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约会
徐柏青先从后备箱里拿出两张折叠椅来,架起摆在湖边柳荫下。
许延年想帮忙搬东西,徐柏青一句“给我乖乖坐这别乱动”,就把她定在了折叠椅上。
只见徐柏青又从后备箱里搬出一只收纳箱和折叠桌来。
“你先吃早餐。”
徐柏青说着把折叠桌支了起来,打开收纳箱,里边吃的用的满满当当装了一堆,他给许延年挑出一份三明治和一瓶豆奶,顺手给她撕开三明治包装口,又把豆奶瓶盖拧开。
许延年伸手去接,徐柏青却故意把手缩回,“该和我说什么?”
“谢谢柏青哥。”
“乖,哥哥疼你。”
徐柏青笑得欠儿登的,许延年也习惯了,活都是他干的,嘴上给他占点便宜也是应该的。
徐柏青又从收纳箱里取出卡式炉、气罐、烧水壶等东西,一一摆到了桌上,他又回车里提了桶矿泉水,顺带把鱼具也拿下来了。
许延年知道他这是要烧水泡茶。
徐柏青这人,一日不可无茶,每天早上睁眼就要喝的,这是打小他爷爷给他熏陶的习惯。
“嗜茶如命,不喝浑身不自在,跟他爷爷一模一样,他爸他两个叔都不这样,就他像他爷爷。”
他家里人是这么说的,还管他叫“小老头”。
后来到美国生活,咖啡他是从来不感冒的,还是只爱喝国内带去的红茶,也不习惯加糖加奶,还是清饮,对这一点他爷爷说是倍感欣慰。
和老人家一样的口味,徐柏青常年喝的是祁门红茶,就爱它茶汤红艳明亮,茶香馥郁,似果香又似兰花香。
十多年后的霸总徐柏青喝的仍是这款茶,大概他这人死心眼,一开始喜欢的就不会改变了。
这边徐柏青忙着烧水,许延年空出手给他把茶叶罐和茶具找了出来。
一口醇厚甘鲜的红茶润下了喉,徐柏青这才开始捣鼓那些钓鱼工具。
许延年已经把早餐吃完了,徐柏青也没让她闲着,他打窝仙人忙着开饵,手上不方便,就让许延年喂他吃早餐。
豆奶他是不爱喝的,那是许延年喜欢,就带了一瓶,三明治还有一份。
许延年拆开包装,给他拿着,徐柏青就她手里吃三明治,他自己手上和着糊状的饵料,他倒也不恶心。
徐柏青很快就弄好,甩竿开钓了,左手执一竿,右手也执一竿,两手都不空着。
地上收纳箱里还有果冻、薯片、巧克力等各种零食。
“年年给我撕个果冻。”
“年年喂我吃薯片。”
……
徐雯说许延年是书呆子,只会读死书,脑子半点不灵光,确实,尤其是遇见徐柏青,她总要着他的道。
“你有两根鱼竿,不该分我一根吗?”傻姑娘可算反应过来了。
徐柏青贱嘻嘻笑了,于是递一根给她,她就知道,他刚刚果然是在捉弄她,故意支使她喂自己吃东西。
但许延年很快就发现自己这是在自取其辱,因为鱼儿们全不咬她的钩,反观徐柏青那边,一条接着一条。
同一片的水域,同样的饵料,她和徐柏青排排坐,没有这样欺负人的鱼。
许延年本来不信邪,还和徐柏青交换了一下鱼竿,结果她依旧是空军,而徐柏青是一条又一条。
他还给她科普,说“这是白鲦子,它咬钩的时候得快点提竿,不然就吐钩跑了。”
“这是翘嘴鱼,学名叫红鳍鲌,你看它嘴巴这里是不是翘起来的。”
就问你气不气人。
许延年有点颓丧,湖边有好几只野猫在晃荡,于是她慷徐柏青之慨,把他钓上来的鱼拿来喂野猫了。
横竖是些巴掌大的杂鱼,徐柏青嘴刁得很,这种鱼他才不吃,他不过是为好玩的。
野猫围了过来,好几只叼了鱼就跑,有一只小白猫没有跑,就在许延年脚边吃,快乐得喵喵叫。
许延年蹲下来看猫,她很喜欢,但绝不上手,野猫难驯,又脏,身上不知道有没有跳蚤或者寄生虫,她妈妈知道了是不会同意她摸的。
许延年很自觉也很警惕,避免被抓伤的可能,贯彻只看不摸。
徐柏青觉得如果要把许延年比作动物,没有比猫更贴切的了。
“你把鱼都喂给野猫了,那我的小猫怎么办?”
“你养猫了?什么时候的事?”
桶里其实还有好几条的,徐柏青自己捞出来丢给猫猫们吃了,“给我的小猫咪留这一尾就行。”
最后剩下的那一条小小的,说是叫鳑鲏鱼,颜色比别的鱼都要漂亮。
大概和雄孔雀求偶会开屏同理,繁殖期的雄性鳑鲏鱼体色也是格外艳丽的。
徐柏青没再继续小猫咪的话题,“天热起来了,咱们回家吧。”
许延年早就决定好了,车她是不会再坐了,“那你开车小心点,我就不跟你一起了,我自己回家。”
“为什么?”徐柏青追问了几遍,“为什么不跟我一起?”
“我晕车,我不想坐车,我自己能回去。”
“两条腿走回去吗?把你能得。晕车你该早点告诉我呀。”
许延年心里委屈地想:早点告诉你,你是不是嫌我麻烦就不带我来钓鱼了?那我也不知道你要开的是汽车呀。
徐柏青掏出手机来给家里的司机张叔打了个电话。
等他们两人把物品和垃圾都收拾好时,张叔“嘟嘟嘟”骑着一辆踏板摩托车找过来了。
张叔夫妻两个都在徐家工作,他妻子王阿姨是住家保姆中的一个。
徐柏青把汽车钥匙给张叔,让他把车开回去,把踏板车留给他们。
张叔四下望了一眼,把许延年窘得不行,她知道张叔这是在找徐雯。
如果是她们三个人一起出来玩就没什么稀奇的,可只有她和徐柏青,这事就有点怪了,其实许延年一开始答应徐柏青的时候,她也不知道今天是几个人的局。
徐柏青心大,一点也不尴尬,他把那条鳑鲏鱼用塑料袋装水养着,挂在踏板车的吊钩上,把许延年的书包拿来背在自己胸前,戴上头盔,把另一只头盔递给许延年。
“摩托车不晕了吧,走,哥带你兜风。”
许延年不太愿意戴头盔,怕会把头发弄乱掉。
徐柏青一把把她拉近身来,强行给她戴上了,“三好学生不知道要遵守交通规则吗?”
徐柏青没直接送她回家,又带她去花鸟市场逛了一圈,买了个玻璃小鱼缸,把那条鳑鲏鱼倒里面了,“你带回家养。”
许延年心想他刚不是说要留给他的小猫咪的吗?
许延年奇怪道:“你不是说……”
徐柏青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许延年隐约反应了过来,红了脸,但还是从他的手里接过了鱼缸。
谁能想象得到,后来那个不苟言笑的徐总,年少时撩起妹来也是骚得不要不要的。
离家还有两个路口时,做贼心虚的许延年就让徐柏青把她放下来了,摘下了头盔,头发果然弄乱了。
可徐柏青却觉得这样的许延年漂亮得不行,蓬松的麻花辫,红扑扑的脸颊,还有她的绿裙子。
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这一抹绿色,徐柏青许多年后总还能忆起。
如俄罗斯诗人帕斯捷尔纳克所说的——人不是活一辈子,不是活几年几月几天,而是活那么几个瞬间。
回到家李蓉问女儿哪来的鱼?
许延年撒了谎,说去同学家玩,同学送的,她神情忸怩,好在她妈妈并没有进一步追问。
只是许延年有个不太好的预感——这鱼她能养得活吗?
果不其然,一周不到,鱼就翻白肚了。
“小鱼啊小鱼,你作肥料护花,不白死不白死。”
许延年把它埋在了她妈妈种的杜鹃花盆里。
许延年很怕司机张叔会把她和徐柏青单独去玩的事情告诉王阿姨,王阿姨若再多嘴告诉她妈妈的话,那可就糟糕了。
那一个星期里许延年一直提心吊胆,好在她妈妈都没说过她什么,应该是不知道的。
不过徐雯知道了,因为徐柏青是学校的名人,他家世好,人长得好看,又是从美国回来的,知道他人的很多。
有同学看见徐柏青载着一个女孩子招摇过市,转头就告诉了他堂姐徐雯。
徐雯掐着许延年的脸蛋,说:“小叛徒。”
那时钟雨薇常常跑来高中部,去徐柏青的班里找他玩,但徐雯下意识就猜到徐柏青载的是许延年。
“雯雯姐别告诉我妈妈,下次去玩一定叫你。”
许延年小姑娘没抓住重点,徐雯生气的点不是她和徐柏青去玩没喊她,而是她居然给徐柏青拐跑了。
打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大孩子会把小一点的弟弟妹妹当成玩具或跟班。
徐雯一直视许延年是她的所有物,结果竟被半路回来的徐柏青偷了家,她自然是要不开心的。
徐雯内心很嫌弃自己的这个堂弟,许延年是小奶猫,可可爱爱,而她的堂弟则像她三叔家养的二哈,就知道瞪圆了眼睛歪脑袋看人和吐舌头,那只蠢得要死的二哈还喜欢立着前腿花式尿尿。
而就是她蠢似二哈的堂弟徐柏青,居然一张嘴把她的小奶猫给叼跑了。
徐雯和许延年是真要好,曾经比亲姐妹都好,只是徐雯大学去了南半球的澳洲读书。
那个时候通讯不像现在发达,虽然许延年读小学时就有企鹅这款通信软件了,但许延年家里没有电脑,徐雯给她注册的企鹅账号后来也被盗了,而徐雯出国后多是用MSN这款软件。
小姐妹两个联络就很少了,尤其是在许延年父母出事后,两家更是彻底断联了,因此许延年和徐雯,迄今也有十多年没再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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