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愿低骂出声：“草，这个畜生。”
傅清源却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谁说不是呢？”
他眼里的凉薄未褪：“但田不凡有一点没说错，那就是如果你和我待在一起，可能就会被连带着议论。毕竟……我在不少人的心目中大概是有着暴躁易怒、还喜欢男人的变态形象。”
江愿听完这话，嘴一撇，竟是面露凶色：“你想说什么？”质问的模样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
傅清源不答，反问道：“我的故事说完了，你有什么感想吗？”
他无所谓的模样再一次激怒了江愿，但江愿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只是觉得傅清源这样的态度让他很不爽。
这股郁气竟是令江愿生生憋红了眼。
与傅清源傍晚时眼尾那道不明显的红不同，江愿皮肤生得白，眼底的红扩散得很快，而且他也没想遮掩，就这么瞪着傅清源看。
手里还拿着个水杯的傅清源顿时就有些手忙脚乱了。
他嘴唇微动，被江愿抢先一步：“我应该有什么感想吗？”江愿的声音硬邦邦的，含着隐隐的怒意，但不是对傅清源的。
“这又不是什么晚八点档的狗血八卦，你觉得我应该有什么感想？”
江愿哽了一下，“傅清源，从头到尾你都是无辜的，坏的是他们，不是你。你根本不应该被这样对待。”说到最后，江愿的语气里带上些许的哭腔。
傅清源向前两步走，将手中的水杯搁置在某一个架子上。
他不甚熟练地举起手，不知该落在哪里。嘴上不住道：“我…你…你别哭啊，江愿，对不起，江愿。”傅清源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他选择先和江愿道声歉。
毕竟是他把江愿惹哭了。
谁知这话说完，江愿更是怒瞪了他一眼：“你道什么歉？你根本没有错！”
傅清源有些莫名的开心，但更不想让江愿再红着眼睛。他只迟疑了一秒，下一秒，他的手轻轻搭在江愿的脸边。
微凉的指腹轻触江愿的眼角，然后，抚了抚。
江愿本就没打算哭，眼底的红是因为被那个该死的方毅气到了。但傅清源的动作让他愣了愣，歪打正着的起到了打断江愿坏情绪的目的。
眼见着江愿看起来不像是要哭了，傅清源终于松一口气。
他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江愿难过的。只是希望江愿别再露出那样的表情了，就好像他游离世外，兴致缺缺，随时都可能离开。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但他有一个问题憋在心里转了又转，还是忍不住的问出了口：“你…不担心我说的话是骗你的吗？万一方毅其实是一个好人，我才是坏人呢？”
江愿没说什么一定相信傅清源的大话，他只是微微白了傅清源一眼：“所以如果让我发现你骗了我，你就死定了。”
这句话却又大大的愉悦了傅清源。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告诉江愿这件事情。
两人还在面对面比谁先眨眼时，家门外的锁孔里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大门被推开，关上。一阵翻箱倒柜的声响后，傅奶奶中气十足的向室内喊道：“小兔崽子你把我鞋子拿哪去了！这死孩子……”
江愿脸上的表情转换为诧异，他没想到傅清源的奶奶声音这么有力，还以为会是走路都颤颤巍巍的模样。
傅清源也很惊讶，平时这个点他奶奶根本不会到家。
于是他从房间门口探出头：“奶奶，你怎么回来了？”
傅奶奶眼神不好，看不清傅清源正穿着她的拖鞋，因此追问道：“我鞋呢？你给我扔了？”
下一秒，房间里又探出一颗稍矮的脑袋。江愿的嘴向来很甜，他脆生生道：“奶奶好，我是傅清源的同学！”
这一喊，傅奶奶鞋也不找了，直接愣在原地。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只穿着袜子就急匆匆地往江愿在的地方走来。
傅清源忙不迭去扶奶奶，他脱下脚上的鞋放在地上：“奶奶，地上凉，你先穿上。我们家没有多的鞋，所以我的鞋给江愿穿了。”
傅奶奶一边看着江愿笑，一边猛拍一下傅清源：“你这孩子，不早给我打电话！我房间顶上的储藏柜里还有一双新的拖鞋，你快去拿。”
傅清源听了，眼神示意了一下江愿，便先离开，走去傅奶奶的房间找拖鞋。
江愿接收到傅清源的眼神，知道他的意思，但他本身就不会怯场，更何况傅清源的奶奶慈眉善目，一看就是非常好相处的模样。
傅奶奶冲着江愿招招手：“好孩子，你来，来沙发上坐，奶奶去给你切水果。”
江愿走上前去，他阻止傅奶奶要去厨房的动作，转而扶着傅奶奶到沙发上坐下，道：“奶奶，您歇着吧，我不吃水果。”
傅奶奶的头发都花白了，因为早年做过切胃的手术，看起来比一般人要更瘦，更苍老。但她眉眼间皆带着善意，江愿对她很有好感。
同时，傅奶奶也在打量着江愿，越看越欢喜。她走起路来还行，人也够精神，唯独就是眼神不太好。一开始也没看仔细江愿，只听声音知道是个男孩儿。
等江愿到了近处，傅奶奶才发现这还是个相貌极佳的男孩。个子也高，白白净净，神采奕奕的模样。
傅奶奶看着看着，眼底就闪动出泪花。
江愿没想到有这一出，顿时束手无策道：“奶奶，您别哭啊，这是怎么了？”
说着，抽空朝房间那里张望了一眼，心道这个傅清源拿鞋子怎么也要这么久。
傅奶奶拉住江愿的手，忍不住哽咽道：“我不是伤心，我是高兴啊。告诉奶奶，你叫什么名字？”
江愿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巾，给奶奶拭去两眼的泪水。他柔声道：“奶奶，我叫江愿。江水的江，愿望的愿。”
傅奶奶连连点头：“好名字，好名字。”
她不再流泪，但依旧拉着江愿的手轻轻抚摸。默了两秒，她感慨道：“江愿，你是我们小源第一个带回家的同学。”
傅奶奶这么说，江愿并不奇怪，但心中还是不经意被刺痛了一下。
傅奶奶低声道：“虽然…小源和我说，他在学校里有很多的朋友，但是我知道，小源这些年过得并不开心。如果他真有那么多朋友，他周末为什么不和朋友出去玩？他平时为什么没有和朋友打电话发信息的习惯？”
“但是我人老了啊…孩子的事情我也管不着，再说了，我知道小源最怕我担心他。以前初中的时候，他经常换下来的衣服内胆里都带着血，吓得我都是半夜进他房间里掀他被子看。但他不告诉我，我也装不知道，不然他以为我们家为什么有源源不断的治外伤的药？这孩子，死脑筋一个。好在后来慢慢的，我再也没看见过了。”
傅奶奶的声音一顿，声音里又带了点泪意：“今天我看到你，我就彻底放心了。小源能带你回家，一定说明你们是好朋友吧。”说完这句话，傅奶奶又好似有些不敢相信，她迟疑地问：“……是吧？”
江愿点点头，害怕老人家听不清，特意朗声道：“是的奶奶，我和傅清源是特别好的朋友！”
傅清源就是这个时候从卧室里出来的，他手里还拿着双套着塑料包装的拖鞋，和江愿脚上的那双是同款不同色。
他出来时正好听见江愿那句“朋友宣言”，虽然脸上的表情酷酷的，但耳后有热意不断的延伸。
傅奶奶听了江愿的话，更是欢喜，再看到傅清源走出来给江愿递鞋的画面，眼底一热，又溢出点泪水。
傅清源这才发现奶奶哭了。他僵在原地：“奶奶，你哭什么？”
江愿知道这祖孙俩都不愿意对方为自己担心，因此边和傅清源换了鞋边说着玩笑话：“奶奶看见我觉得我太帅了，非要我给她做孙子。但是没办法啊，我也有奶奶，我要是给你家做孙子了，那我奶奶怎么办？奶奶一听我不愿意，一伤心就哭了。”
傅清源：“……”
江愿的插科打诨正中傅奶奶下怀，她听了江愿的话更是抹了眼泪水，笑得拍起了手。
傅清源大概能猜出奶奶哭的原因，但看见江愿的玩笑话安抚住了奶奶，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
带着柔意的目光就这么落在江愿的脸上。
江愿又抽了一张纸，把傅奶奶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他转移话题道：“奶奶，傅清源小时候怎么那么胖啊？”
傅清源：“？”
江愿这话说到了傅奶奶的心坎上，她彻底抛去了伤心之意，兴致勃勃地和江愿分享：“你是不是看到我挂在墙上的照片了？哈哈，你不知道，小源刚生下来那会儿，是整个医院那一晚所有新生儿里，体重最重的，有八斤八两！”
傅清源面上带了赧意：“奶奶！”
江愿给了他一个“打住！”的表情，继续追着傅奶奶问：“奶奶，你还有没有别的傅清源小时候的照片？”
傅奶奶点点头，立刻就起身去房间找相册了。
傅清源走到江愿的身边坐下，意味不明道：“你对我小时候这么感兴趣？”
江愿笑眼弯弯：“对啊，比现在可爱。”
傅清源真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了，他撇了撇嘴。江愿继续道：“但是不一样的可爱。”
于是傅清源的嘴角一弯，复又被他压下。
“也就那样吧。”
江愿全都看在眼里：真好哄啊真好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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