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愿楚甯本来已经对自己没有任何的感受，就像一片空白那样的没有自我知觉，突然像是被人从深海中拖出来，甩出水面，她一下子张开眼睛，开始大口喘气。
一睁眼，眼前是两张脸，吓得愿楚甯往后弹了一下，而后被狠狠的紧抱住了。
“妳为什么…”
唐疏懿沙哑的声音传入愿楚甯的耳朵，她抱着愿楚甯，抱得好紧好紧，就像再也见不到愿楚甯一样。
“师尊…”愿楚甯安慰似的拍拍唐疏懿的背。
唐疏懿现在埋在愿楚甯的肩上，微微颤抖，隐忍的流着泪。愿楚甯心疼的也抱住她。
唐疏懿竟然为自己哭了。为什么听到她的哭声，自己也这么痛…？
愿楚甯抱紧唐疏懿，感受着唐疏懿的身体颤抖，共情着唐疏懿的情绪起伏，万般珍惜两人捡回来的命。
“没事了，师尊，我们都好好的活着，就是最大的幸了。”
愿楚甯没有说谎。只要唐疏懿能活着，她便毫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愿楚甯刚说完，就听见一声苍老的咳嗽声：“咳咳。”
她看向在场另一人，是一位老头子，正别有深意的看着她。
愿楚甯心下怪异，但还是开了口：“前辈好…？”
“呵呵，小娃娃相当有意思。”那老头摸摸胡子，这样说道。
愿楚甯有很多疑问，但唐疏懿还在他肩头上，看起来暂时没办法说话，没人跟她解释现在的情况。
“小娃娃，妳是如何发现这个洞穴的？”老头子问。
“呃…我远远看到的？”愿楚甯不知道老头子为什么要问这个。
“用什么看到的？”老头子追问，似乎对这个问题锲而不舍，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前辈，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不是用眼睛看到还是用什么呢？
“我这个洞穴，一般修士是看不见的，妳是如何看见的？”老头耐心解释。
“啊，我是开了通天眼才看见的。那时候太急着要救人了，没有注意到这个洞穴有玄机，打扰前辈了！”
愿楚甯算是搞懂了，她还真闯入了别人的洞穴，恐怕还是位大能。
“原来如此，难怪啊。”老头摸摸胡子：“看不出小娃娃身上身怀如此多绝技。”
愿楚甯苦笑，确实曾经风光过，但现在大概都是过去式了。
她现在彻彻底底的变回了一介凡人，再也称不上是修真者了。
“她是妳师尊？”老头又问。
“是的。”
“妳对妳师尊倒是一片真心，连本命精血都献出去了。妳知道妳现在变回了一个普通凡人吧？”老头问道。
在愿楚甯肩头的唐疏懿，听到本命精血这几个字，又是一阵微微颤抖，将愿楚甯抱得更深、更紧。
“我知道，但我不后悔。”愿楚甯诚恳的说。
她是真心不后悔，也不希望唐疏懿因为她这样做而内疚。
“好，好，好。现在这样有仁有义的修士已经不多了。”老头赞赏的说：“不枉我救下妳的性命。”
愿楚甯听到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谢谢前辈救命之恩！”
“别叫前辈了，我叫老怪，妳就叫我怪叔吧。”老头说。
“是，怪叔。”愿楚甯也很听话：“我是慕容锦，怪叔想怎么称呼我都可以。”
“妳跟妳师尊这阵子就先在我这洞穴修养吧。虽然追杀你们的修士也算不得什么很厉害的货色。不过我已离开俗世许久，不愿随意介入这些纷争，所以只能提供你们这样的帮助。”
老怪坐下，身边出现了一些灵果与灵兽肉的料理。
“多少吃一些，回复点体力吧。小娃娃，妳现在回到了凡人之躯，不适合吃灵气过重的食物，吃些灵果还是可以的。”
愿楚甯感激的道谢，唐疏懿在她肩头上缓了一下，也赶紧起身表示感谢。
唐疏懿两眼有些红肿，恐怕更早以前就已经哭过了。
愿楚甯心疼的握住唐疏懿的手。流泪的唐疏懿美得惊心动魄，但她却看不得，只觉得唐疏懿的每一滴泪，都像滚烫的岩浆，滴在她的心上，让她心痛难耐。
清冷的唐疏懿，竟然也会有这样伤心的时候。
曾经，愿楚甯希望多看到唐疏懿为她真情流露，可现在，她宁可唐疏懿能淡薄一点，不要露出这种哀伤的神情。
三人都安安静静的吃饭，没人说话。
愿楚甯感觉自己现在身上虽然没有任何病痛，双眼也清明，感觉却跟以前天差地远，整具身体相当笨重，五官知觉也很迟钝，对周围的感知力几乎消失。
现在第一次有了回到凡人之躯的实感，浑身怪异，就像是开惯了她的布加迪跑车，突然被迫要开一台二十年老破车，什么都不对的感觉，急需要升级。
不过，既然活下来了，以后还是有机会修练回去的吧。没事的，需要的只是一些时间，问题不大。愿楚甯如是安慰自己。
吃了两三个灵果，愿楚甯已经累的不行，想睡觉的感觉又回到她身上。
啊，有多久没有这些凡人的烦恼了呢？突然有点儿怀念。
“怪叔、师尊，不好意思，我有点儿累，可以去旁边小睡一下吗？”
愿楚甯现在身体状态不好，又刚从鬼门关前救回，累是正常的。老怪让她去洞穴后面一点的地方，那里帮她们准备了两张草席。
唐疏懿听到愿楚甯累，很是担心：“锦儿，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就是单纯想睡觉，师尊莫要担心，我睡一觉就好了。”
愿楚甯向老怪道了谢，歪七扭八的走到床铺，头一沾枕头就睡了。
/
那边愿楚甯呼呼大睡，这边唐疏懿跟老怪聊了起来。
他们在愿楚甯醒来前已互相认识，唐疏懿看出老怪的修为高深，已达渡劫期，远在自己之上，也很感激他在自己昏迷的时刻先为愿楚甯稳定气息跟疗伤，将她从鬼门关前救回。
“妳这个徒弟不简单，又是炼体之身，又有通天眼，还通阵法。区区化神期修为，竟能从一帮大乘期与合体期修士手中逃脱，这等天资可谓空前绝后。妳是怎么捡到这个小娃娃的？”老怪好奇的问。
唐疏懿知道老怪并无恶意或坏心，放心分享起她遇到愿楚甯的故事。
“唔，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可惜现在精血丧失，根基全毁，要全部重头来过了。”
看唐疏懿露出内疚难过的神色，老怪赶紧补充：
“小娃娃吉人天相，活着是最重要的，以她的天赋，重新来过大概也不是太难，妳不用太过自责。妳是她的师尊，重新培养她一次就好了。不过，妳还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啊，老怪我煞是羡慕。”
“嗯，她真的很好，好到有时候都不顾自己的死活。”唐疏懿叹气。
“修道成仙有时候便是这样，变强也不见得是为了自己得以成仙，而是想保护身边的人啊。”老怪宽慰她。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目前的仙界局势、修练心法等，就是不去说愿楚甯以后的发展。老怪是怕触及唐疏懿的伤心情绪，而唐疏懿则觉得要等愿楚甯醒来后自己决定。
如果愿楚甯想重新修练一次，那唐疏懿就把她接回中峰，给她最好的资源，陪伴她一步一步修练回原本的修为，在那之前自己绝不会再让她受哪怕一点点伤害了。
但万一愿楚甯不想再修练一次，觉得累了呢？虽然这样的可能性低微，但若真是这样，自己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她回到凡界的老家，然后在修仙者眼里极度短暂的光阴中，就这样老死度过一生吗？
唐疏懿是知道的，愿楚甯不应该过上如此普通平凡的人生，但也是因为自己，她不得不放弃过去多年的努力、与拼了命才得到的造化，换取自己的平安。
看到唐疏懿额蹙心痛的样子，老怪体贴的开口：
“妳的身体也刚好没多久，还是需要多休养，妳也去休息吧！有我在，不用怕那些人能进来的。”
老怪早在愿楚甯昨天闯入洞穴的时候就感知到她们了，只是他对于外界的俗事早已没有关注，想说如果两人确实只是来借宿一晚也无妨，自己没必要现身。
加上他这个洞穴其实是设了障眼法的，有一定修为的人都不一定能看出来，但这修为不高的小娃娃居然看到了这个洞穴，让他对她们充满好奇。
只是没想到，另一人竟然重伤成这样，而这小娃娃竟然为了救人，不惜祭献自己的本命精血。
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在这个唯利是图、冷漠自私的修真界看到这样的景象了呢？一瞬间，自己竟然有些触动，但他不愿出手干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分，自己擅自插手并不好。
然而，在见到那小娃娃透支精血，生命气息逐渐消逝后，他还是忍不住现身，出手救了她。
这么好的苗子，这么善良的一颗心，他不愿看到如此有情有义的人就这样香消玉殒。
不知道小娃娃之后要怎么办呢？老怪在走回到洞穴深处、自己的老窝时想到，那样的天赋，不继续修练上去太可惜了。
若是能收她为徒，帮助她恢复，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小虐一下更健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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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九十二章 凡人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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