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琬拆了满头的首饰,顿觉轻松了许多,她晃了晃脑袋,确认自己的脖子和脑袋还听使唤,然后便让含翠先出去,自己则对着陆时主动出击:“陆大人,久仰大名。”
不等他开口,宋琬接着道:“我知道大人无意于我,我也亦然,这桩婚事无非是大人用来应付安平侯夫人,而我用来让我母亲安心,我们各取所需,互不干涉。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陆时没有接话,而是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于是宋琬接着道:“府里大小事务我自然尽心尽力,希望大人在我父母面前也不要露馅。”
“我也不在意大人在外面是否有红颜知己,若有,我可以让位,同样也希望你不要干涉我的行踪,我保证,不会做出格的事有损我和你的名声。”
陆时本来没什么太多情绪,听完宋琬滔滔不绝的这一席话,眼里闪过一丝兴味。但他还是坐在原地没动,并未答应,却也不曾拒绝。
宋琬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一时不知道陆时到底什么意思。过了片刻,陆时站起身来道:“先去沐浴吧,剩下的事过会儿再说。”,说完,就自顾自地走出去,只留下宋琬一个人在原地陷入沉思。
含翠见陆时出去,连忙偷偷溜进来:“小姐……哦不,少夫人,浴房的水已经备好了,天色不早了,您换了衣裳,也先沐浴去吧。”宋琬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站起身。
宋琬沐浴回来后,陆时已经换好了寝衣躺在床上。二人的寝衣都是侯府的绣娘一早便精心制出来的。
大抵是同一匹料子上裁出来的,织锦纹路都一模一样,不过宋琬身上的这件绣了石榴葡萄,陆时那件绣了如意云纹。听见门开的声音,陆时望过来,二人眼神相撞间,宋琬的胜负欲莫名其妙地被激了起来。
搞笑,她可是新时代进步女青年,脑子里有老祖宗上下五千年的智慧,陆时充其量活了不到二十五年,自己怎么可能输给他?!
于是宋琬打起精神,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床榻走去。刚打算让陆时把位置让出来,陆时便一指:“睡里面吧。”宋琬哦了一声,躺到床榻里面去了。
今日是云竹守夜,她没有熄灯,将帐子放下来便轻手轻脚地出去了,房中一时寂静下来。宋琬想着陆时还没答应她的谈判,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主动出击,她开口问道:“大人对我方才那段话可有什么异议?”
陆时反问:“哪段?你要与我当着外人面扮恩爱夫妻?”宋琬被噎了一下,两个人今天才第一天见面,就这样当面讨论这个恩不恩爱的问题。多少有点尴尬。但又不能不提,秉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她点了点头:“正是。”
陆时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床榻,这时候他没有换上那副惯用的笑容,面无表情,显得有些严肃,不近人情。他淡淡道:“倒是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方案。”
“你我二人伪装恩爱夫妻,骗过父母。如你所说,这世道对女子总是苛刻些,这桩生意里确实是我受益最大。不过——”
他倏地凑近,紧紧盯着宋琬的眼睛:“我却不信天下有此等好事,世人皆有所求,这样一桩不对等的买卖你也肯做,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宋琬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仿佛所有心思都无所遁形,本来到嘴边的话也咽回去了。
诚然,陆时是聪明人,可宋琬也不是什么绝世笨蛋,岂能出师未捷被他难住。电光石火之间她就想出了合适的理由。
宋琬坐起身来,正色道:“不瞒大人,我生性就爱财,自认于生财一途也颇有造诣。在闺中时虽有父母疼爱,但对未出嫁女总是管得严些。我虽有一身本领但苦于无处施展,如今可不同了,我名下那几间铺子均在好地段,正可以由我大展一番手脚。”
陆时若有所思,好像被她这番话说服了似的,半晌才道:“这理由么,倒有几分可信。”宋琬趁热打铁:“完全可信啊大人,只是为了出门去铺子里方便些,绝不会仗着这个身份为非作歹。”
陆时又换上了那副无懈可击的笑容,拍了拍身边的枕头:“好,我信了,夫人躺下吧,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去向母亲请安。”
宋琬依言重新躺回去,还不放心,想了想还是问道:“大人这是同意了?”陆时已经闭上眼,听到这话嗯了一声,才道:“既已成婚,夫人还要与我假扮恩爱夫妻,我看头一件事就是把称呼改了的好。夫人想想,京城里谁家伉俪在家也要大人来大人去?”
宋琬深觉有理,秉着有错就改的原则,她重新开口:“夫君既然答应了,那改日写个字据来。”直到看见陆时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宋琬才安心闭上眼睛。
第二日早起,宋琬精神头就有些不佳,一来她认床,二来两世第一次和男人同床共枕,颇为新鲜啊,所以一宿没睡好。她睁眼时陆时早已醒了,正拿着本书坐在桌前边看边等她起床。
含翠叫了一次,宋琬却赖在床上不愿起来。直到含翠联合云竹前来三催四请连拉带拽,宋琬才不情不愿地下床去洗漱。陆时从头到尾未发一言,只静静地看着。
他知道,昨晚那一番长谈里,他这位新鲜出炉的新婚妻子并没说实话。
不过问题不大,陆时想,能一本正经地跟自己提条件,在他的逼问下只荒唐一瞬就能搬出天衣无缝的理由。
是很聪明的一个人,想必闯不出什么大祸,虽然嘴上答应着互不干涉自由——他笑了一下,心想,完全放手?那怎么可能。
宋琬洗漱完出来后,早饭就已经摆上来了,陆时正坐在桌前等她过来一起。宋琬顶着陆时期待的目光小跑两步进了门,海棠色的裙摆随风飘起来。一下子抓住了陆时的注意力。
等到宋琬进了门,在桌前坐下,陆时才收回目光,心底莫名浮上一个念头:宋琬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适合穿海棠红的人。
这很好,他对联姻的妻子本来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如今觉得她顺眼,也算一种意外之喜。
吃过了饭,两人才起身往郭氏院里去。宋琬本来很疑惑要不要先请安后吃饭,在桌上问了一句,陆时却说不必,吃过饭再去就来得及,去那么早,母亲压根不会起,也只能站在外面傻等。
宋琬于是稍稍放下心来,不过她心里惦记着这事,吃饭的速度也比平时快了许多,等陆时也放下筷子,两个人便一同出门去了。
本来是一前一后踏出去的,谁知道刚走出锦和院,陆时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伸出手。
宋琬一愣,好像猜到了陆时要做什么,思考了两秒然后试探性地把自己的手搭上去。
她果然猜的没错,陆时握着她的手,把她朝自己拉进了些,宋琬也主动上前两步,这样的距离在外人看起来足够亲密,就这样一路往春茗堂去。
进了春茗堂,宋琬偷偷打量了下四周,院里青砖铺地,花木扶疏,不像她想象的那般规矩森严富贵逼人,却也并不寒酸,自有一种清幽之气。
下人们进出忙碌,一个个屏气凝神井然有序,就连洒扫的粗使丫头也不例外。正房门前两个丫鬟侍立着,还有一人在门前等候。见他们进来,中间那个进屋去传话,旁边的两个打起帘子来。
陆时拉着宋琬踏进房门,郭氏正坐在堂上和身边的嬷嬷说笑。宋琬连忙行礼问安,郭氏笑道:“快起来吧,过来坐。”说罢,便示意她坐到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来,又转头道:“周嬷嬷,你去把我准备的东西拿来。”
原先侍立她身旁的人应了个是,转身去了,不多时捧了个匣子回来,郭氏接过来,递到宋琬手上,又道:“这里头是我给你的一份礼,你带回去,别让时儿看见。”
宋琬想着送礼一般都要三辞三请,于是连忙开展一辞,正要推脱,郭氏按住她的手:“收着吧,这是我独一份的心意,不算他们陆家的。”说着还瞟了一眼陆时。
陆时有些哭笑不得,宋琬听了这话,感觉也没有推辞余地,于是乖巧地道了声谢。郭氏又拉着她问了些适不适应的关心之语,宋琬一一答了,哄得郭氏对她越看越满意。
本来嘛,自己那一提相看就跑的无影无踪的儿子,在听到对象是宋琬的时候,竟然肯点头应下越国公府这门婚事。她还以为陆时注定孤独一生呢。
今日再一看,这宋琬不仅姿容甚好,说话做事也是个机灵的,郭氏怎能不满意呢。
又闲聊了几句,陆时便要带着宋琬告退,郭氏只当他是要和宋琬享受二人世界,忙不迭点头应下。这次当着郭氏的面更要装得恩爱有加。于是告退后出去时,宋琬没等陆时伸手就主动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两人又保持着这种既亲密又疏离的状态,顶着众人的目光回到了锦和院,宋琬把匣子打开,发现里头是一盒簪钗首饰,看成色均是上品。但她掂了掂,觉得匣子重量不对,伸手拨了几下,发现掩藏在首饰下的是满满的一盒金子。
宋琬不禁感叹,颍川郭氏不愧是望族,这份礼也是颇有实力,她正愁接下来要做的事没有启动资金,郭氏的这一匣金子当真是帮了大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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