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之间以特殊气味识别彼此。青灯奇怪,自己真的将气味隐藏去,没有了作为魔尊青灯独一无二的标志,哪怕自己容颜未改,他就不会将自己认作魔尊?
虽然作为人类,青灯难以理解这种感受,不过毕竟是代码的世界,一切行为都是有系统逻辑可以追寻的。
楼下传来脚步声,还有人类的交谈声音,青灯连忙熄灭烛火,蹑手蹑脚往楼梯处走去。
脚步声变得忙乱,青灯的心跟着揪起来,忽然有人在下面大喊,“上面的窃贼快点滚下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有烟雾从外界飘进来,很快弥漫整个空间,青灯头重脚轻,一阵飘然若仙感觉。
她不知发生什么事情,只听楼梯被踩得直响,然后楼梯那端出现几个彪形大汉,只奔过来把她用绳索套住。
青灯脑袋晕乎乎的。
“迷幻烟雾果然有用,这个破坏藏书阁的魔物终于被我们抓住了。”
青灯想开口,说“你们实在是认错人了。”只是迷幻烟雾确实如他们所说,实在有用,她现在迷糊得连嘴都张不开。
彪形大汉问为首的老者,“村长,这魔物怎么处理?”
“先关进大牢,明天等仙人来这里再做处理。”
于是,青灯迷迷糊糊地进了大牢。迷幻烟雾的药劲终于过去,青灯睁大眼睛,自己手脚都被绑上绳索。
青灯别别嘴,环顾所处环境,这大牢简陋得很。
这是什么事……
她这个魔尊当得实在憋屈。
短暂地感慨自己的魔生之后,青灯不免担忧,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被人手脚绑在这里,说不心慌是假的。
她瞪着眼睛盯着牢房门口,这样一直捱到半夜,圆月被乌云遮住,整个牢房失去皎洁月光照耀,被昏暗遮盖。
她似是听见嘶吼,那声音从很远处传来,青灯听不清楚,便将头靠在墙壁上面,乍有尖叫声音在近处响起,吓得她狠狠一哆嗦。
青灯慌乱,忙从墙边退开,大有连滚带爬之势。
嘶吼、尖叫……撕心裂肺的各种声音,重重迹象都表明外面的世界正在经历恐怖的事情。
她在牢房中,四面皆是墙壁,手脚被禁锢,她甚至都没有办法站起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青灯只能凭借尖叫声音揣测,越是揣测,她越是畏惧。
青灯身体颤抖得厉害。
没有持续多久,不过这段时间算得上是漫长,漫长到青灯冷汗将背后衣衫浸透,终于,外面不再嘈杂。
她能听见风声,那是夜晚特有的宁静。
风徐徐吹来,血腥味被带了过来,起初她只能隐约嗅到,很快,她身边的所有空气都弥漫血的味道。
腥味、恐惧,她忍不住想要呕吐。
她动动手脚,虽感觉麻木,却还有知觉。青灯用手撑在地上,调整好身体,身体贴着墙缓缓站了起来。
青灯背靠的那面墙顶端一扇小窗,窗户上面被钉满铁栏杆,从那里就能看见外面的景象。
她终于站直身体,踮起脚青灯刚好能看见外面。
青灯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何等惨烈的景象啊……
青灯不知该怎么描述眼前的场景,看到牢房之外的第一眼,青灯脑海中浮现的只有“惨烈”二字。
由代码运行下制造出的游戏世界,本该是虚拟的,可她没想到居然有这样实感。
整个视线中全被染红,不远处村庄被火舌席卷。跳动的火光,铺面而来的热浪,甚至将她的眼眸灼烧。
除了火焰的红色,就是鲜血的红色,以及……断肢的惨白。
所有能看见的地方,青灯甚至拼不出一个完整的身体。
血腥味浓重……
触觉、视觉与味觉的冲击下,青灯止不住打起寒颤,胃中翻涌,心中甚是震颤。
不必说,这桩恶行自然是魔族所为,且很有可能与先前来到藏书阁的两个人有关。
箜芜魔尊盛名。
另一人是青灯手下,带着青色的面具,位于魔族能力阶的第三等级。
两个人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同为魔族。
魔族罪大恶极,魔族无恶不作。
她为游戏世界观下的世道感慨,同时余光瞥见牢房与村庄关联的地方。此时外界的风从熊熊大火之处吹向这里,一路上好几个柴火垛子。火源处顺风延展而来的直线上,柴火垛子靠的不远不近。
她惊恐发现,只一会功夫,火舌卷上柴火,依次引燃,青灯感受到身边的空气温度愈发灼烫。
所有迹象表明,大火即将吞噬整个村庄。
青灯跳着靠后。牢房虽不大,她手脚被困,费很大劲才挪到门。从铁栏杆缝隙能看到,门上面锁链锁紧,尝试用手去勾,可是双手根本没有办法从缝隙中伸出去。
近处柴火燃着,噼里啪啦声音中,能听出来那是干柴。
同时,温度也上升到极高,青灯整个身上被汗水浸湿。
怎么尝试都无法,青灯绝望,她转身用被贴紧铁栅栏,这是身边唯一一块还算稍微凉快的地方。
她唇舌干涸,张着嘴呼吸空气。她将眼睛半合,体会汗水如同雨一般落下,她的身体好似被烤干,脱水让她无力,只能将完全依靠背后栅栏站立。
忽然,背后失去支撑,她往后坐下去。
屁股上传来的钝痛,让她清醒了些。
青灯迟钝地往身边看去,目光中落进了热烈的少年。
少年海蓝色眼眸中宁静,青灯愣愣,伸手想要去够他的衣摆,只是她无力垂下手。
奉霖挥手,墙壁上面的火瞬时熄灭,“呲”地一声出现蒸汽,同时墙面有裂缝产生。
水蒸气落在她的脸上,温热如汗水的温度。
奉霖上前,半蹲下身,取出一把小刀,割断她手脚上缠绕的绳子。
青灯手腕被勒出血痕,她稍微活动下手腕脚腕,随着动作就是刺痛产生,她倒吸口气。
奉霖扶青灯起身,带着她往牢狱外面走去。
她慢慢适应行动时关节的刺痛。
“我被魔族引开,所以来迟一步。”
“你是?”
“我叫奉霖,是这处的神明。”
青灯惊讶向他望去,奉霖脚步未停,她则望着他的侧脸出神。
他叹气,“世间魔物横行,是神明无能。”
青灯见他面上悲伤,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安慰。
“那魔族烧了村庄,不知会不会折回来,我先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青灯颔首,“多谢神明大人救命之恩。”
两个人走在村庄的路上,青灯不忍直视惨状,也不敢看那些残躯,于是抬起头,仰望天空。纵然视线中没有骇人的事物,但鼻间充斥血腥味道,恐惧仍旧萦绕心头。
奉霖沉浸在悲伤,两个人一路上什么都没说,他带着她到另一端的山顶。
山林间甚是寂静,偶尔能听到蝉鸣。
青灯这才俯瞰向下,村庄中的火焰已经熄灭,月光之下,那里焦黑一片。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真的是神明吗?”
“在下奉霖,确确实实是位神明。”
奉霖,她并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似乎有人提起过,这世间见得到的神明,皆会怜悯芸芸众生。
青灯望着眼前的少年,不由得愣愣,她再次开口确认:“你真的是神明?拯救苍生万物的神明吗?”
奉霖微怔,然后点头。
青灯情绪陡升,她忙伸手拉住奉霖的袖子,“还请神明大人救救我……”
这片刻间,眼中催下两行清泪。
奉霖反手抓住她的胳膊,给予青灯支撑,“有什么事,你慢慢说。”
“我被魔尊箜芜盯上了。”
他抿抿嘴,海蓝色眸中尽是悲悯。
“魔尊箜芜?我不确定是否能帮到你……”
“那这个东西能否解除掉?”她说着,伸手展示自己左手手腕上的藤蔓。
他凝望藤蔓手环,眉头皱得极紧,“有办法,不过神界有规定,神明不可在外为人类施展法力……”
青灯听出他话中的一丝遗憾,她认真思索,自己现在一无所有,更是芸芸众生中卑微的一员。
她不能给神明负担。
“没关系,今天多谢你救了我一命。”她笑起来,尽力控制自己的笑容阳光,应该不会比哭还难看。
奉霖连忙摆手,“只要一点代价即可。若是你能成为我的追随者,也就是我的信徒,我或许可以帮到你。”
“我当然愿意。”
“口说无凭,你得写下名字。”
双魔尊齐名,皆名扬四海。青灯挺挺背,莫名开始紧张。
奉霖柔声,“你叫什么?”
她脑袋一抽,立即说出:“花野。”
话音脱口,青灯心中便开始忐忑。
参拜神明最重要的便是虔诚,可她连上报的名字都是假的,何谈虔诚?又何谈接受神明庇护?
奉霖沉默下来,青灯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若是他发现这名字属于他人,该做如何?
若是他发现自己是另一个作恶多端的魔尊,他又该做如何?
他是强大神明,而她只是凡人。
这些都是令人恐惧的假想,只起个开头,她便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她屏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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