第一眼就认出你了。”
沈玉道:“为何她能一眼就将我认出来?”
朱依依:“因为她是天选之人——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她虽然是个凡人,却能看透爻月人的伪装,甚至是妖的——你没有玩过游戏,这就像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自带的一种技能。”
朱依依挠了挠头,感觉不能这样解释,又说:“我的理解,她就像是一面镜子,镜子能照出的伪装的本相。”
他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但那点闪光又迅速溜走,他晃了晃脑袋,总觉得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炽刃选择祭祀之人的依据究竟是什么——
沈玉打断了朱依依的思路,问道:“你们那天说的,最终的那件事指的是什么?”
“我们做了将近三年的努力,就是想在祭祀那天,毁掉炽刃,击杀沈囿之。按照杨玫的推断,炽刃的力量此时应处在不断衰减的过程中,而献祭那天,是它力量最虚弱的时候。”
到时候我们会做殊死一搏。
朱依依没对沈玉说出那句话,也没对沈玉说,杨玫之所以这么坚定地推进这件事,原本是为了给沈玉报仇。
沈玉问:“所以你一开始,就是在帮助她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朱依依怕又招来天雷,小心翼翼地斟酌道:“呃,这件事的开始,其实是师父吩咐我做的,他派我下山助她成事,主要是对付国师,但是国师也想让她当皇帝——但只想要她的身体,因为一旦献祭成功,那具身体里的人就不是她的。总是.…..总之很复杂,说不清。”
沈玉说:“师父从没和我提起过.…..”
朱依依将下巴搁在手背上,另一只手去戳小龟,小龟将脑袋缩了进去,他就手贱又去碰它的尾巴,随口道:“师父不说自有他的道理,不过,你当年可是真的很喜欢她的,为了她刀山火海都敢闯,这些你都忘了?”
沈玉说:“现在也敢了。”
朱依依啧了一声,自顾自抓起桌上的瓜子嗑起来——有点受潮的瓜子嗑起来不怎么带劲。
在他的印象里,沈玉好像从没这么直白过。
烛火抖动,气氛变得有些不对劲。
朱依依发现沈玉整个身子都在抖,低声喝道:“沈玉,我看你现在不太——”却被沈玉一把抓住手臂,极其用力。
“她现在在哪?我想见她。”
朱依依说:“她一个时辰前被程尘接走了,可能会受点伤,但,但你别担心,她死不了,国师留着她还有用——”
沈玉仿佛没有听见朱依依的话,眼神极其哀伤:“带我去见她,求你了。”
朱依依道:“你.…..你想起什么来了?”
沈玉低下头说:“没有,我只是突然.…..很想她。”
朱依依叹气道:“今日恐怕不成,每次都是程尘接送不让旁人跟着,抬轿的也不是常人,追踪困难。而且那边国师的眼线太多了,贸然过去,杨玫知道了也不会高兴的。我今日本来想跟的,被她拒绝了。”
沈玉颓然地坐回去,又说:“我见她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我很担心。”
朱依依只能安慰她道:“国师虽然变态,但每次都会留她一命。你再耐心等一等。”
此时,一只灵鸟从窗户飞进房间,兴奋地落在沈玉眼前蹦跳——只是将小龟吓得不轻,脑袋又迅速缩进龟壳里。
沈玉拈起信,读着读着,她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朱依依凑过来看,问:“是什么?”
沈玉:“刚刚先生传信来,说神秘人留下的最新位置,在朱雀大街。”
朱依依:“神秘人是谁。和沈囿之有关么?”
沈玉道:“神秘人这些年一直在给我们传递沈囿之的消息,无人知道他是谁。唯一能知道的是他是我同族,但从未暴露过身份。”
朱依依站起身:“左右干等着也是无事,不如先去那里神秘人留下线索的地方看看?”
这部分剧情和上一本差不多,基本能对得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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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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