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祝你此去金榜题名！”
“还有平步青云啊！”
“对对对！诶，还有这位陆兄，恭喜恭喜，高中亚元！那日瞧见你在文社的文章，我就知道陆兄定会有大放光彩一日。”
鹿鸣宴上，众人在解元、亚元、经魁身边围成一圈，纷纷碰酒祝贺。
陆轸和李玉堂站在一道，两人头戴金花，人如冠玉，花映朱颜。李玉堂身为解元，头上的金花层层叠叠，纤毫毕现。陆轸的金花工艺虽然较之李玉堂稍逊一筹，却依旧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光芒。
陆轸笑容恬淡，来者不拒，一杯杯灌下去面色不变。反之，李玉堂本就不白，喝了几杯，竟然硬生生能看出面颊发红，活像关公。
李玉堂一扫从前的生人勿近，笑意盈盈看向陆轸：“陆兄酒量真好啊，千杯不醉。”
陆轸端着笑容：“李兄醉了？”
“醉了醉了，眼前来来去去的书生一个比一个头大哈哈，”李玉堂放声大笑，手中的酒杯溅出酒水，“今日才觉得，从前的寒窗苦读没有白费，一时间心潮澎湃，陆兄呢？”
陆轸眼神平静望向远方，手指摩挲着杯柄：“……一样。”李玉堂见陆轸面色淡淡，也没有追问，知道他是性格内敛，寡言少语。
宴会上盛请了汕西省巡抚与登州当地名声显赫的乡绅，觥筹交错，笙歌鼎沸。
有人说李玉堂作文其句如蛟龙出海，鳞甲耀日，腾挪有致；陆轸作文如玄龟履地，步步印痕，直抵腠理。两人风格显著，合称此岁乡试双殊。溢美之词在李玉堂耳里重重复复，但似乎就是听不厌。
“祖父。”
“李老。”
陆轸和李玉堂同时起身，李闵撑着拐杖缓慢走过来，见二人并立，忍不住会心一笑。他指着李玉堂：“先前文社竞文，你小子回家还不服气，硬是拉我到书房让我好好评点陆轸写文到底有什么好的。现在都站在一处喝酒了。”
李玉堂笑意加深：“因文交友，以文会友。陆兄才华横溢，我实在佩服。”
“但乡试依旧是李兄一马当先，我更是敬仰李兄的才华。”
李闵抬手打断二人的吹捧：“行了，行了，一名之差而已，何必过多谦让。”他转头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跟我过来。”说完，转身颤颤巍巍走在前面引路。
陆轸看向李玉堂，李玉堂目露疑惑但依旧跟上。
三人走出了人声鼎沸的堂厅，来到一处僻静的空地上。
李闵敲敲拐杖，挥手让两人过来：“今夜的鹿鸣宴，你们二人尽早回去休整，明日即刻启程京城。”
“这么早？为何？”李玉堂皱眉：“我还想着多留登州几日，陪陪家父家母和祖父您。”
李闵摇头：“我听闻这几日京城大寒，甚至隐隐有落雪的征兆。万一你们启程晚了，在路上因为暴雪耽搁，可是得不偿失。越早入京越好，更何况我已经提前打点好了人脉，这是登门拜帖。”
“我在京中有一故友，现担任户部郎中一职。你们到了京城，就去他那儿落脚，也好尽快笼络人脉。”
陆轸站在一旁，始终默不作声。直到李闵提及京城寒冷，他才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
李玉堂接过信件，摩挲着边缘。李闵的视线落在一动不动的陆轸身上，上前一步：“陆轸，陆轸。”
“啊，”陆轸被唤醒，抬头垂手，“晚辈听着。”
李闵笑了笑：“老夫一向欣赏自强不息之辈。你身出朔州，前来乡试定是困难重重，但依旧毫不言弃，高中举人。我见你品性端正，又与玉堂年岁相仿，意气相投，你们二人一同上路，互相之间有一个照应，如何？”
陆轸拱手：“李老一片苦心，晚辈自然感激不尽。”
“啊，那便好。我敲你方才一语不发，还以为是我让你心生负担了。”李闵重新看向李玉堂，点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府歇息。你尽快回家。”
“李老慢走。”
李玉堂见着李闵走远，转头向陆轸笑笑：“祖父就是这样，一言不合全部包办了。”
“李老心疼李兄年纪轻轻要独自闯荡，想要帮你铺平前路。这可是其他人得不到的福气。”
陆轸退后一步，双手抱拳：“李兄，明日见。”
李玉堂瞪大双眼，不敢相信陆轸竟然这么听从李闵的话。“这，这，等会儿还有诗书唱答，陆兄再呆一会儿，也不迟啊。”
陆轸摇头，嘴角的笑似乎已经撑不住：“方才的酒劲上来，现在头晕目眩的。”
“哦哦哦，”李玉堂点头，“那我送陆兄回到客栈。”
回客栈？我怕你见到那客栈吓飞胆子。陆轸婉言拒绝，李玉堂只好作罢，孤零零回到堂厅继续享受一人的荣耀。
他的笑是真的撑不住了。
当自己放下嘴角时，陆轸才觉得两边的嘴角微微发颤，妙语频出的舌尖都在发酸。
堂厅欢声笑语不断，一声高过一声，要作云彩盖住天空中的明月。陆轸垂下头，绕开堂厅，径直走向偏门，回到了僻静的街道。
可即使就是街道，他依旧能瞧见书生勾肩搭背，喝得烂醉躺在酒馆的木椅上，无忧无虑地放声大笑。这满城揭榜的快乐几乎要将他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他并没有为自己夺得亚元而兴高采烈、眉飞色舞，这对于他而言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头悬梁，锥刺股，陆轸本来就是因为杜家才有所收敛才华。直到一场地震，震碎了心中所有的枷锁，也断去他近乎一切的羁绊。
羁绊。
风声呼啸过耳，似乎带来北方遥不可及的至寒之气。
陆轸皱眉，双手捂住耳朵，脚步越发加快，跑过半条街，终于气喘吁吁地在一家会馆门口前面停下。他双手抚住膝头平复气息后，整理好衣裳，走入会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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