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疏懿暂时告别了老怪后，也走到了草席旁。
她看愿楚甯睡得很沉，便趴在她旁边，伸出手指描绘她美丽的五官。
她从没想过会有人愿意牺牲本命精血来救她，这在修仙界几乎就是没有出现过的事，就算有，那也是少之又少，或许只有道侣之间会这样做。
可她跟愿楚甯之间目前还只是师徒关系，对方却愿意为她做到这个地步，说没有感到触动是假的。
当自己那时醒来，感觉到身体灵气充盈，似乎修为又更上一层时，就觉得不对劲。自己明明是受了重伤，怎么可能会出现修为上涨的情况？
然而她想也没有想到，居然是愿楚甯燃烧了本命精血来救自己，而自己的修为正是吸收了愿楚甯的力量才上涨的。
她怎么能够…感受到体内充满生命力的、那股不属于她的气息，她只觉得世界崩塌。
她最引以为傲的徒弟，最为珍视、想保护的人，将一切祭献给了自己，变回了最脆弱的凡人。
而她这个做师尊的，却只能抓紧还在昏迷的徒弟的手，痛心入骨，犹如刀割。
思及此处，唐疏懿又感觉眼眶酸涩，她赶紧闭起眼深呼吸，直到稳定后才再度睁开，她的小徒儿肯定不希望看到她难过吧。
为师会陪着妳的，不管多久。唐疏懿帮愿楚甯盖好被子，自己也躺在隔壁床铺睡下，手轻轻放在她的腰侧，而后将她抱进怀里。
之前做这个动作，两人心中都有些羞赧又甜蜜，对于其中隐含、暧昧不清的感情。
然而现在，唐疏懿却没有了这样的想法，只是安心的感受着怀中人的存在，听着愿楚甯频率稳定的呼吸声，紧紧抱着她、陪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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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楚甯这一觉睡得很久，似乎在弥补她亏损的体力。
她做了不少梦，大部分都是上辈子的回忆。
奇了，身体变回凡人后，连凡人的记忆都回来了吗？逼真到她醒来时还愣了一两秒，才想起自己的处境。
她梦到上辈子创业的场景。其实她大学就尝试创业了，然而第一次创业是失败收场的，当时跟哥哥愿宇虽然做了很多准备，却因初出茅庐认人不清，被合伙者拖了后腿，最后经营不下去。
那时确实很挫折，一度想放弃，但哥哥鼓励她卷土重来，从失败的经验中学习，不要再重蹈覆辙。后来，两人接手了家里的事业，这次行事更加小心翼翼，赢得了巨大的收获。
愿楚甯那时就深知，阻止失败的人重新来过的不是别的，而是自己。
人们总是习惯回顾自己过去拥有的东西，害怕失去。一但失去，便没有勇气再度开始，不知道是好面子、害怕再度失败，还是觉得重新来过就要重新经历一次痛苦。
总之，愿楚甯想，自己跟别人的不同之处，大概就是有一颗更坚韧的心，要重来就重来，她连人生都重来了，还有什么是更可怕的？
现在突然梦到这个，是冥冥中哥哥在鼓励自己吗？唉，好想念愿宇，想念父母，想念以前的朋友们，不知道他们在那个世界过得好不好？不要因为自己的离开感到太伤心才是。
愿楚甯缓了一下，等头脑清醒后，便起了床。没有看到唐疏懿或老怪，不知道两人去哪了。
她伸了个懒腰，往洞穴深处走。虽然还是觉得身体笨重，但她也逐渐在适应这种不适了。
走过长长的一段路，终于看到了一个开阔的空间。
老怪居然在一座巨大的山脉下，开辟出这样一个洞天！
老怪早就听到愿楚甯的脚步声，上来招呼她。
“妳师尊正在练功修复中。她虽然伤好了，但内息不稳，加上妳又把自己的气渡给她，现在体内两股气有些冲撞，她需要好好调适。”
愿楚甯看到唐疏懿现在泡在一个巨大的池子里，大概是个灵池吧，不好说，因为她现在什么都感应不出来：“好大的灵池啊！之前进来的时候居然什么都没感应到。”
“那当然是因为老夫设了结界，防止灵气外露。在离天川河这么远的地方还能有灵水，很不容易啦，当然要藏好。”老怪笑着说：“小娃娃，可想好之后要怎么办了吗？”
“我会继续修练。”愿楚甯说。
“哦，这么果决，妳真是让老夫刮目相看。”老怪顿了顿：“要不小娃娃留下来，传承老夫的一生绝学？”
愿楚甯一惊：“怪叔，我现在身体已半残，重新凝聚丹田的难度比首次凝聚的难度还更大，我恐怕没办法胜任您的才艺。我很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但是怕是只能让您失望了。”
老怪看着她眼中的难过与不甘：“妳既想重新开始，却又不接受老夫的好意，这是为何？妳是舍不得妳师尊吗？换个口味学学，老夫觉得没什么不妥，老夫也愿意这么做。”
“啊，怪叔误会了，我不是因为你说的原因…”
看愿楚甯瞥着唐疏懿的背影，有口难言的样子，老怪捏了一个隔音诀，示意她可以继续讲了。
“是这样的，我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重新修炼。”愿楚甯边整理思绪，边说：“二度修练长路漫漫，我不想麻烦任何人，况且我也有经验了，知道该怎么练，不需要有人在旁边看着，这样对大家是最好的…”
这小娃娃居然是这样想的？在修仙界能得到高人的帮助，基本上是一日千里，比自己独自埋头苦练的效果高太多，然而这小娃娃却不愿麻烦他人，宁可自己一个人苦练。
老怪不死心，又劝了几次，都被愿楚甯好声好气的婉拒。能被老怪这种强者欣赏是她的荣幸，但她不能那么自私。
“怪叔，别骗我啦，我虽然已经感觉不到灵气，但我猜得到以您的修为，很快就可以飞升上界了，留我下来，只会拖累到您的进度而已。如果前辈愿意留下一些功法给我，我一定会尽力练习，继续将您的武功绝学传承下去。但您亲自教导我的话，我是真的没办法昧着良心接受。”
老怪叹了一口气，小娃娃是真的少见的有骨气、有仁义，但留不住也是缘分。
不过，老怪其实也是借机探测小娃娃的心性，现下又更加笃定，或许可以将那旷世奇功，在她身上赌上一把。
“行吧，小娃娃有自己的想法，老夫也不免强。睡了那么久，肯定饿了吧，那边桌上有灵果，去吃一点。”
两人暂时结束了收徒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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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三日唐疏懿都待在池内练功，愿楚甯趁机从老怪那儿了解了许多东西。
“小娃娃，妳的根基虽已全毁，但肉身仍然保持了炼体铜皮境，炼体是直接淬炼肉身，跟灵气或修为关系不大，没有跟着丧失。此外，通天眼应当也还在，那是神通，直接刻在魂魄里的。妳现在只是因为修为低下，没办法使用，等妳实力回到一定水平，便可以再使出。”
老怪握着愿楚甯的手腕说道：
“至于灵根，那个老夫就没办法确定了，还需要特殊的测灵石才知道。听妳师尊说妳本身是火的单灵根，后来因为蜘蛛精而长出另外四根？老夫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没办法跟妳保证妳之后灵根会变得怎么样。”
愿楚甯听到，心中算是放下一颗大石头。她最舍不得的就是她一路苦过来的炼体之术，跟好不容易获得的神通，现在得知这两者都还保留，忍不住露出微笑：“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谢谢怪叔！”
“妳之前说到要自己一个人修练，有想好去哪儿了吗？”怪叔知道这话她不想给唐疏懿听到，又捏了隔音咒。
“还没，但大约会回凡间一下，顺便回去看看父母跟家人…”愿楚甯想一想又说：“我可能带一些灵石去凡间吧，反正一开始练气、筑基需要用到的灵气不多，先靠灵石的灵气练起来，后面的去向还没想好。”
“这样啊，也不是不行。”老怪摸摸胡子：“不过，妳现在的修为留在凡界有点危险，虽说妳身上还有铜皮境保护，但随便来一个修为高一点的人便可以把妳杀了，凡界没有人可以保护妳。”
愿楚甯也为难，留在修真界，唐疏懿肯定会让她留在中峰，总不可能又让她回到外门再经历一次修练之路。
但留在中峰，谁知道她什么时候才可以再度凝气、结丹？本命精血亏损不只是单纯丧失之前修练的能力，更是自毁根基，要重新修练的难度远远高于一个初学者。
她唯一的优势只有过去的经验，但身体能不能跟上，却是很现实的问题。
她不想留在中峰当一个可能永远无法再结丹的废人，甚至成为唐疏懿需要额外费心力照顾的对象，所以第一个想法就是离开青灵阁。
况且，愿楚甯也看出唐疏懿眼中浓浓的愧疚感。若自己一直在唐疏懿眼前，她应该会很担心自己，说什么都想尽办法要找方法救自己吧？
愿楚甯不想成为这样的拖累，即使这是为情势所迫，她也不想在唐疏懿和其他人面前，露出如此弱小、脆弱无望的自己。
而去其他中域的小宗门，或是其他域的宗派更不可能，她有炼体铜皮境在身上，任谁都会觉得奇怪的。
思来想去，还是先回到凡间筑基、凝出金丹，会是她最佳的选择。
但老怪的担忧也是有可能的，她现在算是小有名气，万一有人图谋不轨，轻轻松松就能拿下她了。她自己挂了也就算了，万一绑架她当人质去要挟唐疏懿或整个青灵阁呢？那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老夫才叫妳留在这边，至少我对于妳的安危是很有把握的。”老怪摇摇头。
“怪叔，我会好好考虑的，真的谢谢您，如此替我着想。”愿楚甯一想，也觉得有道理，思考了起来。
“哼，我只是惜才，看不得妳浪费了妳那些天赋。”老怪口是心非的回答。但其实令他欣赏的并不只是愿楚甯的天赋，更是她那难能可贵的真性情。
愿楚甯又去休息后，老怪走到了暗处的书柜旁，手摸上一本功法。
是那个小娃娃的话，有可能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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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九十三章 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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