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和平看少年的眼神很不友善。
少年丢下一句：“同学，下回找你玩啊。”也是撤退的飞快。
张和平要是有对象，对象本人或者对象的家庭大概率就在方圆一千米以内。如果现在没有对象，他未来找的对象也不大可能跑到一千米以外去。
这个少年一看就不是老实孩子，让他到处传话，叫别人误会张和平在和她搞对象就不大好了。
姜安就把“和平”两个字去掉，亲亲热热喊了声哥。
张和平也把“安妹”两个字去掉了，黑着脸吩咐：“小妹，以后在路上不要随便和不认识的人说话。”
姜安点点头，特别乖巧听话的样子，还故意恨恨地看了一眼少年的背影。恰好少年听见兄妹俩的对话，也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的那叫一个甜哎。
不会让人家误会张和平的目的达到了。姜安就把这个少年抛到了脑后，问张和平，“哥，林城有几个新华书店呀？”
“一个总店，还有十几个门市部。”张和平哑然失笑，“小妹，不会吧，你不会还想一个挨一个的逛吧？”
姜安点头，“我有几本一直想买又没有买到的书，都出版十几年了，顶好能去生意不好的门市部转转，说不定人家能从仓库里翻出来。”
“生意不好的新华书店门市部我还真知道两个，等会我们半路下公交车去看看。”张和平看前面就是军校家属院的大门，不再说话，加快了脚步。
姜安也加快了步速，紧跟着张和平的脚步。
张和平抄近路同样避开了军分区家属院的后门，走的水塘这边的机耕道。
下了几天的雨，这边不如那边的柏油马路好走，路上的行人也少到只有他和姜安两个，他就开始说话了。
“刚才跟你搭讪的那小子，不是个老实孩子。”
“就是看出来他不老实，我才故意演一下是和平哥亲妹妹的样子。”姜安对张和平露出微笑，“我也不是老实孩子呀。”
张和平想想也是，长得这么好看的大姑娘下乡能和生产队的人把关系处的那样好还没有在乡下结婚，小安妹妹就不是个简单人！
他说：“那和平哥就不跟你念经了。今天喊你出来呢，其实是咱们上次跑那一趟赚了点钱。没有你的面子咱们赚不了这个钱，平分算你一个。你这份在这儿。”张和平拍拍他那个沉甸甸的书包，“你猜你能分多少！”
姜安摇头，“猜不到，反正给我多少我都收下。下回你们再去就不需要我的面子了，也不用给我分钱。”
“没有下回。”张和平得意的挑眉，“溪前大队把能卖的东西全都卖给我们了。”
姜安疑惑的看张和平，“换人当支书了？”
张和平摇头，“说是上个月有个倒霉蛋提着一大腰篮鸡蛋在隔壁梅岭县摆地摊，一个不知道什么干部要没收他的鸡蛋，两个人当街打起来干部断了手。宋支书猜地区会派工作组到各县突击检查，正急着找买家，恰好我们就凑上去了。宋支书讲明年他们要歇一年，后年看情况。”
张和平说着话，左右两边看看，解开挎包的扣子，“两包钱，你一包你大哥一包。趁现在没人你装包里，回来你买的书我帮你装！”
姜安偏头看一眼，张和平包里有两个报纸包，叠在一起比砖头还要厚！
她包里放得下，但是接这么大两笔钱太爽快好像不相信张和平不能替她大哥保管好钱似的，总是要客气谦让一下的。她说：“我和大哥都不等钱用，为什么这么急着给我们！”
“汪叔叔的工作安排下来你们肯定马上跟着一起走。这钱见不得光，不能邮寄也不能存银行我只能放在家里。我们家习惯不锁门，亲戚们来来去去的，万一钱没了只能默默吃亏。我不想吃哑巴亏。”
张和平这么说就没必要礼节性谦让了，姜安默默撑开她的包。
张和平把两个报纸包塞进去，还把饭盒翻到了上边，松了一口气，笑着说：“现在总算有人和我一起分担钱不知道藏在哪里好的痛苦了！”
姜安不存在没有地方藏钱的问题，她好奇的问应该有宿舍的人，“和平哥你单位的宿舍几个人住一间？”
“我家就在我工作的干休所，家里有一个房间给我住，再去宿舍占个位置不合适。”张和平解决了重要的负担，人都活泼许多，列举城里好吃的饭店，每个饭店都有什么拿手菜，问小安妹妹想去吃哪家饭店。
“烧鸡或者烤鸭好吃的店！没有哥哥们辛苦在前就没有我享受在后，我先请和平哥吃饭！”姜安快活的说：“买烧鸡或者烤鸭带回家也请让我付钱吧，我要感受大手大脚花钱的快乐。”
“那和平哥就不客气了，咱们就去林城烤鸭店！”张和平撸袖子，“吃完了买两只烤鸭再去隔壁买烧鸡！”
姜安关于买书的经验在林城这样的大城市没有什么用。
读书没有用的话大家都经常说，但是人没脑子也有眼睛的嘛，看到别人抢工农兵大学生的推荐名额抢到打破头也知道，读书要是没有用会有那么多的人去抢上大学？心里稍微有点数的人，遇到真能学习到知识的书本只要手头有钱肯定就悄悄的拿下了。
新华书店里根本没有漏可捡。
张和平带着姜安跑了两个新华书店的门市部，姜安都没买到合她心意的学习资料，倒是买到手十几本小人书。
他俩去林城烤鸭店去的早，买到了三只烤鸭，等他们吃完一只烤鸭手拎两只烤鸭再去买烧鸡，烧鸡已经卖光了。
买到烤鸭就已经完成了姜剑虹交给姜安的任务。拎着装烤鸭的牛皮纸袋子也不方便再去逛书店，那就直接坐公交回去呗。
姜安上辈子没听说过林城，现在对林城蛮好奇的，坐到公交车车窗边一直朝外看。她发现沿街一整面墙都是大字报，很感兴趣的问张和平，“和平哥，这是哪个单位？”
“市……”张和平眯着眼睛仔细看，吸气，“哟，有人贴赵刚的大字报！”
“我看看我看看！”姜安赶紧探头出去看，很快就找到了那张大字报。写大字报的人书**底深厚，文字功底也很深厚，落到网文作家手里能水最少十万字的素材只用了区区几十个漂亮的足可以写春联的大字概括：赵刚见秘书妻甚美，偷之。秘书捉裸虫一双在床，速来XX街XX号X 0 X室围观！最后一行的年月日居然就是今天！
姜安不好奇别的，只好奇赵刚的下场，问张和平：“单位一般怎么处理这种事情？”
“前几年有个隐去姓名吧，姐姐年纪大了生孩子很辛苦，妹妹来服侍姐姐坐双月子。结果姐姐没出月子妹妹就怀孕了。姐姐当然很生气，马上闹开了离婚，大小几个孩子全都没要，调动工作到外地去了。那个隐去姓名从正职领导一撸到底在他们单位看大门。这个大字报上的事要是真的，性质比那个恶劣多了，估计最好也是下放到外地的工厂看大门。”
“他老婆孩子也是倒霉。”姜安感慨。
至于赵刚这个人，她是不同情的。
柳慧珍能一直和赵家保持来往，还能为赵家亲戚办事，别人还不是看的赵刚面子。要没有赵刚默许甚至纵容，柳慧珍也不见得敢让别人家的孩子“病死”。这对老情人身上背负着小小“伍静安”的人命，只让赵刚去工厂看大门真是便宜他了。
可恨现在这个时代去哪里做什么事都要介绍信开道，她什么都做不了。再等两年她非得想个办法让柳慧珍去坐牢！
赵刚的老婆孩子跟着赵刚倒霉，赵爱华估计也是没有养伤的条件了。汪爸姜妈很有可能会把赵爱华接回汪家生活。
姜安决定回家就把钱藏好，那套数理化她第二套都抄完了，回家她就给大哥寄一套走，再用借给朋友的借口把书收藏起来，只留一套抄本在外面。赵爱华要是想要，脚断了又不是手断了，她就很大方的借抄本给赵爱华抄嘛，还要特别热情的每天喊赵爱华跟她一起抄，自己的一套抄完了不算，还得体现一下姐妹情给汪爱民抄一套出来！她就不信赵爱华有那个耐性跟她一起抄书。
张和平可能有一点言灵成份在身上。
第二天老汪同志就收到了前往云溪地区工作的通知。同样的，老姜同志也收到了前往云溪师专工作的通知。
这个工作安排和汪国庆之前说的“爸爸明年可能回京工作”相去甚远，但是比天天去学习班和闲在家里看鸡看鸭看小鲫鱼强多了。
老汪同志和老姜同志都很高兴，做足了要在云溪长期生活的姿态，提要求要安排小女儿的工作，还要求把在梅坡县工作的大儿子调到云溪地区工作。
过了几天，一辆卡车载着汪家一家三口和十几件行李还有四篓炭一个鸡笼子几只鸡鸭，晃晃悠悠开了三十几个小时，绕行到梅坡县接到汪国庆和他的一堆行李，又晃晃悠悠开了几个小时，开进了梅岭地区隔壁的云溪地区。
云溪地委给新来的地区G W H副主任安排的住处是家属大院里一个独立的小院子。
前任副主任恢复原职前脚搬走，新任副主任从隔壁省空降下来，安排住前任留下的住处最保险不是？
以姜安的眼光来看，这个领导才能住的院子比老汪在干休所住的那个小院好不了多少，都是很旧的老房子了，只是多出来一个挺大的后院，厨房挪到了后院。
不能在院子里吃饭的时候又不想在厨房里吃，照样要端着热菜穿过半个院子去堂屋。也没有卫生间，去大院里的公共厕所走路还挺远！
老汪老姜和小汪倒是都很满意，当天下午就各自奔赴工作单位报到去了。
哪怕她在这个家庭只生活到78年初，也还有一年多的时间。
对待生活要全力以赴！
姜安卷起袖子把前院的破缸烂花盆清理出来，去找溪前大队在云溪建筑公司工作的熟人借工具买石灰。
下班前，办公室的小吴同志接受主任安排，来问新领导的家属有什么困难需要单位帮忙解决。小吴同志看到新领导家焕然一新的前院，还有卷着袖子熟练刷墙的领导家的漂亮女儿和堆在走廊下面那一堆泥瓦匠的工具和一套木匠工具，连招呼都没敢打，默默退走。
老汪同志先到家，看见院子里的那些工具还很奇怪：“他们动作很快嘛，这就把工具送来了？”
“是我借来的。”姜安笑，“以前溪前大队那一片都归云溪地区管，十几年前才划给了梅坡县。在云溪地区各单位工作的溪前人不少，我都认识。”
不愧是他女儿，小小年纪就这么会搞群众工作。
老汪同志开心之余心里又滋长了新的仇恨，如果他女儿没有被柳慧珍换走，根本就不需要吃那么多的苦，也不需要长成这么能干的模样！
赵刚已经彻底下台，现在到了和柳慧珍算旧帐的时候了。
这个隐去姓名的故事我听我妈妈说的。我妈妈和我外婆有一肚子六七十年代的狗血八卦，光是姐夫和小姨子的故事就能凑一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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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算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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