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走出柴火院,宋卉与珠儿道:“你去把木炭送回去,给母亲房里烧上炭盆。我去跟祖母请安,顺便把这月的月例要来。”

先前珠儿听到她说要月例,还满心担忧,眼下抱着一筐大姑娘要来的银丝碳,便知对方不是说说而已,只是依旧不大放心:“大姑娘,等我放好炭,陪你一起去。”

宋卉摇头道:“不用,你昨晚守着我也没休息好,回去歇一会儿,等我要到月例,你还得陪我出去采买。”

“哦。”珠儿点头,想了想又道,“老夫人说话不好听,你别放在心上。”

宋卉不以为意地笑:“你就放心吧。”

说着已经径自转身,循着记忆朝老夫人院子走去。

安国公府没有晨昏定省的规矩,老夫人也不愿天天瞧见大房母女,加之原身是个犟脾气,祖母不喜她,她也便不去往祖母跟前凑。

国公府占地几十亩,十天半个月见不上一面,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连前日元宵节,原身也以母亲身子不便,没去吃家宴。

说起来上次见面,还是正月初一。

老夫人的别院叫素心堂,对比着老夫人那脾性,着实有些讽刺。

宋卉看着月洞门上那黑漆大字,扯了扯嘴角,迈步走进去。

院中的仆人见到她只身前来,都有些愕然,连礼都忘了行。

宋卉也不在意,大步朝天往里走,边走便丢下一句:“我去跟祖母亲安。”

直到她快走到素心堂敞开的正屋门口,才有丫鬟反应过来,高声通报道:“老夫人,大姑娘来与你亲安了!”

安国公夫人姓陈,娘家也是世家大族,只是与国公府想必,便只能算是小门小户,这也是为何她一个家中嫡女,却嫁给人做继室。

陈老夫人刚与安国公一起用过早膳,这会儿老两口正吃着茶。

安国公已是花甲之年,平生两大爱好,一是听曲儿二是美人,如今虽心有余力不足,却也愿意成日与两个年轻侍妾待在一处,鲜少与老妻一起。

今日难得一早过来用早膳,陈老夫人自然很高兴。

这会儿听到外面丫鬟的通报,不由得眉头一簇,好心情顿时去了大半。

抬头间,宋卉已经踏过门槛,朝坐在圈椅上的祖父祖母福了个礼,道:“卉儿向祖父祖母请安。”

还挺巧,安国公竟然也在。

早年长子还在时,安国公其实是很喜欢这个长孙女的,只是长子过世后,这孙女性子渐渐变得孤僻古怪,与他也很是不亲近,他也就不再喜了。

此时看到人来请安,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淡淡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而陈老夫人的反应显然就大多了。

她平日里看到宋卉这张晦气脸就来气,这会儿顶着张令人生厌的脸,来败坏她原本不错的兴致,她怎可能放过?

陈老夫人将手中茶盏砰的一声,用力放在茶几上,冷声道:“老爷,你瞧瞧咱家大丫头,整天顶着个如丧考妣脸,也不知是要给谁触霉头?”

在她说话间,安国公已经抬起眼皮朝宋卉看来。

只是对上的不是,却不是夫人口中如丧考妣的脸,而是一张嘴角弯起,如沐春风的笑靥。

长孙女像长子,而长子又像他母亲,此时安国公看着孙女的笑脸,时光仿佛倏然倒回到几十年前,落在那个总是爱笑的女子脸上。

他蓦地怔然。

和他一样愣住的,还有陈老夫人。

这倒霉催的丫头,平日里不是顶着一张死气沉沉的脸么?别说是让她笑,就是让她稍微多点表情都难。

怎么今日忽然变了个样子?

这就跟打脸似的,让自己刚刚说的话,在国公爷面前瞬间成了笑话。

宋卉一看老两口这表情,心下便了然,上前一步,继续笑着看向国公爷,说道:“卉儿原本来给祖母请安,是有事情要与祖母说,既然祖父也在,那卉儿正好同祖父一起说。”

陈老夫人只觉得这一大早简直跟见鬼似的,家里这大姑娘,锯嘴葫芦一个,哪里和她说过什么事?

她总觉得事出古怪,还未开口阻拦,身旁的国公爷已经先道:“嗯,你说吧。”

宋卉收敛了面上的笑,眉头微颦,垂眸低声道:“我昨晚梦见父亲了。”

安国公眸光微微跳了跳,等她继续说下去。

而陈老夫人脸上则浮上明显的不虞。

宋卉继续说道:“前日我们院里的春桃来祖母这里领月例,祖母说庄子里的账还未收回来,府中活钱不够,让我们等些日子再领。”

陈老夫人沉声怒喝:“大丫头,你说什么话!”

安国公却抬手打断她,朝宋卉道:“卉儿,你继续说。”

宋卉点点头,继续道:“我原本也没当一回事,哪想昨晚就梦到父亲。父亲也不知怎的知道了这事,忧心忡忡说,往常庄子的钱年底就会全部送上来,今年竟然到了十五还没没收完,府里的活钱竟然不够发十吊月例。他在那边很担心,就差我来问问祖母,最近府里日子是不是很难?他说,我与母亲缩衣节食不打紧,就怕祖父祖母日子也不好过。他在那边很担忧。”

陈老夫人听着这番鬼话,气得脸都绿了,几乎是拔高声音失态道:“大丫头,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然后又有些惊惶地转头看向国公爷。

安国公狠狠瞪她一眼,虽然他对府中这些事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在自己跟前,随便他们怎么闹,左右也死不了人。

但他实在没想到,这老太婆竟然连十吊钱的月例都不及时给大方发放,若是平日也就算了,这可是正月,一年下来府中钱财最宽裕的时候——庄子铺子的帐年前都会收好,过完年亲朋好友以及想攀附国公府的人家,都会送财送礼,别说十吊钱,就是几千两银子也是能立马从库房调出来。

大姑娘什么性子?

平日里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闷屁,若不是大房当真快揭不开锅,也不至于闹到这里来。

陈老夫人被安国公这一眼瞪得心虚,怔了下,轻咳一声,皮笑肉不笑道:“大丫头来得巧,今日帐正好都收回来。”说着高声对身旁伺候的婆子道,“容妈妈,快去拿十吊钱来给大丫头。”

“哎,老奴这就去。”

还未动脚,便听安国公道:“直接拿二十两银子给卉儿!”

容妈妈愣了下,又连连点头:“老奴明白。”

这婆子很快去而复返,拿了两锭十两重的银子交与宋卉。

宋卉喜滋滋接过,又笑眯眯对安国公和陈老夫人道:“多谢祖父祖母。”

陈老夫人看着她手中白花花的银锭,只差气得眼歪口斜,偏少女脸上笑容格外灿烂。

原来觉得不爱笑的大丫头惹人嫌恶,这会儿陈老夫人却觉得这死丫头笑起来更让人憎恶。

安国公倒是面色稍霁,站起身走到宋卉跟前,难得和颜悦色道:“十几岁的姑娘,就该像今日这样多笑笑。”说着上下打量她一眼,从荷包掏出一张银票,“拿去做两身新衣裳,我们国公府的姑娘,总穿旧衣裳,出去会遭人笑话。”

说实话,宋卉对安国公也是嗤之以鼻,若不是他的放纵,大房孤儿寡母怎会过成这样?

不过对方在这府中最大,有不满也是要等日后再算,眼下定然是得先讨好着。

尤其是看到手中银票的数字,她脸上的笑就越发由衷:“谢谢祖父。”

安国公偏头看了眼老妻,又对宋卉点点头,甩甩袖子扬长而去。

宋卉看了眼被瞪得瑟缩了下的陈老夫人,勾唇敷衍行了礼,揣着银子和银票,雀跃离开。

二十两银子外加二十两银票,足足是四个月月例。

她就说之前开酒楼,这些不事生产的勋贵世家老爷公子,个个出手阔绰。

人家那确实是阔绰。

这就更加让她为原身母女感到不平。

而素心堂的陈老夫人,在祖孙二人离开后,狠狠将茶盏摔在地上,咬牙切齿道:“死丫头,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

回到清风院,东厢房已经生了炭火,掀开帘子,便是一股暖气涌来。

宋卉走进屋,见苏玉音已经坐在床榻边,正与周妈妈伸着手烤火,脸上比先前分明多了点血色。

见她进来,苏玉音看向她时,脸上担忧一闪而过,继而又笑着安抚般道:“卉儿,没要到月例不打紧的,娘这里还有些钱,你先快过来烤火暖暖身子。”

她先前听珠儿说卉儿去问老夫人要月例,简直吓了一跳。

也不知今日卉儿怎么回事,竟做些出其不意的事。

想着卉儿嘴笨,怕她要不来钱,还在老夫人那里吃亏,虽然烤着炭火暖和了身子,心里却一直担忧。

不想,刚说完,宋卉就朝她展颜一笑,靠在她身边坐下,从袖子里掏出刚刚的银子和银票。

“母亲,月例钱已经要到了,正好祖父也在,让人多给了十两,又自己拿出二十两银票让我去买新衣裳。”

苏玉音听着她的话,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手中的钱。

宋卉将银票和一锭银子塞到她手上,道:“这三十两你拿着安排院里的生活,我留十两平时买点自己需要的东西。”

苏玉音反应过来,赶紧道:“二十两就够院里两个月开销了,你多留十两自己花。”

宋卉确实摇摇头,笑道:“放心吧母亲,钱还会有的,日后你也不用太节省,你是安国公府的大夫人,该花的就得花。”

苏玉音望着她,一面是欣慰,一面又是疑惑。

宋卉知道自己今日表现,与原身大不相同,为打消对方的疑虑,她勾唇笑了笑道:“母亲,你以前总希望我嘴甜点,多与祖父亲近些。但我一根筋性子犟,总想不通这个道理。如今我终于想通了,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咱国公府也称得上一句堆金积玉,凭什么我们大房要过这样的日子。你从前担心我们孤儿寡母没依仗,若是争强好胜,恐在府中日子不好过,但我们退到这个境地,不也没好过么?”

“卉儿……”苏玉音不料她说出这话。

宋卉继续道:“从前我年纪小,母亲为了我不受欺负,在府里谨小慎微。但我现在长大了,不需要母亲来保护,而是该我护着母亲了。”不等苏玉音说话,她已经站起身,“母亲,你慢慢想我说得在不在理,我先带珠儿出去买点肉菜回来,今日中午,我们好好吃一顿。”

一旁的周妈妈忙道:“大姑娘,你等春桃回来去买就好。”

宋卉摆摆手:“不用,我正好想出去走走。”

解决了当下的小麻烦,她便迫不及待想去看看自己的明月楼和以前的家。

还有隔了快八年光阴的孟轻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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