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奶奶进房间给江愿找相册去了,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傅清源的身上带了手机,但他也没有拿出来看,只是和江愿并排坐在一起。
他的胳膊肘松松挨着江愿的,谁也没有先移开。周围静下来,只有不远处卧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江愿的思绪禁不住又飘远。
他用挨着傅清源的那边胳膊轻轻捅了一下傅清源,小声道:“诶,你为什么突然愿意告诉我了?”
他没有看傅清源,眼神像是在放空。
傅清源一时也答不上来。
江愿带给他的感觉都是陌生而又奇妙的,他对江愿产生信任的速度快到自己都难以想象。但不知怎的,很多时候光是看见江愿,都能让他心中生出许多平静与安全的感受。
傅清源想了想,说:“就算我不说,你迟早也会从别人那里听到。如果那个时候你再后悔,不就很浪费时间吗?”
江愿转过脸:“……后悔和你做朋友吗?”
傅清源“嗯”一声。
但江愿已经明白傅清源会产生这种心态的原因,他不忍苛责他多想,反倒是心里溢出些保护欲。
江愿嘟囔一句:“谁会后悔。”
他搭在腿上的手调转方向,轻轻碰了碰旁边傅清源的手背。他食指弯曲,像敲门那样,在傅清源的手背上轻叩两下。
他低着头,错过了傅清源一双泛着温柔笑意的眼。
小动作做完,傅奶奶也抱着相册出来了。
她看见两人紧挨着坐,脸上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一边往沙发这里走来,一边招呼江愿:“小同学,你今天就在我们家住,明天一早啊和小源一起上学,奶奶给你们做早餐!”
江愿“诶”一声,但眼神明显有些无措。
他以为过一会儿就和傅清源一起原路返回学校,趁着同学们晚自习下课后随着人流一起回宿舍。
谁知傅清源也点了点头附和奶奶:“嗯,明早回吧。”他也学着江愿,碰了碰江愿的手背以示安抚,然后给傅奶奶让出了两人中间的位置。
傅清源这么说,江愿猜一定有今晚不回去的道理,便暂时作罢。
傅奶奶抱出来的是一本很厚的硬壳相册,封面就是傅清源的大头照,白白胖胖,戴着一个小蜜蜂的头套。
傅清源自己都没怎么看过,见状有些不想待在客厅了,被傅奶奶硬是拽着不让他离开。
这大概是一本独属于傅清源一个人的相册,傅奶奶一翻开,映入眼帘的全是各式各样的傅清源生活照。照片的尺寸大小不一,有些泛着斑驳的黄,但每一张都被整齐的收纳着,工工整整,边角清晰。
傅奶奶一边翻一边给江愿介绍:“你看,这是他小时候被气球吓哭,这是他第一次摸到我们邻居家的小狗。这张最胖!那天应该是小源的周岁生日。”
傅奶奶小心翼翼的将那张傅清源看着蛋糕眯眼笑的照片从收纳页中抽出来,翻到背面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着读:“二月十三日,圆圆两周岁生日。”
江愿指着“圆圆”二字重复读了一遍。
傅奶奶便笑道:“这是小源的小名,他长大以后就不给我们叫了。说是什么,越叫越圆,不知道哪来的歪理。”
江愿乐得看着傅清源笑,而对面的傅清源已经捂着脸仰躺在沙发靠背上,不忍听下去了。
傅奶奶将照片塞回去,继续往后翻。江愿细心地观察到,这本相册并没有被放满,在最后三分之一的地方都是透明的收纳页。
恐怕是那个时候,记录傅清源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他挡住傅奶奶继续向下翻页的手,语气抱歉地说:“奶奶,今天也不早了,我还有作业要和傅清源一起做呢。要不剩下的咱们改天再看吧。”
傅奶奶不疑有他,赶忙收起相册,一拍腿道:“瞧瞧我这记性,一说起来都忘记你们明天还要去上学了。那快快快,你们回房间学习去吧,别陪我耽误时间了。”
傅清源饱含深意地看了江愿一眼,然后起身扶奶奶回房。天色确实不早,快到老人家休息的时候了。
从奶奶房间出来后,傅清源手里抱着一床厚被子。
江愿见这祖孙俩是动真格的,他随傅清源一起回到卧室,压低了声音道:“什么情况,真的要在这睡觉?那宿舍怎么办,明天早上我们进得去学校吗?还有,你不上晚自习你奶奶知道吗?她怎么在家看见你一点也不奇怪!”
傅清源在自己的床上放下怀中的被子,睨江愿一眼:“问题真多,一个一个问。”
江愿:“……”
看见江愿吃瘪的表情,傅清源笑了:“我做什么我奶奶都不觉得奇怪。宿舍那里没关系,你要实在不放心你就用我手机联系一下你舍友,跟他们说一声。还有,今天晚上回去才是来不及,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学校里估计都没几个人走在外面了,那样更显眼。明天一早我们就打车去学校,和走读生一样直接从正门进去,保安不会查的。”
他耐心的与江愿一一解答。
江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床:“可是,我什么东西都没有啊。洗漱用品,衣服…还有,我们睡一张床上?”
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江愿觉得傅清源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但他又说不上来。
傅清源轻咳一声:“洗漱用品我给你叫外卖,睡衣你穿我的,我有新的没穿过的套装。至于睡觉,你睡床上我睡地上。这个安排你还满意吗?”
江愿叉起腰:“谁跟你说睡衣了,我穿你穿过的都行。我说裤衩啊,我要裤衩子!”
闻言,傅清源与江愿进行了长达沉默五秒的对视。最后,他轻叹一口气:“我给你叫外卖,你自己挑。”
这下江愿才满意地哼一声。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傅清源的床这么大,不能两个人挤挤一块儿睡。但他体谅傅清源或许是不爱和人有肢体接触,再加上方毅的事情,估计给他留下不小的阴影。因此江愿体贴地没有问出声。
解决完江愿的一系列问题,傅清源席地而坐,他坐在房间的地毯上掏出手机给江愿选购生活用品。忽然,他低声道:“刚才,谢谢。”
江愿疑问:“嗯?”
傅清源:“刚才你没让我奶奶往下翻相册。其实…已经过了很久,我们家都不会怎么伤心了。但还是谢谢你。”
傅清源说这话时,靠坐在床沿,江愿坐在床边,两人一个高一个低。
有时傅清源的眼神会让江愿幻视一只小狗。
江愿俯下身,给了傅清源一个弹脑门,“朋友之间不道谢。”
傅清源心中正有些触动,像猫爪子轻挠。江愿话锋一转:“你为什么不让你奶奶叫你小名?圆圆,多可爱啊,多适合你。”
傅清源垂下眼,突然又不是很想理江愿了。
江愿却乐此不疲的唤他:“圆圆,圆圆,你怎么不说话啊圆圆。圆圆,你生气了?圆——”
尾音消散在空气中,江愿因为傅清源突然跃起的动作仰倒在傅清源的床上。
傅清源一边膝盖顶在床上,一只手锁住江愿的左手腕骨,另一只手上撑在江愿的脸边。手机被摔在床上,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是超市外卖的选购页面。
江愿的瞳孔微微放大,像一只受惊的猫。
傅清源也没料到这样的局面,一时间两个人谁也没说话,愣愣的互相对视着。
忽然,江愿伸出了右手。他指腹轻点在傅清源左眼的眼角。
江愿喃喃道:“你有一颗好小的泪痣。”说完,江愿又对着傅清源露出恶作剧般不怀好意的笑:“圆圆。”
左手手腕上的一只手忽然收紧,江愿皱着眉嘶了一声。
傅清源瞬间放开他的手。江愿注意到,傅清源的脸又红了,比他摸了傅清源的头顶时更甚,两边的耳廓都红透了。
江愿的心尖像是被敲了一下,他察觉自己可能玩过头了。
正准备道歉。
傅清源低沉的声音响起:“……在学校不能这么叫。”他的表情有些臭,但与此不同的是说出的话里饱含了不知道多少的妥协。
男生的嗓音有些沙哑,传进江愿的耳朵里,莫名的,江愿也觉得有一股热气上涌。
他撑起傅清源的胸膛,傅清源顺势起身,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拿过床边的手机。只是身后泛着红的脖颈透露出主人并不是那么平静的心情。
江愿坐起身后有些愣。
他注视着傅清源的背影。不能在学校叫,什么意思。
那就是私下可以叫?
于是一瞬间,江愿又抛去了心中一闪而过的微妙的感觉,他勾起嘴角,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但他当下不敢再叫了,不然傅清源接下来可能会因为被叫小名而恼羞成怒。
……
说是回房做作业,事实上谁都没把作业带回来。
江愿洗完澡后穿着明显大一码的睡衣盘腿坐在床上,他叹出长长的一口气。
没有电视,没有手机,好无聊。
傅清源在浴室洗澡,江愿一个人在房间无所事事。
直到这会儿,江愿才真的有空细细观察傅清源的房间。傅清源房间里的家具并不多,一张床和一套桌椅并排放,一个放满了书和奖状的书架,书架边是一个小单人沙发。床下一张又大又绵软的深色地毯。
四面墙上干净整洁,什么都没挂。傅清源的床上和桌面也是,走的都是极简风。唯一比较有生活气息的就是傅清源的桌角上放了一盆绿色的小多肉,也不知道傅清源平时给不给它晒太阳。
正盯着多肉发呆,洗完澡的傅清源回到房间。
江愿一个人在的时候还觉得这个房间有些空旷,谁知傅清源一来,江愿就觉得这个房间被他们两个人占满了。
傅清源见江愿盯着虚空中出神,擦着半干的头发贴心问道:“你要不要玩我的手机?”
江愿瞬间回神,他连连点头,伸出自己的一双手,手心摊开,十分虔诚的模样。
傅清源将手机解锁递了过去:“想玩什么自己下,密码是六个一加我大小写姓名缩写。”
江愿接过手机,却因为傅清源的动作,眼神黏在了傅清源的身上。
他第一次见傅清源穿单衣的模样。不像他自己,穿上傅清源的睡衣,四肢都显得空空荡荡。同样码数的睡衣套在傅清源的身上,不仅不大,甚至显得有些短。
傅清源一只手正抬起擦着头发,于是被动作牵起的衣摆忽上忽下,一截紧实的腰肌若隐若现。
江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领口露出一大片白,虽然没到走光的地步,但胸前有一条肋骨的凸起很是明显。
……白斩鸡竟是我自己。
早在江愿看他时,傅清源就感受到了。而当江愿的视线转向自己时,傅清源也跟着看了过去。
那一片白的确亮得刺眼。
傅清源猛地将干发巾整个蒙在自己头上。
他丢下一句“我去倒杯水”后,急匆匆地走出了卧室。好在厨房有一壶自然放凉的冷开水,傅清源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杯,心中莫名的燥热终于被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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