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葳蕤，跳跃的光影在他清隽的侧脸上流连，勾勒出一道柔和的金边，宛若谪仙，让人为之动容倾倒。
林青絮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仔细想想，其实他的容貌是极其符合她的审美的。
不行不行！她在心里摇摇头，她只是为了回家才接近他的，总不能把自己给搭进去。
她不敢再看那张在烛光下显得过分好看的脸，只能仰头望去，将目光投向那盏已经飞得很高的花灯上。
“还想去何处？”
清亮的男声响起，云明尘正偏头望着她，眼尾微微上扬。林青絮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盯着他挺直的鼻梁。
她想了想说道：“想去吃点东西。”
“嗯。”云明尘应道。
灯会上除了花灯，自然也有小吃摊子，不过卖的人不多，零散的分布在街边，林青絮犹豫了一会儿，买了一份五果汤。
汤底是用桂圆、红枣慢熬出的清甜汁水，里面沉浮着软糯去芯的白莲、清火的薏米，最后还撒了一小把干桂花增香。
林青絮舀起一勺吹了吹，小心地尝了一口，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好吃。”说着重新舀了满满一勺，递到他唇边，“你尝一口。”
“真想让我吃的话，刚刚怎么不买两碗？”云明尘问道。
“我们两个喝一碗就够了呀。”林青絮又靠近了云明尘近了一些，一双眼睛望着他，“你不喝，是不是嫌弃我？”
就在林青絮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了的时候，云明尘终于慢悠悠开口：“没有。”他微微倾身，然后在林青絮的注视下慢慢咽下。
“好吃吧？”林青絮问道。
他颔首说道：“好吃。”
林青絮弯起眼睛，灯光映在她眼睛里，像轮小月亮。
已经快入秋了，夜风也有些凉，她正要往回走，一个绣球缓缓滚到她的脚边。
林青絮低头看去，那绣球做的甚是精巧。球面上还用金线缠绕出缠枝花纹，点缀着细小的彩色绒球，她弯腰捡起绣球。
“云尚书。”一道细软娇柔的女声响起。
林青絮抬头看去，幽暗的火光下，温月容的眼里映照着一层笑意。
云明尘微微拱了拱手：“温小姐。”
温月容立刻眨了眨眼：“往年上元节灯会，递到大人府上的帖子都如同石沉大海，我还以为您不喜欢这等喧闹场合。”
云明尘略红的唇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温小姐也说了那是往年了。”
温月容的嘴角下意识地向下瞥了下，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装作不经意的瞥了林青絮一眼，那一眼带着毫不掩饰的嫉妒。
“林家小姐当真是人缘极好呢，前些日子与沈少卿在燕来楼把酒言欢，今日上元佳节，又能邀得云尚书同游灯会，倒是叫容儿羡慕。”
此时她与林青絮四目相对，冲着她笑了一下。
林青絮心中冷笑。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察觉到她语气里的暗讽。
“嗯？”林青絮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她，里头似乎有些疑惑，“前日太史令家的二公子与萧都尉家的嫡长子，在城东书坊门前当街推搡起来，据说是为了争论，谁与温小姐更为亲近，更得佳人青睐。能让京中颇有声名的两位儿郎如此失态，依我看，温小姐才算得上是交友广阔啊。”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哦对了，我还听说......”
“林小姐！”温月容声音陡然拔高，打断她的话，“慎言！”
“温小姐......似乎有些不高兴？”林青絮微微睁大了眼睛，语气有些犹豫，一脸疑惑的瞧着她。
温月容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并无，林小姐想多了。”
林青絮不大相信地眨了眨眼睛，“是吗？”
温月容点了点头：“不过是些无聊的好事者，故意编造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安在我身上，博世人眼球罢了。谣言止于智者，林小姐不可偏听偏信。”
林青絮看着她隐忍的表情，心里有些好笑。
此时，一阵疾风刮过，三人同时抬头去望。
“小心身后！”素锦的厉喝声响起。
她飞身而去，腰间软剑出鞘，将一支从屋顶方向射来的箭击断。
“啊——！”
“快跑啊！”
周围的百姓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惊叫声、哭喊声四起，人们推搡着，拼命向四周逃散。
然而，另一支短箭却从完全相反的方向，朝着云明尘飞去。
“啊！”温月容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下意识紧紧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素锦正在与屋顶上的黑衣人缠斗，分身乏术，根本无法回援。
“噗嗤！”
是利刃穿透皮肉的闷响。
绯红色的衣裙被乌黑的血液浸染，颜色变得更加深邃。那支原本瞄准云明尘的箭矢，此刻正钉在林青絮单薄的肩胛下方。
“唔......”林青絮的嘴角溢出乌血，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蔓延至四肢，疼得她眼前发黑，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宿主不必担心，毒素成分特殊，不会立刻致死。】
什么毒素？你也没告诉我这箭有毒啊！我万一真死了怎么办？！
林青絮艰难地睁开双眼，她攥住云明尘的衣领，嘴唇翕动：“救......”
不过毒素太大，她话还没说完就倒在云明尘怀中。
素锦惊道：“小姐！”
就在这时，锦衣卫手持刀刃将这里团团围住。屋顶上的黑衣人见状对视一眼，运起轻功，遁入茫茫夜色。
“追！”林青松怒道。
他眉宇间戾气暴涨，粗暴的扯住云明尘的衣襟。
“云明尘！”他的声音寒彻冷骨，“若早知道阿絮会为了你连命都不要，我从一开始......就该彻底断了她的妄念！绝不会让她靠近你半分！”
林青松蹲下身，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阿絮她待你如此，你对她又可曾有过半分真心？”
云明尘俊美的脸颊沾着鲜血，衬得他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妖气。
“真心？我从来不信这种东西。”云明尘道，“自然也不会有。”
林青松看着他，蓦地低笑一声：“好一个不信！好一个不会有！云明尘，你根本就没有心。”
说完，他抱着林青絮转身离去。
只剩下云明尘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他染血的衣袍和发丝，他脸颊上的那抹血迹尚未干涸。
他缓缓抬起手，指腹轻轻擦过脸颊。看着指尖的暗红，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更加晦暗。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里，受伤的好像只有林青絮，一个本不该卷入这场风波的无辜者。
他没想到万千灯火之下，会有人如此明目张胆的刺杀他，他更没有想到，那个总是带着各种小心思接近他的林青絮，会毫不犹豫地为他挡下那支箭。
这件事带给他的冲击，远远超出他表面上维持的平静。
数不清的情绪在心里翻涌起伏，无法平息。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她为了救自己可以豁出性命，应该是爱他的吧？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不受控制地破土而出。他怔怔的想着，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
林府内，小满红着眼眶，替林青絮擦去脸上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
“兄长，我......我有点难受......”林青絮有气无力地唤道，忽然又呕出一口乌血，染红了身下的被褥。
“小姐！”小满哭喊道，“小姐您别吓奴婢。”
林青松转头向一旁的府医问道：“你不是说只要将箭矢取出，清除余毒，后面慢慢修养就无大碍了吗？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吐血了？”
府医原本脸上的淡定消失不见：“小人、小人也不知啊！按说箭已取出，用的也是最好的金疮药和消毒散，这是这毒性似乎极为古怪，小人实在是才疏学浅......”
林青松皱眉：“你......”
他正欲再问，门外传来素锦的声音：“公子，云大人求见。”
林青松道：“不见，让他滚。”
“云大人他带了太医院的宋太医前来。”
林青松深吸一口气：“让他进来。”
宋太医手指搭在林青絮手腕上，过了半晌，他又难以置信地再次探查脉象，眉头紧缩。
林青松急切道：“宋太医，我妹妹她究竟是怎么了？”
“林大人，令妹这脉象凶险异常啊。”宋太医捋了捋胡须，缓缓开口，“依老朽看，这倒不像是平常的毒，更像是源自北越的红莲蛊。”
“红莲蛊？”
宋太医点了点头：“正是。只是这巫蛊邪术，在京城已销声匿迹多年，怎会突然出现......”
“既然您认得此蛊，可有法解？”林青松问道。
“中此蛊者，蛊虫会寄生于心脉附近，使人肺腑如焚，感受到剜心蚀骨般的剧烈疼痛，且频频口吐鲜血，色泽暗红，状若残败的红莲。”他看了一眼床上面无血色的林青絮继续道，“除非能找到紫心草，以其为药引，否则，此蛊无解。”
林青絮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眼神逐渐失去光彩，无力地靠在小满怀里。
云明尘问道：“宋太医可知这紫心草，在何处可以寻得？”
“这紫心草并非寻常药材，它生长于极北苦寒之地的悬崖峭壁，采摘极为不易，本就稀少难得，可谓是有价无市。老朽也是听闻......”他回忆了一下，“前些年裴御史家的小姐的陪嫁礼单里，有一株紫心草，据说是作为压箱底的宝贝，不知如今是否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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