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刚蒙蒙亮,长明村燕程春家陡然爆发出一声怒吼:“姜——幸——!”
“你在干什么!”
姜幸手里握着小蒲扇蹲在灶台前扇风,耸下眉眼,整个人缩成一个巨大的鹌鹑,“郎君,我真的没有天赋……”
他若是有天赋,早就继承家里的家学了,现在也不会被那姜伯父夺取了家业!
“……”燕程春捏着眉心,在姜幸身后走来走去,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给姜幸算他犯的错误,“第一次,你没背过我说的步骤,第二次你把盐多放了一勺,第三次你又忘了及时加水……最后,你还不记得如何掌握火候。”
桩桩件件,姜幸的罪行,在燕程春眼里简直罄竹难书!
老天爷,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会做饭的笨蛋?!姜幸家里还是开酒楼的,怎么会这么无知?!
燕程春无法理解,做饭这种东西,难道不是看看学学,就能学会的吗,为什么姜幸看了,学了,大脑皮层却还是那么光滑?
姜幸也委屈呀,他都二十五了,现在学做饭,哪里还来得及?
而且他今天早上早早被燕程春拽起来,都没睡好。
燕程春对他还这般凶狠,姜幸实在忍不住了,回过身直接抱着燕程春的腰腹小声道:“郎君,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凶吗?”
姜幸习惯了燕程春的温和,燕程春如此大声,他害怕。
姜幸坐着,头刚好到燕程春的胸腔,此时又从下往上看,一双水润透彻的凤眼含情脉脉地看着燕程春。
燕程春顿觉攻击力太大,想往后跑却被姜幸抱着,姜幸好像怪力八爪鱼,他无法逃脱。
“我哪有很凶……你别污蔑我。”燕程春躲避姜幸的上目线攻击,摸摸鼻子,瓮声瓮气的,“我那是让你气的……你爹你娘居然能教育你这么多年,太厉害了。”
他那无缘得见的岳父岳母,听说从小便在教导姜幸,真是不知道他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说到姜幸的父母,姜幸也一派惆怅,“我也不知为何爹娘会生出来我这般不争气的孩子……若是我能继承娘亲的天赋,现在福源酒楼应该更红火了吧。”
姜幸低下头,额头抵在燕程春的腰腹,怎么硬硬的。
“郎君,你腰好硌人。”
他的腰就一滩软肉,可好捏了。
“不识货的小哥儿。”燕程春被逗笑了,原身的身材,可是他这个男人都会承认的好身材。
燕程春戳戳姜幸的额头,用食指顶着姜幸的额头,把人顶起来,对上姜幸的眼睛笑着说,“这是爷们的腹肌,整日整日练武才有这样的成果,哪像你……腰又细又软。”
不知道是不是哥儿和汉子在基因上有最基础的差别,姜幸整个身子都好像炖透了的肉冻,软嫩无骨,随便一捏就是一手的软肉。
而他燕程春,自小便是一个硬邦邦的石头。
“小哥儿腰软了才好呀。”姜幸两嘴一张,荤话说来就来,“若是床上摆弄不开姿势,家里的男人不高兴可就不好了。”
这都是他从小听到大的话,早就记在心里了。
“……”燕程春差点给姜幸跪下,求他别再顶着一张无知无觉的清纯脸,说这种惊天动地的黄段子。
两个人上午窝在家里学最简单的刀工,燕程春努力了三个时辰,发现姜幸确实一点天赋都没有,终于认清这个事实。
燕程春看着自己的双手,精神恍惚,他做了十多年的菜,结果找了一个不会做菜的老婆。
姜幸从小就是被打击长大的,这短短三个时辰的失败,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事儿,况且,他觉得自己还有别的用处呢。
姜幸欢欢喜喜地坐在马扎上说:“郎君,以后你若要备菜,我来帮你,你若要刷锅,我也能帮你,等你做完了,我还能帮你收拾灶台!”
燕程春头埋在膝盖上,半晌才憋出一个字,“……好。”
“不过若是你能勤加苦练,把你那菜谱继承下来应当是没有问题的。”燕程春又抬起头来,“我知你可能对这方面没多少兴趣,但那毕竟是你娘亲留给你的传承……”
他自己就接受了姥姥姥爷的传承,所以也希望姜幸能承担起他的责任来。
“我知晓。”姜幸知道燕程春是为了自己好,他将头靠在燕程春的膝盖,一头青丝如瀑写下,温顺依赖,“可是郎君,我现在一想到家里的菜谱,就会想起母亲和爹一起在厨房的模样。郎君,我好想他们……”
“……苦了你了。”燕程春摸着姜幸的后颈和头发,温声道,“伯父伯母可有坟墓?”
“都在姜家祖坟。”姜幸说,“大伯来姜家第一件事,便是为父母主持了丧礼和入棺,我看得出来,他将爹娘送入棺的时候,周身情绪十分不舍和压抑,所以我才信了他的鬼话,以为他是真心待我。”
“也许对你爹娘的情谊是真,诓骗你也是真。”燕程春笑了,“人本身就是极为复杂的动物,单凭一面肯定看不透一个完整的人。”
“是了,大伯是我爹的兄弟,可他从未欢喜过我的出生,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出生,如何会对我有感情呢?”姜幸叹气,“可这世上会欢喜我,疼爱我的人,已经死在山匪作乱之中了。”
“你还有我。”
燕程春理顺着姜幸的头发,燕程春粗粝的指尖反复划过姜幸头皮,敏感地提醒着姜幸,现在梳拢他头发的男人,是他拜过堂成过亲的夫君。
姜幸一想到这里便腰脊发软,他缓缓闭上眼……娘亲,他是不是年纪大了,怎么这般不矜持!
下午燕程春独自去找了村头的木匠师父,和他定了一台小推车。
正好木匠那里有现成的,只要按照燕程春的要求再改一下便是,两人约定了五日后交货。
姜幸本也想跟着,但燕程春考虑过姜幸的腿脚,不想让他连着几天都受累,就让他在家躺着了。
回去之后,燕程春仔仔细细想了一份菜单,在上面列出几道简单好存放的菜式,拿给姜幸看,让他帮忙拿个主意。
姜幸打眼一看,惊了,“郎君,这些菜式我怎的都没见过呀,什么豆腐箱包,腊肉焖饭……这都是郓城那边的菜式吗?”
“姑且算吧,我娘以前走南闯北,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燕程春把一切功劳都归功到原身的娘身上,完美隐藏自己的不对劲。
可姜幸还是足够敏锐,他左看看右看看,布条上的字是用石尖划出来的,虽然因为布条太软,有些歪歪扭扭,看拉直了看,每一个字都有自己的笔锋,不像是从未读过书的人写的。
“郎君……你会写字啊?”姜幸捧着布条,一脸疑惑,“你不是……从来没去过书院吗?”
“这都是我去镇子上,和书生们学的。”燕程春早就想好了托词,“我虽然没读过书,但我每每去送货的时候都能遇到读书郎在买书,看书,时间一长,我便也认识几个人,和他们学了一些东西,免得我什么都不知道,被人骗了都不知道自己被人骗了。”
“郎君,那你应当去读书的。”姜幸把布匹铺展到桌子上,撑着桌面又看了一遍,惋惜道,“若是你只凭自己私学便能将字写成这样,去了书院,定会有老师夸你天赋好,将你带在身边用心教导。”
“我读书时也有过那些什么才子同窗,可真要说起来,我感觉他们写的字还不如郎君好看。”
姜幸想到那些自傲又假装清高的同窗,撇嘴,读书时他们小哥儿班可没少受那帮男人的嫌。
“饶了我吧。”燕程春的高考成绩可不怎么样,他十几年时间都扑在做菜上,虽然也拿过几次奖杯,可又不加分!
现在大昭考的是什么?
文言文!
燕程春摊开自己的手,严肃,“这是一双抡锅铲的手,这不是一双能写文章的手。”
姜幸以为燕程春是因为没上过学而不自信,他紧紧握住燕程春的手,言辞恳切,“郎君,能写。你只是需要时间。”
“不,我不需要。”燕程春拒绝。
“读了书便能去科举,若是得运,去京城做官也是有可能。”
“不,我不想。”燕程春十分感动,然后拒绝。
姜幸:“……”
姜幸没辙了,谁家若是有这么一个有天赋的儿子,绝对倾家荡产也要让孩子一路科举,说不定就能逆转全家命运,从此改换门庭,结果……燕程春就是不愿意。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愿意读书的汉子!
燕程春觉得,有时间读书还不如多研究两份菜谱,他指着布条上的菜式,一样一样介绍,“你看这个,豆腐箱包其实就是在豆腐里挖出一个坑,然后塞进去黄瓜,蔬菜等材料,做成方方正正一个豆腐箱子。”
“腊肉焖饭,便是在米上提前摆好腊肉和小菜,再浇上酱汁,让米和这些配菜同时焖煮变熟……”
“还有这个,扣肉馍馍,就是把馍馍从中间划开一道,然后夹上做好的肉或者菜……”
“……”
燕程春一连介绍了十二道菜式,“这些都是方便分成好几份,也方便携带的菜式,你瞧着咱们卖哪一种比较好?”
“郎君,这些你都会做吗?”
“自然。不然我写出来做什么?”燕程春说,“而且这些的做法都不麻烦,定好了,待会我便可以做给你尝尝。”
姜幸指尖划过所有菜式,咽了咽口水,“郎君,我们能都卖吗?我全都想吃哩。”
虽然他不会做饭,可是他贪吃呀!
“……”燕程春突然就很想打姜幸屁/股。
小姜其实继承爹娘天赋了,只不过天赋在经商,也就是办酒楼(
小燕也有自己的目标,他现在处于一个道心破碎的阶段[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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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定菜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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