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广陵府城，高府。
章小娘很失望，她以为跟儿子高子胤讲述一番心事，高子胤会站在她这一边替妹妹高素素着想。
结果出乎了章小娘的意料之外。
“小娘，父亲讲了，家族安在，妹妹的婚事便是最后有什么变故。家族便是妹妹的靠山。”高子胤微低一下眼眸子，他又道：“妹婿若出意外，儿子到时候会求父亲，也会替妹妹出头，一定使法子让妹妹归家再嫁。若是妹夫好起来，这便是一桩门当户对的佳缘。”
高子胤的话落在章小娘耳里，那跟黄钟大吕一样的震耳。
章小娘有一点不敢相信，她抬头，她望着儿子高子胤，问道：“你当真心疼你的妹妹，你这就如此待她。子胤，你跟老爷一样心狠。”
在心里，章小娘觉得一片苦涩。这等儿子养大了，待妹妹能权衡一番利弊，那么将来关系着她这一位小娘呢？
章小娘有一点不敢想像下去。
“你走，你走，我不想见你这般嘴脸。真是无情贵公子，妹妹亦可负。”章小娘摆摆手，这会儿她没心思见着儿子高子胤。
高子胤着这一番话后，他心头一声叹息。
他想，他哪一点都不像高府尹这一位父亲。他们没血缘关系。
挛堤凰儿的话，高子胤没法子做到忽视。
王嘉德当初的谈话，王元娘若有若无的暗示。
这一切一切都让高子胤头疼心累。为着如今的世家子身份，高子胤觉得自己背负了太多东西。
至于章小娘的请求，高子胤没法子应承。
父亲高府尹的态度已经说明事情没得更改。还有挛堤凰儿为阿娘分忧，她对高子胤的威胁。
高子胤在高府之内，他感受不到安心，他就觉得如七上八下，没一刻的安生。
这会儿章小娘气愤的让他离开。高子胤也是一声叹息，然后，他躬身一礼，道：“小娘，您先歇歇，您再想想，儿子这便离开。”
高子胤走了。章小娘坐立难安。她起身去一趟女儿高素素的屋子。
高素素的身边如今添了人，她的嫡母折颜氏安排来的嬷嬷。
说是教导规矩，不如说是监视。高素素成婚之前，这显然不能脱离了一些人的视线。
“小娘。”见着生母，高素素还是挺欢喜的神情。
虽然父亲订下一门婚事，让她这一个做妹妹的在哥哥之前出嫁。高素素倒没有什么反驳的心思。
父母命，高素素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里，当然是听从父亲安排嫁给一位门当户对的世家子。
如今的婚事在世人眼中不错，她一介府尹的庶女能嫁去大顺国族的爵府，还是爵位继承人的嫡妻。
高素素听着教导嬷嬷的话，她都觉得自己高攀了。
至于里面有没有什么陷井？
年少识浅的高素素没发现。谁让她能听到的，她能瞧见的，全是父亲和嫡母乐意她听到的，乐意她瞧见的。
活在信息茧房里的高素素，她的心情很开心。
“嬷嬷，我跟姑娘说说体己话，你等选退下。”章小娘打发走侍候的嬷嬷。
嬷嬷们的态度不变，嬷嬷的目光是瞧着高素素。
“嬷嬷，我和小娘说说话，你们教导的也辛苦了。你们都退下吧，也去歇歇。真有事儿，我再唤了人便是。”高素素语气轻快的说道。
高素素的吩咐，教导嬷嬷们当然得依了。于是谢过话后，一一告退下去。
这会儿高素素依偎进小娘的怀中，母女二人凑一块儿。
高素素说道：“小娘，这神神秘秘的，您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要交代。”高素素的眼神里还有一点小好奇。
章小娘伸手，她抚了女儿的青丝。章小娘心情复杂。
原来求过老爷，求不得老爷开恩。女儿早早让人接回来，这一错过，女儿自然就不知道生母让表姐带的口信。
章小娘在高府尹那里求情失败，她只能忍，忍着儿子高子胤归来。
依着章小娘的心思，儿子是庶长子，这总应该有一点份量。也许能让枕边的高府尹心软呢？
哪料想，章小娘寄托厚望的儿子高子胤，这心思压根儿跟章小娘不一样。
章小娘听过高子胤的话，要不是强忍着，她能气得炸肺了。
在心头，章小娘越是可怜亲闺女，她就越想诅骂一回。
果然是养不熟，这不是亲生的，那就不够贴心。
“素素，你可知道，你这一门亲事里有不妥当之处。”章小娘说道。
“……”高素素沉默片刻后，她回道：“虽无知闻，女儿也能猜测一些。只是不确定做不做得准数。”
高素素是高富美，但也不是纯粹的傻白甜。
虽然她心地不坏，但是一些弯弯绕绕的，高素素都懂。
凭她一介庶女，就像教导嬷嬷说的，她配不上小爵爷。
既然配不上，爵府还巴巴的想迎她这一位媳妇过门。这事情搁谁身上，谁都得嘀咕一回。
“可怜我儿。”章小娘一听女儿的话，她就知道女儿心头敞亮。这一下子，这等现实让章小娘更难受。
“小娘，我无碍，我没什么委屈的。”高素素被生母拥在怀中，母女凑一堆。高素素感受到了生母的泪。
高素素忙松开生母，也是从生母的怀中离开。
高素素还拿了袖中的手帕子，她替生母擦拭泪水。
“可你不知道，你要嫁的小爵爷，他重伤在身，他命不久矣。素素，你嫁过去就是注定要当寡妇。望门寡，唉，难啊难。”章小娘低声耳语着。
这等耳语清晰的落入高素素的耳中。高素素这会儿反而心头有底。
“小娘。”高素素正色，她回道：“望门寡如何，女儿不在意的。女儿就是想着女儿听了父亲的安排，小娘在府上的日子会好过些。哥哥那儿……”
话到这儿，高素素又道：“哥哥有一门爵府姻亲，哥哥的继承人位置更稳了。”
做为一个好女儿，一个好妹妹，高素素一心替亲人着想。
“……”章小娘的泪，擦了又落。章小娘难受，她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恨谁？
恨来恨去，章小娘也恨她不能给女儿一个体面的舅舅家。
章小娘最清楚不过的，若她的家世好，她在婆家就有地位。又哪会到如今的地步，她的前程操持于高府尹之手。
在儿女的婚事上，章小娘是没有半点发言权。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高府里，章小娘在后悔什么，可能就是当事人在意。
至于旁人，王元娘这等时候在看书信，她还收着年礼。
“师姐，姚公子送的年礼真多。”王乞儿在旁边提一话道。
姚凤卿差人送来年礼，王元娘的家人，人人有份。王元娘的师父师弟，也自然人人有份。
姚凤卿出手大方，在王元娘眼中也便是大出血一回。
对于姚公子的回礼，当然还要奉上。哪怕出身商贾，王元娘也知道回礼嘛，心意更重要。
真是送些铜臭味太重的，王元娘自己丢脸不丢脸，她不觉得，这便能看开。
可姚公子那儿，王元娘就觉得太失礼。就怕收礼一回，姚公子还被人暗中偷偷的笑话一回。就道这一位姚公子交朋友太宽泛，这是自低门户。
“我写了单子，这便是回赠姚公子的年礼。师弟，你瞧瞧，你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我们再改改。”王元娘递了一份她写的回礼单子给师弟。
王乞儿接过去，他仔细看一回后，他道：“师姐最细心不过，您拟定的回礼单子，我瞧着没有更好的。”
“大善。”王乞儿夸一回。
得着师弟的话，王元娘笑一笑。这一厢跟师弟商量好了，这年礼要备上，还要回礼。
也便是年节前后的一堆事情妥当了。
这一日，王元娘瞧着亲爹的神色不对。王元娘起心，她当然关注起来。
最后在知道亲爹担忧什么后，王元娘去了一趟亲爹的书房。
“元娘。”王嘉德没心思看帐本，他在思考一些事情。就此时女儿来了。王嘉德问道：“你来，可是后宅有事，你娘差人过来一趟？”
王元娘轻轻摇头，她道：“爹，您想多了。娘那儿无事。”
“爹，我来是想跟你说一点事情。”王元娘这会儿在书房之内，她想跟亲爹开门见山的说说话。
至于侍候书房的仆人，王元娘来时，她就打发走了。
如今父女二人在书房之中，话头谈到此。
王嘉德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他笑道：“你有事情，你尽管说，爹爹总要成全你的念想。”
王嘉德是一个好爹，这些年宠着膝下的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这习惯了，那当然还是跟往常一样。
哪怕知道有一个亲儿子，也去相认了。
可亲儿子不想当商贾子，王嘉德心头失落。越是失落，这一份感情就越是转移了，如今全寄托在女儿的身上。
“爹，女儿知道一件事情。当年娘生下女儿时，其时还给女儿添了一个弟弟，给爹添了一个儿子。”王元娘一指府城的高府方向，她又道：“我的弟弟，您的儿子，他如今的身份是高府尹的庶长子高子胤，往常唤了爹爹一声姨父。”
说了这一番话，王元娘还是瞧了亲爹的神情如何。她想知道，她是否猜测错了，其时亲爹没重生。全是她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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