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固定刷新点醒来的裴季涯宁肯自己再也不会醒了。
自发挡着眼睛睁眼，熟悉的医院白色天花板，熟悉的口干舌燥，熟悉的林筝。
裴季涯安详平躺。麻了，累了，毁灭吧。
林筝看出她的难为情，憋着笑叫她：“小季？醒了？”
裴季涯想回答，一张嘴咳的惊天动地。林筝慢慢给她顺背动作熟练喂水。
裴季涯脸发烫，不知道是咳红还是羞红的，坚持要自己喝，林筝笑着给她，看着她垂眼捧着杯子小口小口抿着。
林筝之前因为一次医疗事故受了重伤，伤好之后就转了行政岗，时间比家里其他家长灵活很多，这次代表其他家长来照顾她。
林筝按了呼叫铃叫医生。医生给裴季涯做着检查，林筝温声解释裴翎的去向。
本来这次裴翎要和她一起过来，上飞机之前临时通知有个工厂机器人爆炸了，需要她去处理一下。裴翎左右为难，林筝就让她放心去忙工作，自己过来就好。
“这次主要问题还是你的腺体。”
医生来了又走，病房里只剩下她俩。周琼打电话想来看望她，被林筝以不太方便为由委婉拒绝。
林筝翻看病历：“小季，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筝姐姐。”裴季涯看向她的眼睛，“我不可以那样做。”
“我知道这件事不符合道德，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残忍。所以我或许可以……”
“不可以。”
林筝温润笑眼饶有兴致：“哦？”
她小姑子慢条斯理啜着水，坚定道：“那个方法不一定和我的腺体有关，也不一定……一定不会会起任何作用。”
“唔，或许吧。”
林筝不置可否。
裴季涯听出她没死心，认真要求她给承诺：“筝姐姐，你要答应我你不会再插手这件事情。”
“……”
“筝姐姐~”
见她不回答，裴季涯甚至用上了撒娇的手段。林筝无奈：“好吧好吧。但是，如果这个方法是保护你的唯一可能性，我一定会这样做。”
裴季涯敏锐听出来附加条件：“……”
林筝好整以暇。
“……好。”
————————
裴季涯还得住院观察几天。宫秘书从梅京公馆送来晚饭。饭后，林筝等裴季涯吃药之后给她掖好被角，和宫秘书一起退出去。
离病房远了一些。宫秘书规规矩矩叫她：“元君。”
林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勉强应了一声，请她带路去找医生。
说起来宫秘书也是看着裴季涯长大的吧。宫家往前推一百年就跟着裴家当时的家主，这么多年一直像是世袭家臣一样在裴家工作。
裴家从末世纪元起就是割据一方的头目，新星历时代又争气的出了好几个政治家，即使因为一些原因蛰居榕城，也可以说是一方巨擘。
也正因为这样，她家规矩完全按照古地球时期古代的大户人家来，还创造了一些新星历时代莫名其妙的词，比如她是家里omega小姐的alpha老婆，就叫“元君”。
结婚之前林筝愣愣表示自己不在乎什么嫁娶，甚至入赘也可以，拜托，现在是新星历了欸。裴翎却急忙捂她的嘴。她当时还不解。直到后面有一回两个人夜间运动之后谈心，裴翎才闷笑着咬她的肩，告诉她原因：“你想被叫赘客吗？”
林筝绝倒。她医学世家出身，家里开明，没裴家这么大规矩。刚结婚的时候听见家里好多老人叫她“元君”只觉得不解，慢慢的体会到尴尬，又不好意思拒绝。
结婚之后也不止一次裹着被子偷偷和裴翎感慨，即使科技发展到了新星历时代，帝国也依旧存在，权贵家族接受着最好的教育却更加封建。
裴翎对此深有同感：她从记事起就被叫大小姐，后面强烈要求并且考上了榕城最好的公立中学。上了中学之后身边环境更多元才慢慢萌发了独立平等思想，这才意识到不妥。而且因为这个大小姐称呼，她不知道被朋友调侃了多少回！
无论如何，林筝思绪乱飞。她们家里没请佣人，连打扫阿姨都没有。
小季是alpha，那将来小季的妻子应该被叫什么？林筝越发感兴趣，正要开口问，宫秘书就道：“元君，到了。”
“辛苦宫秘书。”
裴季涯的主治医生在办公室，见到她微微颔首：“林医生。”
“胡医生，好久不见。”
两个人握手。林筝开门见山：“病历上的异常我看到了。请问胡医生怎么看？”
“二小姐的腺体旁有两个针眼，一个已经由在场的医护人员验证，是注射抑制剂的痕迹。另一个……”
“另一个是？”
“可能是注射？也可能是采集？这个我们正在调查。”
“在场的医护人员没有印象吗？”
“……没有。”
林筝拧眉。
“离二小姐最近的是帝大的一个来定期志愿服务的博士，据其他人说她和完全失控的二小姐被单独锁在车里。可能是为了自卫扎了一针。”
“可能？”林筝重复了这两个字，语带嘲讽，“我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帝院也开始用这样的字眼来搪塞病人家属了。”
胡医生道歉：“这是我们的疏忽。”
“算了。”林筝也是做这行的，摇头，“小季没有任何其他不良反应吧？”
“没有！这个我们可以保证，绝对没有！确定没有！”
又继续沟通病情，胡医生下结论：“病理性原因想必林医生也有所了解。但是二小姐这个例子就……太少见了。”
裴季涯从分化开始身体就极速衰弱，或许切掉腺体会好一些，但是她又正好是个顶级alpha，棘手的是帝国有关法律规定不允许高阶alpha私自处置腺体——这个级别的alpha是帝国的国家财产，享有广泛的权利，也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手续差不多快走完了。”林筝给她透底，“准备手术吧。”
这可是顶级alpha，帝国登记在册的也就那么几个。切掉腺体不止信息素和精神力，连寿命也会受影响。胡医生实在觉得可惜，还想再挣扎一下：“……或许，可以再等一等。”
“嗯？”
胡医生有些犹豫，还是道：“我有一些……算是内部消息吧，帝大那边有个和军方合作的项目，是信息素相关的。”
林筝沉吟：“或许可以等。”
但是她必须得告知家中其他家长，尤其裴如柏和梅抒，最重要的是要征询裴季涯本人的意见。她不可能自己做这个可能影响裴季涯一生的决定。
“好的。”
胡医生送她俩出门，请她和林教授问好。林筝温和应允。
裴季涯的病房是VIP套间，甚至还有个小小的陪护室。林筝表示今晚她来照顾小季，让宫秘书回去休息。宫桥自然推辞。但林筝态度坚决。宫秘书只好从命。
她收拾了保温盒准备带走。林筝突然想起之前那个问题。半开玩笑问出去：“宫秘书，如果小季结了婚，你会怎么称呼小季的妻子？”
“二小姐的妻子？”宫秘书认真思考，“若是二小姐的妻子是一位alpha的话，可能会称呼为‘元主’。”
林筝来了精神：“是因为小季是二小姐吗？”
“不，是因为二小姐是alpha。”宫秘书措辞严谨，“若是二小姐的夫人是一位omega的话，我们会称呼她‘坤主’。”
“那beta呢？”
宫秘书摇头。
林筝以为端正严肃如宫桥终于也有答不上来的礼仪问题，促狭笑道：“是不知道怎么叫吗？”
“不，事实上，”宫秘书依旧严谨从容，说出来的话却透着一种清醒的残忍，“裴家从来没有过beta主母。”
林筝慢慢坐回去。
宫秘书文质彬彬一点头：“那么我先走了。元君请早点休息。”
*
“宫桥是这么和你说的吗？”
裴翎应该是蹲在工厂角落里，背景是忙碌的工程师，白皙脸上粘着一点黑色机油。
“啊。”林筝心里有点不知从何而来的别扭，语气平淡，“怎么？”
“这个宫大桥，就爱说点慌。”
裴翎绷不住笑：“我祖母的母亲的那一辈，我们家就有过一个beta主母，她俩还是OB恋呢。”
“……”
裴翎是真累了，也不管会不会弄脏昂贵的西服，一屁股坐在地上：“宫桥这人平时很靠谱，就是爱一本正经说点让人越想越不对劲的话，我才让小鸭这个阴阳怪气又直接的人治她的。”
林筝：“……”
“之所以跟你说这些，”裴翎笑，“是因为她真的不知道。我那个beta先祖是当时军部的一个高级将官，要求她们要么就叫她女士，要么就称呼职位。所以根本就没有特别准备一个称呼的必要性。”
被裴翎带的她也想笑。林筝心里还是有点异样，也跟着她压着嗓子低低笑，对面裴翎只觉得她声音性感的不行，眼睛亮亮的命令她多笑。
林筝慢慢止住笑意，猝不及防来了一句：“手续还得继续办。”
“小鸭……的申请吗？”
“对。”
“一直在跟进。”
林筝眼角还带着点笑迹：“我刚才知道了可能会有别的方法。但是……希望可以等到，希望奇迹真的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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