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卖五百文。”沈令月开口。
“五百文？这都能买两匹布了！”赵氏倒吸一口冷气，众人都惊疑地看着沈令月。
“娘，你不知道，县城里有钱人就爱新鲜事物。只要入了他们眼，多贵他们都舍得买。”有了卖手帕的经验，沈令月这次非常有信心。
而且一个食谱就能卖二两银子，她觉得自己之前还是低估了有钱人的购买力。
花都是后山上摘的，不用花钱。染这布最多费点水，竟能翻近两倍？
赵氏将信将疑，她实在不敢相信有人花这么多钱就为一个好看。
不过赵氏怀疑，却没有阻止沈令月。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她觉得沈令月可能是像她那个商人爹，脑子活泛会折腾。因此只要沈令月不胡乱花用，赵氏从不对她指手画脚。
沈令月能感受到赵氏对她的纵容，她不想让赵氏失望。
多说无意，她打算把另一匹布染好就拿去县城卖掉，用事实说话。
另一匹布沈令月打算染成冷色系的，于是把目光放在了草木树叶之上。
她在后山里边走边打量入目郁郁葱葱的草木。
突然，一股清凉的气味闯入她的嗅觉，沈令月低头一看，竟然是成片的薄荷丛。
薄荷在凉爽、潮湿的地方生长，根系发达，生长极快，是非常好的染料。
这一匹布就用薄荷来染刚刚合适。
沈令月拉住许氏，“嫂嫂，咱们就摘这个吧，用叶子和茎秆就行。”
“行。”许氏没有多问，和沈令月一起，不一会儿，就摘了两个竹筐。
和红花染色不同，用薄荷染色，需要把叶茎切碎，再放入锅中煮沸，煨两炷香左右的时间。
时间到了之后，水已经变成了黄绿色。
沈令月把薄荷捞出来，在水中加入了一点锅灰。
锅灰中含有少量的铁元素，加入后，染色水慢慢由黄绿色变成了明亮的青绿色。
这次沈令月是用韩嘉辰的长袍尝试的，他帮了自己好几次，正好送他一件新衣服。
添把柴，让水保持低沸的状态，这样就可以把布上的白浆煮掉，更加容易上色。
和山茶花不同，用薄荷染布，需要浸泡一天才能让色素充分地渗透纤维里。而且晾干的时候，还要避免阳光直晒。
她一早就开始染布，等泡了整整一天之后，正好可以让夜风把布吹干。
夏天到了，日头开始变长。
沈令月起得比以往早，但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她收拾好包袱，准备去一趟县城。
她需要早点出发，农忙时节到了，大家都忙着地里的活儿，不再去县城卖菜了，王大爷也把牛租了出去。
沈令月这次只能走着去县城，她没走过，估摸不准时间，只能早点出发。
“月娘，”许氏叫住了她，“先去屋里把饭吃了吧，娘担心你没走过不认路，让二郎陪你一起去。”
沈令月进了堂屋，发现韩嘉辰果然没有去地里，正坐在桌子旁吃饭。
出门的时候，许氏特意叮嘱她，“月娘，这次走着回来，就别买东西了，过几日村里就有杀猪的了。”
这是村里的惯例，农忙季节大家都累，有条件的会买些猪肉补补。
养猪的人家就会请屠户来家里杀猪，比整头卖要赚钱，而且不用担心卖不完。
沈令月和韩嘉辰作伴去县城，正值夏天，路上的景色很是不错，枝繁叶茂的大树与花花绿绿的小草交相呼应，别有一番野趣。
只不过这气氛，却是有点沉默。
沈令月不知道聊什么，韩嘉辰也不是话多的人，一路上只有匆忙的脚步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走到县城差不多要两个时辰，整整四个小时。
沈令月觉得自己腿都要走断了，结果连县城的影子都没看见。
“可要休息一下？”韩嘉辰出声问道。
太需要了，沈令月实在走不动了，顾不上雅观，直接走到一棵树下席地而坐。
一边捶腿一边问，“还要多久才到？”
韩嘉辰假装没看见她毫无形象的样子，“半个时辰。”
沈令月顿时生无可恋。
“再坐下去，天黑也到不了家。”
“……”沈令月还没歇够，就听见韩嘉辰冷漠地开口。
她咬牙站起来，继续赶路。
到了县城，沈令月直奔目的地。
韩嘉辰以为沈令月会去青阳县最大的那个布庄，结果沈令月直接绕过了布庄所在的街道，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直到走到了一个铺子前。
这铺子不大，只看外表，看不出来是卖什么的。韩嘉辰挑了挑眉，显然没明白沈令月为什么来这里。
沈令月却没发现韩嘉辰的疑惑，她直接走到了铺子里，喊了声“巧娘”。
巧娘在院子里应了一声，“我还以为这次又要等你半个月，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巧娘从院子里出来，才发现沈令月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男子。
虽穿着普通白衣，但气质清冷疏离，看容貌像是涉世不深的年轻读书郎，只是一双眼睛，却似古井一般波澜不惊。
巧娘试探地问道：“沈妹妹，这位是？”
“这是我夫君，韩嘉辰，在家中排行老二，你可以叫他韩二郎。”沈令月没看出巧娘内心的波动，十分自然地解释道。
“我听你哥哥叫你‘阿月’，还以为你尚未嫁人。”她不动声色地打探：“你夫君看着可不像普通乡里人，不知是做什么的？”
“他在县学读书，”沈令月觉得巧娘有些奇怪，一直追问韩嘉辰的事，于是含糊一说，扯开话题，“巧娘，我这次来可是带了好东西的。”
巧娘接过沈令月的包袱，但仍在暗中观察韩嘉辰。
谁知韩嘉辰突然转眸看向她，眼神平静，却看得巧娘心里一惊。
巧娘不敢再打量他，低头专心看布。
这一看便笑了，“沈妹妹，我这都快成布庄了。”
沈令月勾起嘴角，“是不是布庄无所谓，能挣钱就够了。”
巧娘“扑哧”笑出声，“你说得对。”
包袱里的布粉色淡雅，绿色清新，闻着还带有花香和清凉的薄荷香味。巧娘从未见过有人能把布染成这种颜色，她敢肯定，这布一出，又能在县城掀起一阵风潮。
“沈妹妹开个价吧。”
“五百文，至于能卖多少，全看巧娘的本事。”沈令月爽快开价。
“沈妹妹年纪不大，胆识却是不小。”巧娘口中笑道，手中却利落地给了钱，“这价钱你也只能卖到我这，若去别的地方，可不会轻易让你赚了钱去。”
沈令月知道巧娘说的是实话，她当时和赵氏说得信誓旦旦，也是因为巧娘和沈少初相熟，并且是个痛快大方的人。
若是巧娘不收，那她可要头疼一阵了。
“巧娘放心，我自然只卖到你这里，旁人那里我连去都不去。”沈令月呈了巧娘好意。
她不可能自己摆摊吆喝着卖布，也不认识什么富贵人家。倒不如专心和巧娘合作，独家给她。
毕竟物以稀为贵，到处能看见，可就不值钱了。
“对了，巧娘，我哥哥已经一个月不曾回来了，你可有他的消息？”
沈令月已经有一个月没看见沈少初了，他以往也是好几个月不出现一次，沈令月没有很担心。
只不过刚刚听巧娘提到沈少初，沈令月便顺嘴问一句，沈少初神出鬼没的，她也没抱希望能从巧娘这里打听到消息。
没想到巧娘还真有，而且这消息让沈令月大吃一惊。
“你若不问我都不打算告诉你了，听说府城那边有大人物在找你哥哥，他可能躲着去了。”
“什么？”沈令月失声问道，“我哥哥出了什么事？”
巧娘无奈地摊摊手，“你看，我除了这些什么都不知道，这消息你知道了也无济于事，不如好好在家等着，你哥哥回来了，自然会去看你。”
从巧娘这里出来，沈令月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虽然她不是原主，但沈少初却拿她当亲妹妹，还帮她想办法赚钱。
可如今沈少初遇到了麻烦，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知道找谁打探消息，沈令月觉得十分难过。
“不必太过担心，”韩嘉辰突然出声安慰，“若是出了大事，早有人找上门了。”
看沈令月还是紧锁眉头，垂头不语，韩嘉辰道，“你若实在担心，我可以帮你打探一二。”
沈令月猛地抬头看向他，“你认识府城的人？”
“曾经的同窗有在府城读书的。”
沈令月激动地抓住韩嘉辰的袖子，“真的吗？”
韩嘉辰点点头，垂眸看了一眼沈令月抓住他袖子的手，有些不自在地转了转袖子下的胳膊，却没有甩开沈令月。
此时已到午时，日头毒辣，沈令月现在又累又饿，肯定是坚持不到回家再吃饭的。
县城的集市上卖什么的都有，尤其到了饭点，整条街都飘着香味儿，沈令月更走不动路了。
拿着刚赚的一两银子，她也有了底气，“谢谢你，我请你吃饭吧。”沈令月对韩嘉辰说，“你想吃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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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竹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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