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兰承认,看到周泊青电话的这一秒,她是很紧张的。
虽然现在不在一起生活了,但周泊青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她太了解这个外孙了。周泊青是个很聪明的人,心思细腻,想得也多,他不像林思衡那样容易相信别人的话。
例如周佳兰说的那个理由,竹子生命力强,所以可以在花盆碎了后直接扎根到土里,五天就长高了一米多。这些话周佳兰自己说出来都想笑,如果对面的人换做是周泊青,她是打死也不敢这么说的,绝对会被周泊青一秒戳破。
此刻,看着周泊青的来电显示,周佳兰迟疑了一下。
她怀疑是林思衡告密了,又觉得林思衡不能这么藏不住事,犹豫再三还是接了起来。万一大外孙找她有正事呢?
“姥姥。”周泊青低沉的声音响起。
“喂,泊青呀?找姥姥什么事啊?”
对面单刀直入:“需要我过去帮忙吗?”
林思衡还真就这么藏不住事!周佳兰气得想把手机砸到林思衡的头上。
周佳兰磕磕巴巴地说:“不用不用,思衡我们很快就弄完了。”
她状似无意道:“思衡给你打电话了?我都告诉他别麻烦你了。”
“不麻烦。”周泊青那边窸窸窣窣的,听着像是走路的声音,“我这就过来。”
“行,放心吧,我们俩马上弄完……?”周佳兰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对,“什么?你要过来?”
“嗯,我来帮忙。正好我有些事想问您。”
宛如晴天霹雳,周佳兰刚才愉悦的心情荡然无存。
她严重怀疑周泊青发现了什么,但她现在还没有做好向他全盘托出的准备。
这个外孙太敏锐了,而且他的体质……
“唉。”周佳兰没忍住叹了口气,推着自己的小推车,脚步沉重地回了家。
*
周泊青收到林思衡微信的时候是很诧异的。
彼时他刚完成手头上一个零碎的小任务。微信“叮咚”响了一声,他还以为是路之安,保存了文档就迫不及待拿起了手机。
点开才发现,不是路之安,而是林思衡。
【林思衡:表哥求助!!怎么给米竹分株来着?!】
周泊青:?
怎么林思衡也养起米竹了?路之安推荐的吗?
而且按理说给米竹分株这件事,从小到大,他俩不说看了数百次,起码也有几十次,林思衡不应该不会啊。
他茫然回复:“姥姥不是教过吗?先找分株点。”
仿佛嫌周泊青讲得太敷衍,林思衡一个电话打过来。
“我就在姥姥这儿呢,她让我给米竹分株。”林思衡懊恼地说,“我以为自己会,没想到时间太久,忘了步骤了。”
“你在姥姥家?”周泊青有些疑惑,“今天没上班?”
“姥姥养的米竹前几天被风吹到地上,直接长在土里了,长得太高马上赶上我了,姥姥就让我在这修剪分株。”林思衡唉声叹气的,“花盆全碎了,她现在去买新花盆了,我怕她着急就没给她打电话,想着来问问你。”
他感叹道:“以前老想干这活儿,真让我干了才发现自己下不去手啊。这么大的一棵竹子,一时间还有点不忍心劈。”
米竹被风吹到地上,然后顺势长到了土里,只用了几天时间,就和林思衡一样高了……?
周泊青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陷入沉思。
不太对劲。
这米竹一定有问题。
不仅是姥姥家的这些,还有路之安家的那棵,米竹这个品种一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米竹,又是米竹,全是米竹。
周泊青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在一片迷茫的漆黑中抓住了一丝光亮。现在回想起来,他的人生好像一直在和米竹挂钩,不管是从小生长的环境,还是现在雨夜的穿越,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去姥姥家看看了,也许这样可以一点点挖掘出事情的真相。
“喂喂喂,表哥你还在听吗?”林思衡不断在耳边呼唤。
周泊青回过神,对林思衡说:“需要分株的先不要动,我过来帮忙。”
挂了电话,周泊青又给姥姥打去一个,告诉她自己也要过去。说起来,上次去看姥姥还是七月份,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姥姥的语气好像不是很热切。之前他每次去看姥姥都会提前通知,姥姥都是肉眼可见的兴奋与开心,这次总觉得怪怪的。
他没想太多,快步走向了公司车库。
*
虽然姥姥家在郊区农村,离城区有一些距离,但整个城市其实也不算太大,不堵车的情况下,开车四十分钟就能到。
今天是工作日,现在又是工作时间,路上的车流量明显不大,周泊青一路畅通无阻。半路上路过商场,他还停车进去买了两件衣服,作为给姥姥的礼物。
十点半,他准时到了姥姥家的小别墅门口。
听见汽车声,林思衡放下手中的枝剪,兴奋地来门口迎接他:“表哥你终于来了!”
周佳兰踱步跟在后面,她目光游移不定,躲来躲去还是对上了周泊青的眼睛,于是只好非常强行地勾起一丝微笑:“来啦,泊青。”
周泊青把手中的礼物袋子递给周佳兰。
周佳兰眼尖地认出这是某奢侈品的logo,她满心欢喜地打开看,是两件做工精致的衣服。
一时间,她也顾不上担心其他了。
谎话圆不上就圆不上吧,都摊牌告诉他又能怎样?自己的亲外孙,有什么秘密不能说的?
周佳兰的笑容变得真挚诚恳:“快进来吧泊青,开半天车累了吧,先坐下歇一会。”
亲眼看见姥姥变脸的林思衡:……
洞悉一切的周泊青:……
他无奈笑笑,跨步进了小院。
一进门,冷静如他,也和林思衡一样惊住了。
这场面实在壮观。饶是已经在电话中听了林思衡的描述,亲眼看见的冲击还是不一样的。说夸张些,姥姥的小院已经变成了一片竹林。
周佳兰拎着衣服袋子,站在一旁找补:“这竹子的生命力真是太顽强了……哈哈。”
周泊青没说话。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
除了林思衡。
“真是生命可贵啊,原先那么细小的竹子,现在靠自己顽强的意识长成了参天大竹,太感慨了!”林思衡用自己沾满泥土的双手鼓起了掌。
周佳兰和周泊青相互对视了一眼,看出彼此各自心怀鬼胎。
见没人应声,林思衡傻傻地问:“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周佳兰从地上拾起铁锹,往林思衡手里一放:“你先干活,我和泊青说两句话。”
“啊?别啊!表哥不是来帮我忙的吗?”林思衡哀嚎。
周佳兰没理他,扬起下巴点点房门,示意周泊青进屋说。
两人一前一后,心照不宣地走到了三楼,进了房间关上门。
从这个房间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林思衡在楼下卖力的劈砍米竹的分支。这是周佳兰刚刚手把手教给他的技巧。
周泊青望着林思衡的动作,开口道:“没有提前控水,直接分株吗?”
给大型米竹分株,至少要提前三天控水,土壤干燥才更容易与根系分离,否则会对根部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这一点林思衡可能不懂,但养了三十年竹子的周佳兰不可能不懂。
“这些米竹没那么娇气。”周佳兰知道周泊青发现了什么,她也不想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泊青,你想和我说什么?”
周泊青眉头蹙起,眼睑半垂着,欲言又止。
即使姥姥看起来对米竹突然变大的事波澜不惊,他也不确定姥姥能不能接受“他在雨夜会变成竹子”这种更加玄幻的事。
他只是觉得米竹不对劲,但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他不太想说。
感受到周佳兰持续投来的好奇目光,周泊青决定从侧面切入:“您不觉得这些竹子……有些奇怪吗?”
“哦?”周佳兰观察着他的表情,明知故问:“奇怪在哪里?”
周泊青不假思索:“第一,即使被风吹倒在地上,即使……恰巧扎根这种概率是存在的,也不可能所有米竹都顺利存活。”看着周佳兰露出了欣赏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第二,米竹不会在几天之内突然长这么大,更何况,这是北方的土地。”
米竹生长要求酸性土地,而北方的土地偏碱性,凭借这一点,就可以否定米竹迅速生长的合理性。
“最后。世界上确实有一种一夜之间长高一米的竹子,但很可惜。”
周泊青笑笑。
“它叫毛竹,不叫米竹。”
周佳兰赞许地点点头,她伸手拍了拍周泊青的肩膀:“可以,出师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周泊青委婉否认:“我只是学到皮毛,所以还需向您请教具体原因。”
周佳兰听罢,也不想再隐瞒什么。
从接到周泊青电话的那一刻起,她就想好了要告诉周泊青一切。
这些事,周泊青迟早会知道,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她的犹豫来源于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因为她要讲的事,可能会对周泊青造成一定的冲击。
但听完外孙冷静淡定的分析,看着他坚定的目光,周佳兰突然觉得,开口也没那么难。
“我和米竹的事,要从二十八年前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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