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画室的玻璃窗染成琥珀色时，我还攥着凌烬那张手绘设计图不肯松手。纸页边缘被我指尖的温度焐得发潮，上面用铅笔勾勒的线条却依旧清晰——开放式画室的挑高屋顶下，留了道朝南的落地窗，窗沿上画着小小的花盆，旁边注着“放黎薇的向日葵”；隔壁书房的书架分了两层，一层标着“她的文学理论书”，另一层写着“我的建筑模型零件”，最底下还画了个卡通猫窝，旁注“以后养只叫‘夏天’的猫”。
“这里本来想加个小阳台，”凌烬的手指轻轻点在设计图右下角，那里有块被橡皮擦过的淡痕，“后来想你画画时怕吵，就改成了隔音棉墙面，你熬夜赶稿也不怕影响邻居。”
我抬头看他，他的睫毛上沾了点未擦干净的铅灰，在夕阳下像落了层细雪。之前因为一张照片生出的怨怼、决绝，此刻全变成了扎在心上的小刺，又疼又愧。我伸手想帮他擦掉睫毛上的铅灰，指尖碰到他脸颊时，他忽然偏头，轻轻蹭了蹭我的掌心，像只寻暖的小兽。
“志愿系统还没关，”他声音放得很软，“现在去教务处改，还来得及。”
我们去教务处的路上，路过老教学楼的公告栏。之前贴满“竞赛作弊质疑”的地方，此刻换成了学校的处分通知——陈瑶因故意破坏他人财物、散布谣言，记过处分，取消本学期评优资格。公告栏前围了几个同学，有人小声说“原来真是她搞的鬼”，有人叹气“好好的何必这样”。
凌烬牵住我的手，指尖用力捏了捏：“别在意。”
我摇摇头。其实看到内存卡里那些证据时，我就没那么生气了。陈瑶的嫉妒像团裹着刺的雾，虽然呛得人难受，却也让我看清，我和凌烬之间的信任，原来比我想象中更脆弱——脆弱到一张断章取义的照片，就能让我推翻所有过往的默契。
教务处老师是个戴圆框眼镜的阿姨，看到我们一起进来，笑着推了推眼镜：“我就说你们俩没那么容易散，之前凌烬同学来问志愿修改流程，我还纳闷呢。”
凌烬的耳朵瞬间红了，我也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在志愿表上划掉原来的南方院校，改成了和他城市相邻的一所大学——中文系是我的执念，但我不想让这份执念，变成我们之间跨不过的山海。
“好了，提交成功。”老师把打印好的确认单递给我们，“以后在一个城市上学，互相照应着点，异地恋虽好，还是身边人靠谱。”
走出教务处时，夕阳已经沉到了教学楼后面，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凌烬忽然停住脚步，从背包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我——是个巴掌大的速写本，封面是他画的小画：两个小人坐在天台上，头顶是流星，下面写着“黎薇&凌烬，永远的天台约定”。
“里面记了我整理的中文系资料，”他挠挠头，“还有……我打听的你们学校附近的好吃的，有一家红糖糍粑，据说比校门口张阿姨家的还好吃。”
我翻开速写本，第一页就是他手写的清单：“1. 中文系必读书目（标了重点）；2. 学校图书馆预约技巧；3. 周边美食地图（附路线图）；4. 每月见面计划（已标节假日）……”字迹工整，连标点符号都没写错，最后一页还画了个简易的地铁线路图，用红笔圈出了我们两所学校的站点，旁边写着“最快45分钟，周末随时能见面”。
眼泪又差点掉下来，我赶紧合上书，往他怀里钻：“凌烬，你怎么这么好啊。”
他抱着我，下巴抵在我发顶，声音带着笑意：“因为是你啊。”
改完志愿的第二天，我们就踏上了毕业旅行的路。凌烬选的地方是邻市的海边，他说“高中三年都在刷题，该带你看看海了”。
我们坐了两个小时的高铁，出车站时，海风裹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凌烬拎着两个行李箱，还非要把我的帆布包也抢过去背，说“你负责美就好”。我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穿过人群的背影，忽然觉得，原来幸福可以这么具体——是他手里沉甸甸的行李，是他提前订好的靠海民宿，是他手机里存着的“海边拍照攻略”。
民宿是栋白色的小房子，推开窗就能看到海。凌烬放下行李，就拉着我去海边散步。沙滩上有很多捡贝壳的小孩，他也蹲下来，帮我找颜色好看的贝壳，还把贝壳摆成心形，让我站在中间拍照。
“你看这个，”他举起一个淡粉色的贝壳，阳光透过贝壳，在他手心里映出细碎的光斑，“像不像你上次画的樱花？”
我接过贝壳，放在耳边听海声。他忽然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肩膀上：“黎薇，等我们毕业，就来这里拍婚纱照好不好？”
海风吹乱了我的头发，也吹红了我的眼眶。我点点头，声音有点发颤：“好。”
那几天，我们几乎把海边的日子过成了诗。早上一起看日出，凌烬会提前定好闹钟，拉着我坐在沙滩上，等第一缕阳光跳出海面；白天他陪我逛海边的小店，我看中的手工项链，他二话不说就买下来，还帮我戴在脖子上，说“以后看到这个，就想起海边的日子”；晚上我们坐在民宿的露台上，他给我讲建筑系的趣事，我给他读我写的短文，偶尔有海浪拍岸的声音传来，像在为我们伴奏。
离开海边的前一天，凌烬在沙滩上给我画了幅速写。他蹲在沙子上，用树枝当画笔，画的是我站在海边的样子，头发被风吹起，手里拿着那个粉色贝壳。画完后，他在旁边写了行字：“黎薇的夏天，也是我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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