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秀举起杯:“虎哥,宁哥,你们先把行酒令放一放,大家一起举杯,敬明月,敬团圆,我们能够聚在一起,实属不易。”
她眼里有让人看不懂的追思与怅惘。
毛文虎率先举杯,一干人等纷纷效仿。
“百年今夕是仲秋,月色依然满旧游。一醉始知身是客,好景在前我还愁。”
甘宁有感而发,即兴作诗一首。
南栀:“好一个‘一醉始知身是客’我先干了。”
毛文虎二话不说,仰头喝干杯中酒。
南栀看他如此豪气,大声提醒:“毛叔,少喝点,等会儿找不到回家的路。”
毛文虎不反驳,满口答应下来。
甘宁觉得稀奇,平时劝都劝不住的人,今晚倒是好说话。
景修抬头。
万丈苍穹之上,明月高悬,皎洁确乎皎洁,可惜有片云层遮挡其上,如玉盘的月,少了几分光亮。
就连星子也黯淡无光,黑沉沉的夜笼罩着大地。
本该是晴天的,但今晚总给人一种压抑的喘不过气来的沉闷之感。
景修皱眉,忽的想起一句诗:“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①
甘宁惊奇的看他:“小修这诗甚好。”
景修无意之中说了出来,他回过神,赶紧解释:“先生,您误会了,这诗不是我写的,这是……这是我很敬佩的一位诗人写的。”
徐怀瑾听他说敬佩的人倏忽看向他。
甘宁感兴趣的问:“此人甚是有才华,那他姓甚名谁?”
“他叫苏轼,不过已经过世了。”
“可惜了。”
景修端起酒杯敬他:“先生,先生您惜才,爱才,晚辈能遇到您,真是三生有幸,晚辈敬您一杯。”
甘宁笑眯眯的摸他的小胡子:“你是好孩子,遇到你,我也很幸运啊。”
景修还欲要敬毛文虎一杯。
毛文虎抬手:“干什么肉麻兮兮的,喝酒喝酒。”
无奈,景修老老实实坐下了,他知道他师父不是那种矫情的人,更不需要那些虚礼。
北星这时端起酒杯:“毛叔,我敬您。”仰头干掉,一句废话没有,毛文虎知道他的性子,没说什么,也同他喝了一杯。
他又转向甘宁:“先生,我敬您。”照样干脆利落。甘宁同样跟了一杯。
徐怀瑾低头凑近景修:“小修,不可贪杯,否则明日定会耽误课业。”他没忘上次景修喝醉后睡到日上三竿的事。
景修也想起了醉酒的事情,但是他说:“今晚是个好日子,放纵一次吧,哥哥,你不知道,认识你们我真的很开心。”
他知道回去无望,他也不知来路,不知去处,但幸运的是,他结识了一群好友,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今天坐在这里把酒言欢,让他想起曾经的那帮朋友,心里既感慨又怀念。
还有父母,他已经在陌生的世界开始了新的生活,以后他不在身边,希望你们能够振作起来,日子还长,总有希望的不是吗?
景修无声告别。
灵秀笑呵呵的开口:“如今阿瑾已有十八,可我总是忆起年幼的你,那时看着你一点点挑起家里的重担,我心疼你,又怨自己身体不争气,多亏你师父还有只只帮衬,总算熬过来了。”
南栀握住她的手:“阿嬷,您提这些做甚么,都是一起熬过来的人,我怎么能眼看着您受苦呢,我做这些从来不是为了得到回报,只想图个心安。”
北星面无表情的说:“只只说的对。”
甘宁抚着杯沿:“回头往事真如梦,冷淡生涯仅足缄。灵秀妹子,往事不可追,莫回头,眼下正是好日子。“
毛文虎大剌剌的坐着:“都是顺手的事情,老夫压根没放在心上,再说,阿瑾天赋好,总不能让明珠蒙尘。”
景修:“大娘,虽然不知道您经历过什么,但是往事不可改变,珍惜眼下的时光才是最重要的,瑾哥哥很优秀也很厉害,您功不可没呢。”
徐怀瑾看他娘:“娘,今日仲秋节幼年的事便不要提了。”
灵秀看着面容俊秀的徐怀瑾,温柔的笑:“好。”
气氛似乎有些沉重,景修看看沉默的几人,一转眼珠,脚踩凳子站起来,豪迈的说:“干嘛这么沉默,师父我们来猜拳啊?”
毛文虎撸袖子:“论猜拳,老夫能让你喝趴下,臭小子等会儿不要求饶。”
“好啊,来吧师父。”
师徒俩好胜心起来,谁也不服谁,非要一较高下,当然姜还是老的辣,景修输多赢少,最后实在喝不下了才认输。
灵秀需要人照顾,徐怀瑾浅尝辄止,他看着斗酒的师父师弟,嘴角勾起浅笑。
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自景修到来以后,他说的话比之前多了些,总是面无表情的面庞,也多了笑容。
他看景修双目失焦,有点担心:“小修?你还好吗?”
“我没事,只是有些头晕,我趴会儿。”
那边毛文虎精神奕奕正同甘宁行酒令,两个人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院子里一派热闹景象。
竹林里,两个黑衣人潜藏许久。
“五哥,几时动手?”
“不急。”
一片静默中,被叫做五哥的人一直在注视那个灯火通明的小院。
院子里,酒过三巡,灵秀已经回房休息。
不多时,甘宁架起醉倒的毛文虎,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出院子。
随后,南栀北星脚步稳健的跟着走了出来。
徐怀瑾推推趴在桌上的景修:“小修?”
景修如同被惊醒一般,坐起身看了徐怀瑾少顷,倏然手臂一伸,攀上他的脖颈:“哥哥,今天我心情好,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何?”
“因为认识你和大娘,认识师父,认识先生,南姐姐北哥,我觉得跟你们做朋友很快乐……”景修酒醒了又没全醒,只是足够他认出面前的人,酒精有个神奇的作用,它会让人变得感性,变得啰嗦,甚至胡言乱语,“你们跟我想象中不一样,完全不一样,老话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我也回不去了,今后就跟着你混,不要丢下我,哥哥。”
“……”
“到哪里都带上我,答应我,苟富贵勿相忘!”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在说什么,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在我们那里肯定能当明星,会有好多人喜欢你。”
徐怀瑾有些听不懂,有些听得懂,任由他搂着自己的脖子:“我不去哪里,就在这。”
景修摸上他的脸,双眼迷离的笑:“真的吗?太好了,哥哥,你这皮肤手感真好。”
借着酒劲还捏了捏,耍流氓他倒是有一手。
徐怀瑾被他摸的愣了一下,上一次被人捏脸还是十岁之前,他握住喝醉的少年手腕,阻止他继续胡作非为:“别玩了,时辰不早了,回房休息吧。”
“睡觉啊?那……睡觉吧。”景修勾着他的颈项不松手,“走吧。”
徐怀瑾比他高出一个头,被他勾着头,非常不舒服,便想要拿下他的手臂。
景修愈加勒紧他的脖颈:“哥哥,你要走吗?你要去哪?”
他在这里没有身份,只能算黑户,而他想要好好在这里生活下去,那肯定要抱紧大腿啊,徐怀瑾就是不错的人选,所以他决定不放手。
徐怀瑾看他越搂越紧,只得稍微弯下腰配合他:“回房间。”
“哦,回房间。”景修就这样单手搂着他脖颈,东倒西歪的跟着他进了卧房,“回房间好啊。”
徐怀瑾带着他坐在榻上:“睡吧。”
“哦。”景修非常信任他,滚至床榻里侧不动了。
徐怀瑾看他终于老实下来,松了一口气,上次喝醉马上就睡了过去,这次这么粘人,简直判若两人。
他也收拾一下在床榻外侧躺下了,院里院外灯光熄灭,万籁俱寂,只有不知名的虫子鸣叫着。
云层彻底挡住月亮的光辉,整个村子笼罩在沉沉的夜色里,此时,正值酣睡的好时辰。
两条黑影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迅速接近目标,走至墙根下,默契的一点头,左右分了开来。
且说右边的黑影小心的撬开窗户后,一个前翻滚跃了进去,他踮着脚小心翼翼的靠近床榻。
陡然间,膝盖磕到凳子,发出一声轻响,床上的人仿佛被惊醒般翻过身:“瑾儿?”正是灵秀的声音。
无人应声。
灵秀以为是自己幻听,不甚在意的翻个身继续睡觉。
黑衣人听到声音传来的方向,疾走几步一把捂住灵秀的口鼻,举起匕首捅过去。
灵秀本就睡眠浅,刚才的声响惊醒了她,当感觉到一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她毫不犹豫的张嘴就咬。
黑衣人吃痛,刀锋偏了数寸,捅在了灵秀的腰腹部。
灵秀闷哼一声,咬牙受了他这一刀。
黑衣人正想再补一刀,窗户砰的一声被人踹开。
来人正是已经归家的北星,此刻他提着剑杀气腾腾的直奔黑衣人而去。
黑衣人大惊,不欲与他缠斗转身想走,北星怎么可能放他离开,手臂一抬,雪亮的剑身挡住了他的去路。
都这份上了,黑衣人不逃了,他手中匕首横向划过,试图直接割破北星喉咙,可惜他要失算了。
北星双腿不动,上半身后仰避开了袭击,同时手里的剑直取黑衣人颈项,一剑不中立刻改变攻势,砍向黑衣人握着利器的手臂。
北星那一剑又稳又准,黑衣人手臂立刻见了血,因为疼痛,他身型滞了数息。
这是个破绽,为了留活口,北星当机立断抬脚踹中他胸口,黑衣人撞破了门板倒飞出去。
那黑衣人不顾伤口剧痛,爬起来就想跑,一抬头见门口还有一人,骂了句晦气。
南栀同样提着剑仿佛就在等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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