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早,街面上人不多,只零散地路过几位,还都行色匆匆,一个走得比一个快。程幼仪尖叫的那一声除了引来一旁的时衍以外,未招来任何人驻足观看。
时衍听见声响时正在铺子里算账,听见声音,好奇地探了个脑袋出来问她:“怎么了,见着蛇鼠虫蚁了?夏日里这些东西多很正常,你若是怕,我帮你赶走。”
程幼仪摇摇头:“不是什么蛇鼠虫蚁,是我铺子里的嫁衣,全部被潮气沤坏了。上面生了霉斑,穿不了了。”
夏日里天气潮,她近些日子忙得昏了头,忘了给铺子弄防潮的东西,才导致一铺子的衣裳都不能用了。
“你一个开衣裳铺子的,不懂得防潮?”时衍听完,只觉得好笑,双手抱胸,吊儿郎当地看着她。
程幼仪也是一时疏忽,如今面对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决办法。
最近接的单子多,赚到的银子也稍微多了些,她得拿这些钱出来重新制布,才能让铺子重新开下去。只是这样一来,欠时衍的二十两银子就无法按时还上了。
她有些为难,一时间思索着该怎么办。时衍就像是有读心术一般,知道做生意的人最看中诚信和银子,不爱欠钱,于是做出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算了,那银子就算我资助你的,暂时不用还了,等你以后赚得多了再还。”
说完,时衍便拐出街口,不知道去了哪里。
也只能这么办了。不然程幼仪只能从钱庄去借,拿自己这间铺子去押,可若还不上,会有什么下场她自己心里清楚。
所以不是万不得已,她绝不会去钱庄借钱。
铺子里的成衣一坏,她就得重新忙活着调染料,染布,绣花纹,打样,如此种种工序夹杂在一起,才能换来这间铺子一点生意 。
所幸时衍将染料留了些,不至于让她抓耳挠腮。程幼仪当日上午便开始染布。
他说下午能让自己认识的绣娘过来帮忙,程幼仪见有人要来,便想着赶在晌午之前把事情做完,下午便和赶来的绣娘开始商量分工。若是事情办得快,过两日便能出成衣。
一忙便到晌午,程幼仪将染好的布晒在自己和时衍临时搭的架子上,才有空闲下来吃顿午饭。
这个时候,吃什么便成了难题。
当朝食物虽多,已有各类小炒和瓜果点心,味道极好。可她现在的荷包不允许她放肆。
她要吃,也就是和采芣一人一碗素面。素面没滋没味,吃起来没意思,对于程幼仪这类将吃饭看做头等大事的人来说,着实是一种折磨。
但也没办法,现在手头紧,除了这个,她也想不到其他能下肚的东西了。况且素面总比之前刚穿过来那段日子的野菜糊糊好。
刚过来那段日子,程幼仪天天都在怀疑人生。没有系统指导的她日复一日地喝着野菜糊糊,过着夜里睡觉被冻醒,午睡被饿醒的日子。
简直不能回想。
好在穿过来后她凭着自己的手艺开了铺子,日子也算渐渐好过起来。
太阳明亮得有些晃眼,程幼仪坐在铺子外的一张小凳上,望着渐渐空旷的街口发呆。她正思考着要不要在今日的素面里放点其他的东西,就看见时衍提着附近檀玉楼的食盒朝她走来。
她之前上街租铺子的时候走檀玉楼过过路,看见里面全是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个个锦衣华服,便知自己是吃不起这馆子的,于是头也没回,带着采芣便走了。
时衍见她坐在门前发呆,笑道:“想什么呢?还在烦心铺子的事?快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程幼仪也朝着他莞尔一笑:“我刚才便看见了,是我往日里吃不起的檀玉楼的吃食。多谢你了,这些记我账上,日后一并还。”
时衍摆手:“不用。算我请你的。且我也没买什么只有达官显贵才能吃得起的菜,这菜我们这类人也是能吃得起的。”
话毕他才反应过来,程幼仪这是在明着算账,不想欠他人情。
毕竟钱好还,人情可不好还。
“你我都做了这么久的街坊了,你还这么见外?”
程幼仪也是听完这话才发觉不对,带着歉意冲他笑了笑:“不是见外,是我本没帮你什么,倒是你次次在帮我,若是再连银钱也要用你的,心中更过意不去了。”
时衍性子直,听不出程幼仪这是在婉言表达歉意了,反而笑着打趣起来:“既然觉得抱歉,那便以身相许罢了。做我夫人,如此一来,我就不会亏本了。”
他以为程幼仪会与其他普通女子一样,一提婚嫁之事便会羞得面红耳赤,可程幼仪一个现代人,还是一个在社会工作了几年,见惯了别人谈恋爱的人,怎么可能会被这种小玩笑弄得红了脸。
她顺坡下驴接起话来:“我可以嫁与你,可我有条件。你得让我见见三书六礼,一切的流程,都要完完整整走一遍。”
条件虽高,但能娶个妻子,对他来讲,也不亏。
时衍本欲再和她说些什么,可看了眼她手里提着的食盒,便熄了话头:“算了,现在不跟你掰扯,你先吃饭吧,省得下午饿。”
程幼仪低头看了眼食盒,又抬眼看了眼他,问:“你不一起吃吗?”
现代人哪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平时不认识的男女坐在一起拼桌吃个饭都很正常,更别说她与时衍是街坊了。
但时衍不是现代人啊,虽然在街面上做生意,人已经算很放得开的了,但到底还是被三纲五常那些观念影响,对这种事情比较敏感。
“我吃过了,这是专门带给你的。”
时衍说完,便进了自家铺子。
自从他与程幼仪相识那日起,便心觉她与众不同。她能凭自己的本事做出绝无仅有的嫁衣,也能凭自己的本事设计出新的布来,着实不简单。
他开始好奇她的来历。
而程幼仪此刻可没想这么多,她与采芣正拖时衍的福大快朵颐。
时衍为她买的菜式并不复杂,都是些新出的简单的小炒,除此之外还有一碟清甜的点心,用于饭后解腻。
“小姐,时公子真是个心善的人,咱们平日里都只能吃素面的,今日竟吃上小炒了。”
采芣一面吃一面感叹,头也不抬。
时衍确实心善,可程幼仪现在铺子还不算步入正轨,手边什么都没有,就贸然欠了他好几个人情,日后还起来怕是有些困难。
“采芣,你要清楚,没有人会一直无缘无故帮我们,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不欠人情,这些东西,以后都是要还的。”
话糙理不糙,程幼仪在社会上混了好几年,见过的事也不少,虽然这话若是被时衍听了去,她又会被说和他的界限太过明了,不像街坊,但事实确实是这样,没有人会一直无缘无故帮自己。
她自己以前也因为这种事情吃过不少亏,所以一时间还无法完全接受别人的善良。
用完午饭,她将东西收拾好后重新放回盒子里,没有麻烦时衍,而是让采芣看着铺子,自己去了檀玉楼交还食盒。
未时,时衍说好的两名绣娘按时到了,今日布上的染料还没干,得等明日才能开始干活,程幼仪便和绣娘们商量好,明日一早,谁绣花,谁打样,谁缝成衣。
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几人商量完之后便各自道了别,几位绣娘一走,程幼仪便又闲下来。
采芣见今日铺子没太多客人,难得清闲,便起了出去玩的心思。
“小姐,现在有空,我们不如去街上逛逛,或者找个地方去玩玩?咱们这些天忙活了这么久,还没好好转转这城里呢。”
采芣倒是去过街上几次,但程幼仪却没时间上街,大部分时间都是守在铺子里,要么就是在忙或着倒腾新布。
“好啊,正巧我也要上街去买胰子,天气燥了,这东西用得快。”程幼仪笑着回道。
天气晴好,走之前程幼仪又去看了眼后院新染的布,染料还没干透,她不敢上手摸,一摸那染料就得全糊在手上。
不过凭肉眼判断,也要好得差不多了。
夏日里天气变换无常,往往前一刻还是万里无云,下一刻便能闷雷滚滚落起雨来,所以为了保险,二人出门时还是将布收进了屋里。
因着天气晴朗,街面上的人络绎不绝,叫卖的小贩们也是卯足了劲儿吆喝,好不热闹。
程幼仪看着这一派景象,心里不由得感慨:若是元夜,就能看见诗词中东风夜放花千树*的场面了。古人的生活气息果然比现代人要浓。
在街上转了一遭,逛得差不多了,程幼仪也买到了自己想要的胰子,于是便打算拉着采芣往回走。
其实若是能出城,去更远的地方玩,她们二人也不愿意只待在县城里。奈何官府对人口管控极严,要出城得办一趟又一趟的文书,等到通关文牒办得差不多,人也被累得不想走了。
久而久之,穿过来这么久,程幼仪也只在这县城转悠过。
两人正从街上往回走,打算买些吃食当晚膳,之后便会村子休息。程幼仪正与采芣往前走着,却被一个急匆匆往前跑的女子迎面撞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女子只匆匆道了歉,便打算继续往前走。
程幼仪觉着事情有些不对劲,她往前面以一望,见不远处几个壮汉正搜着人,便知这女子是从某处逃出来的,此刻正忙着躲人。
带一个陌生人回铺子是件冒险的事,况且现在走这条必经之路回铺子定然会被那几个壮汉发现。
程幼仪与那人同为女子,虽不想出手多管闲事,但奈何自己同理心太强,路见不平不出手相助心里会过意不去,于是她将计就计,带着人往一旁的酒楼里躲。
那酒楼正是檀玉楼。
新人物解锁[点赞]此人非常重要哦(来自小酒的碎碎念)
好啦,看文愉快~
注:本章带*句子来源于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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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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