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装简行,终于在天黑之前赶上码头最后一艘船。
自河面吹来的阵阵凉风,在甲板上纳凉的人都纷纷披上了一件薄衫,带着水汽的风总是格外的凉。
“侯爷。”钟离辰腆着脸敲响江玄凌的房间,自从白日无意撞上江玄凌出浴,钟离辰说什么都不愿意同乘一辆马车。只是这马上要到江南了,还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等着,钟离辰想,不搞好关系至少也别结仇。遂就着他砸晕的那条鱼再借船家的厨房做了一道菜送来。
开门的不是玄七,而是另外一个穿黑衣的陌生人。钟离辰都快要被江玄凌审美风格搞晕了,上到主子,下到随从都是黑衣。还好自己没有脸盲症,不然都分不清谁是谁。
“请问你们家侯爷在吗?我做了道菜,请侯爷品鉴品鉴。”说完,钟离辰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的疑云解开,他今天就是去抓鱼才会撞上。结果他回头就拿着这鱼来打人情牌,这不妥妥的提醒吗?只是话已经说出口,他也不能扭头就走,只能盼着高冷不近人情的战西侯让自己滚。
谁料。
“请进。”
钟离辰心想:卒了!
“殿下请。”黑衣人侧开身作了一个请的动作。没法子,钟离辰只能硬着头皮提着食盒进去。
“侯爷我”钟离辰见江玄凌面前已经摆了吃食,自己这鱼显得多余了些。
江玄凌眼皮也不抬:“殿下请坐。”
这话提醒了钟离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硬着头皮上前从食盒中将鱼端出来。上辈子钟离辰属于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因此简单的家常菜都会做些,“学着书里做的,侯爷莫要笑话。”
“蜀地的菜系。”江玄凌道。
钟离辰点点头,他大学和实习都是在那边,跟着也学了不少:“侯爷请。”说完又补充道:“没下毒。”
闻言,江玄凌看了他一眼,慢慢伸出筷子,看得钟离辰心惊胆战,暗想自己花椒辣椒应该放的合适,也不知这江玄凌能不能吃,别以为自己是另类害他。
“还不错,玄九给殿下盛饭。”
出乎意料,江玄凌表现的格外好相处,钟离辰也松了口气,连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取过旁边备用的碗筷,这几年自己吃御膳房的伙食也吃够了,这重口味的菜系着实诱人。
“嘶…”遭了,吃辣能力下降。钟离辰泪水一下子蓄满眼眶连带着鼻子也不畅起来。
江玄凌当没有看见,夹了一小块鱼肉,淡淡道:“殿下手艺不错。”
“是,嘶,是吗,哈!”这是警告和报复吗?不用想,肯定是!
翌日中午。
两层楼高的船停靠在广陵渡口,江南到了。
“侯爷,是内务府的人。”消失了一晚上的玄七又出现在江玄凌身边。
江玄凌微微颔首:“走吧。”
内务府来的赫然是上次来寻钟离辰的小太监,见到江玄凌他先是行了礼,才道:“侯爷一路辛苦了。”
“公公应该去见七殿下。”玄七上前,此时江玄凌已经头也不回的上了内务府准备的马车。
“是。”小太监在钟离辰这些不受宠的皇子面前还可以拿几分腔调,可在江玄凌面前只能卑躬屈膝。
昨夜硬着头皮吃完了一条鱼,回头钟离辰就跑了一夜的茅房。还是船家发现及时送来的汤药,不然钟离辰觉得自己得交代在这里。
“殿下。”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回头,还真是熟人:“公公。”
小太监笑眯眯道:“咱家奉命来接殿下和侯爷,殿下请吧。”
唉…钟离辰长叹一口气,认命道:“走吧。”
“殿下这是怎么了?”走了几步,小太监觉得钟离辰的步子着实不稳当了些。
告状是不可能的,钟离辰只能说:“晕船。”
这样。小太监也不在多言,领着钟离辰就下了船。
行宫在广陵城外,广陵有座山,是秦岭的分支。其间树木葱郁,自然风光迤逦。还有那冬暖夏凉的泉水是历代皇帝避暑纳凉的佳处。
马车踏踏穿过街道,钟离辰揭开帘子一角,从广陵出去再赶上两日路就能到海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机会去看看。伸出手向路边买贝壳铃铛的小姑娘买了一串贝壳,回头挂床头去。
广陵行宫前朝就有之,加上南晋历代皇帝修缮,可谓是富丽堂皇,奢靡极致。一路乘着马车进入行宫,钟离辰只来得及看了一眼江玄凌马车的尾巴就被送到居所。
“殿下,行宫住的贵人极多,你来的晚只能委屈你了。”小太监这会又恢复了以往的高高在上,朝钟离辰指了指身后的小院道。
钟离辰看了一眼,比京城自己住的寝殿还要破,不过好在有独立的院子也算是补足缺点了:“不委屈不委屈。”拎着行李就进去,只是这一进去钟离辰就后悔了,真破啊!
一堂屋一卧室,角落结着蛛网,墙体漆层斑驳,一应家具均是旧物。我好歹也是你们找来的,能不能用点心。再回头看院子里的杂草,再不济给他一把镰刀也行啊。
相比钟离辰这边的破落,江玄凌这边就好上许多,一点也不亚于他在京城的住所。
“侯爷,陛下有请。”
简单收拾过,钟离辰看了日头就出了院子。开玩笑,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找到厨房,回头不得把人饿死。
“听闻你把京城闹得不安生?”皇帝盱着眼睛,这些日子那些官员没少在他面前告状,如今当事人出现在眼前。皇帝又想起自己第一眼看到江玄凌的样子,瘦瘦小小。如今长得已经很高了,心也更野了。
江玄凌当没有感受到皇帝的变化,低着头道:“臣有一物交于陛下。”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御前总管连忙上前取过交给皇帝,只是在皇帝翻开第一页时,眸色一变。
“好啊!”册子重重拍在桌上,“这些混账朕避个暑他们要死要活的在我面前哭穷,没想到他们私底下藏了这么多油水。”
江玄凌当没有听到皇帝的话,继续说:“这番证据确凿,已全部交给大理寺,从他们家里搜剿出来的已经全部充入国库。”
“国库?”皇帝道。
“还有一部分充入内库。”江玄凌补充道。
皇帝的脸色一下子好看起来,只要进了内库和进他的私库就没有差别,这才好颜色道:“玄凌,你是朕最信任的人,但因此那些人也都看不惯你。以后做事干净点,别再让他们来我耳边念叨。”
“是。”
腰包鼓起来,皇帝心情不错:“行了,一路辛苦了,你回去休息吧。”
“是。”
“对了。”皇帝又想起一件事,目光紧紧盯着江玄凌:“这一路你和老七一道,你觉得老七如何?”
“七殿下剪纸不错。”
“哼,这混账东西尽学些不上台面的东西,下去吧。”
“是。”
看着江玄凌离开的背影,皇帝眼里的混浊多了几分:“这是一把好刀,可惜…”
可惜什么?屋里听了一耳朵的御前总管不敢说话,只能低着头充当一个木头人。
“殿下,殿下。”
难怪皇帝年年都要来江南避暑,这气候可真舒服。钟离辰抱着被子睡的正舒服耳边就一阵吵嚷,“起开。”
“殿下,你再不起太阳就晒屁股了。”杨昭往床上一坐,钟离辰感觉床板都吱呀一声,连忙推人
“一边去,你挡着光了。”
杨昭知道自己是被嫌弃了,但也不恼,起身把窗户一一推开:“这些日子好生无聊,还好殿下来了。”
“杨昭昭。”钟离辰坐起身,随手抓了把自己乌泱泱的长发。
“诶。”杨昭眼珠子掉在钟离辰头发上,他也好想要这么乌黑柔顺的头发。
“眼珠子。”
“嘿嘿。”杨昭接住扔来的枕头,“殿下怎么养的头发?”
钟离辰并不觉得头发有什么好处,夏天热冬天洗了不干,可惜不能剪,遂没好气道:“少吃肉,早点睡。”
杨昭闻言惋惜地摇摇头,这两点他都做不到。
“你这么早来做什么?”水是钟离辰昨天就准备好的,简单洗漱过后,钟离辰看看日头。夏日的天亮的早,别看这会屋里一片明亮其实还早得很。
这个问题问的杨昭一下子就高兴起来:“约殿下出去吃包子,我发现了一家包子店味道好极了,尤其是做包子的姑娘也美极了。”
钟离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杨昭又是嘿嘿一笑:“你就说你去不?”
“你觉得我能去?”
“怎么不能去?这些日子我们把广陵大街小巷都走遍了。”
“真的?”
“不信去试试。”
抱着试试的心态,直到钟离辰和杨昭大摇大摆走出行宫,看到同为皇子的兄弟招摇过市,钟离辰深觉自己那位父皇变化真快。
“叫你来不来吧,这会觉得亏了?”杨昭笑道。
钟离辰摇摇头,不是他不来,实在是。不好说只好移开话题:“前面那家就是你说的包子铺?”
“是啊。”这包子铺位置不显眼,开在广陵街道的角落,不过相反的是,生意却是极热闹的。
“客官要什么馅的包子?”一道女声传来。
杨昭胳膊肘撞撞钟离辰:“怎么样,姑娘的容貌极好吧?”
卖包子的姑娘明显才和了面,身上还沾着面粉。和京城一贯以瘦为美的审美相比,这位姑娘着实健康了些,脸上长了几颗雀斑笑起来格外灵动。虽不是俏佳人但也算得上清秀。
“看呆了?我就说好看嘛!”杨昭目光不错地盯着人家姑娘,钟离辰踩他一脚示意他委婉点,不要吓着别人。
“好看,快去买包子,我饿了。”
杨昭这会倒是腼腆起来:“你去,我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什么?快去。”用力把人一推,百忙之中的姑娘也看到了杨昭,嘴角的酒窝勾起,朗声问要吃什么馅的包子。
看着平日大大咧咧的杨昭手足无措起来,钟离辰抱着手靠着墙,心想这呆子是遇到制他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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