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害怕是假的。
冯真真看着满地红白粘液,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原本觥筹交错的宴会顷刻如同人间炼狱。
围场里的野兽像是收到指令一样,往殿内狂扑,一爪将屏风桌椅拍得粉碎。但除了一开始惨烈死于狮口下的文官,竟再无一个官员遭难。
这些畜牲好像对下方人群不感兴趣,只是疯狂往冯真真的方向扑去——
不对!
冲进来的猛兽分成了两波,一波攻向上首,一波则攻向冯家,准确来说,是冯忠贤背后的冯淑君!
异动发生的一瞬间,离淑君最近的冯忠贤就敏锐地将妹妹护在身后,不让野兽近她的身。
随着时间推移,纵使他再是个莽夫也发现了不对劲。
“这……这些畜生为什么只往小妹身边围攻!”冯忠贤暴起,转身将一只椅腿生生插入一只猛兽眼中。
除了江慎殊和麾下的近卫,殿上余人再无兵刃,匆忙间冯忠贤能用的武器仅手中的一把宫椅。
在他勉强解决掉一只围攻的畜牲后,又一只跃身直接扑向他身后的冯淑君。
“不!”冯忠贤招架不及,眼睁睁看着那利齿距幼妹的脖颈不足一臂。
霎时,眼前一道寒光闪过——
冯侓山及时赶到,长刀一立,在猛兽脑上开了条竖长的口子,红白液体一股股嘀嗒落地,再被挺身而起的冯忠贤在兽腹上狠狠一踹,猛兽随即倒地发出沉闷声响,没了生息。
冯忠贤冷汗直冒,将淑君拉到身前,确定她没有受伤后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父亲过来以后,那些猛兽便不再往这边凑了。
他眼里划过一丝狐疑,怔愣看向冯侓山,又看向上首。
冯婉贞身边护卫的队形渐渐乱了,她避无可避,差点被飞禽的利喙啄到眼睛——
贞贞!
他几乎没有思考,身体下意识就想冲过去保护妹妹,却被冯侓山拉住。
“多余的事,别想,别问。”冯侓山低声耳语,趁乱将刀丢在血泊中。
这刀是他从锦衣卫尸体边顺的,现在物归原主。
“可是,父亲——”
冯忠贤刚开口,下颚就被重重一击,剩下的话顺着血沫吞下肚。
“带着你妹妹,躲好了。”冯侓山眼神里警告的意味明显。
“父亲只要一个女儿,我却有两个妹妹。”冯忠贤冷笑一声,毫不相让。
随即又隐去情绪安抚妹妹:“淑君乖乖呆在父亲身边,兄长一会就回来。”
接着,他捞过地上的刀,毫不犹豫挤进上首的兽群中厮杀。
淑君将一切都看在眼中,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只能看见兄长模糊的背影,像一头强壮高大的棕熊一样在兽群里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是了,冯忠贤还有一个妹妹,她叫冯婉贞。
她最喜欢乖乖跟在他屁股后面爬树偷果,下河摸鱼,摔得满脸泥也从来不哭闹。
比起当一颗尊贵的棋子,她明明更想当京城第一说书人,成天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念着无厘头的话本……
可是三年前,因为他的懦弱,只能亲眼看见妹妹被父亲送入深宫而无力阻止——
冯忠贤手中长刀一挥,势如破竹,斩去了猛兽的两只前爪。
那畜牲身形一歪扑倒在地,冯忠贤以刀为剑猛地下刺,长刀自鼻上二寸插入,穿过上下两颚直插于地,霎时鲜血飞溅——
贞贞,原谅兄长。
这次,我一定不会退缩了。
*
世界一片天旋地转,冯真真觉得自己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周遭的兵戈喧嚣声如同潮水般退去,她眼前的事物有了重影,分不清实与虚的界限。
更不妙的是,她好像中了幻术。
视线中,一条紫黑的九头蛇从脚边游过,缓缓缠上她的小腿,接着是腰、胸腔……
幻象渐渐有了实感,冯真真感到一阵窒息,大脑缺氧到快要晕厥。
靠,这到底是什么妖术。
“系统……”她试着寻求场外援助,然而没有收到一声回应。
本来就对它不抱什么期待,因此冯真真并没有多失望。
她眼神一暗,摸索着拔下头上珠钗,狠下心往大腿上扎去。她刺得深,锥心的疼痛瞬间使大脑瞬间清明了。
脱离了幻象,周围的情况却也并不乐观。
锦衣卫招架猛兽不及,还要防着北漠使臣的反扑,队形散了大半。
而江慎殊似乎也中了幻术,无神的眼眸里古井无波,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人。
冯真真无暇顾及腿上的伤,扔掉珠钗扑向他身边:“醒醒……陛下!”
先前那名献舞的北漠美人此时却突破重围一角,凌厉的短刃直指江慎殊的心口。
靠,系统不是说她没藏武器吗!
生死关头,冯真真的手比脑子快,用左手掌心生生接下了这一刀,早就藏于右袖的淬毒匕首则快准狠地捅进美人雪白的脖颈——
“江慎殊,醒醒!”
同一时间,一只羽箭破风而来,将美人的脑门射了个对穿。
腥红的血从死透的美人尸体上喷溅而出,像一朵艳丽颓靡的花。
冯真真惨白着脸,收回手去擦额上的冷汗,却摸到一手温热的血,分不清是谁的血。
肾上腺激素褪去,她才感到手心的濡湿,黏黏腻腻的血液顺着刀口淌下,指尖颤抖不停。
靠……早知道小炮灰留有后手,谁还帮他挡刀啊……
冯真真脚下一软,卸力瘫倒,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扶住,靠坐在血泊中。
她的视线已经模糊了,冲着前方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你终于醒了。”
江慎殊用冰凉的指腹抹去她眼皮溅上的血,又从袖中掏出手帕包扎她掌心狰狞的刀口,略显慌乱的动作放得很轻。
“对不起……”这一声压得极轻,很快消散在下方喧嚣里。
殿内狭窄,在数十把弓弩的围射下,飞禽猛兽被尽数绞杀,一众北漠使臣再无翻身之力,死的死伤的伤,皆跪俯于地被长刀压颈。
谁都没有料到江慎殊竟暗中调派了大批的暗卫,此番异动不仅没能伤他分毫,连皇后的命也没能拿下。
场上一片混乱,官吏家眷死伤却不多,伤者也多数是被鸟雀啄花脸的,逃跑中崴伤脚的。
一场闹剧就这样仓促收了尾,落入各方势力眼中,均是各怀鬼胎,暗流涌动。
北漠这颗棋算是废了一半。
冯侓山、郑昭宁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随众臣上前参拜:
“陛下千秋万代,英明神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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