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齐默越来越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是几天都见不到人。
可是他们的日子也变好了，从一开始的破庙住进了客栈雅间。
“客官，您的早饭我给您送上来了。”清早，店小二将早饭送到门口，叫他们出门去取。
桑渡正要去，哪知齐默接过早饭送了进来。他将食盘放在桑渡房间的桌子上，坐下，问道：“这几日住的吃的可还好？”
桑渡用力点头，“好得不得了！”随即便问：“不过你到底参加的什么比试？竟然还能赢得大把银钱回来？”
她担心地说：“不会是什么杀手、死士的选拔吧？如果是这样，你还是不要参加了。我听父亲说能养死士的地方都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而且只要给钱，不管清官贪官都杀，好没良心，也很容易被抓出事。”
齐默笑道：“你放心，我当然不会参加那些歪门邪道。”
“那是？”如果不问出来，桑渡心里就不安。
齐默依然不肯说，“总之我得了第一后你就知道了。”
桑渡问：“你这么肯定自己会赢？”
齐默自信地颔首，“师兄的武功，师妹难道心里没数吗？”
的确，齐默的武功很高，假以时日一定能比肩武林第一，可那也是假以时日，现在的齐默还没到那武学之巅的位置。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齐默站起身，打断桑渡的话，说道：
“今天便可揭晓结果。金陵城，琉璃塔，师弟，今晚我在那里等你过来。”
他到底在干什么？
桑渡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清齐默。
傍晚时分，金陵城下起大雪。
从客栈远眺而去，天地一白，却也张灯结彩，秦淮河盼的红灯笼随风飘摇。
桑渡哈出口冷气，搓搓双手，关上窗户，转身回到屋内，披上头蓬，下到客栈一楼。
“小二，我还要一壶金陵春——”秦楚喝多了，半倚在桌子上，含糊不清地说道。
秦楚变得很颓废，整日酗酒，也不打理自己，曾经一位意气风发的长枪少年，如今长枪蒙尘，衣衫不整，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遭此变故，他需要时间来自愈，桑渡都知道，可不想看其再颓唐下去。这样迟早他真的会变成一个废人。
桑渡大步走到秦楚跟前，冷声道：“不许再喝了——”
秦楚的神经叫酒精麻痹，眼神迷蒙。闻声，他抬头望上去，眯起眼睛瞧了瞧，“哎嘿”一笑，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刚站起来就身形不稳要摔下去，桑渡心下一惊，伸手去扶。
“我不要你扶！”秦楚却推了桑渡。
“咕咚”一声，他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他双手撑着地面，用力起身，可三起三落，最后，他自嘲地一笑，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了，“呵呵，天黑了，你这身打扮是去哪儿？”
桑渡答：“琉璃塔下。”
“嗝——”秦楚打了个响彻四壁的酒嗝，“去干嘛？”
见秦楚那样，桑渡也不敢刺激，便说谎道：“赏梅。”
“一个人？”秦楚问。
桑渡“嗯”了一声，“我身怀叶落悲风，不必为我担心。”
“哦，那你去吧。”秦楚顺势拿起地上的一坛酒，仰头喝去，发现是空的，便啐了一句“他妈的”，将空酒坛扔得远远。
桑渡叹口冷气，“你现在很难受，我知道，你要喝便喝，喝个痛快，但希望等过了这段时期，你要重新振作。”
秦楚没理会桑渡，招呼店小二过来，“小二！小二呢？我说我要酒，酒！赶紧的！”
桑渡无奈地摇摇头，拢了拢斗篷，踏出客栈，走近金陵的风雪中。
今夜的夜空不是黑色，而是灰色，低飞的灰色阴云整块蒙住天空，雪势很大，却下得不密，以一种慢悠悠的悠闲姿态在天地间飘落。
桑渡执红伞走在金陵城中。
不知为何，今晚路上的人们不约而同地跟他她朝同一个方向而去——琉璃塔。
那些结伴而行人们的议论声传入桑渡的耳朵：
“琉璃塔上，白衣少年，引得不少人围观。你说，他是什么人？”
“我听说是本次武林盟比试的第一。”
“那岂不就是武林第一，新任的武林盟主！”
“是啊。”
“那他执剑独自立在琉璃塔上做什么？”
“不知道。听说他在比武后宣布有大事要说。”
桑渡疑惑不解，拦住她们，“你们是武林人士吗？为什么也要赶去琉璃塔？”
“你不也和我们一样？难道你就是武林人士？”
“我……”桑渡结巴。
那人道：“俊俏男子本就难寻，更别说是年纪轻轻就名动天下的，姐妹的心思还用遮遮掩掩嘛，想去就不要害羞嘛。”
说罢，那两人掩嘴一笑，走了。
桑渡呆愣原地，“比武，琉璃塔……不会这么凑巧吧……”
她隐隐觉得那白衣人就是齐默，便把红伞扔了，快步跑向琉璃塔。
没跑几步，觉得太慢，便催动内力，踏雪而行，把刚才那两人惊得瞪大了眼睛。
眼看琉璃塔越来越近，塔下却围满了观看的人。
桑渡被挤在最外围，而风雪迷人眼，她看得见琉璃塔，却看不清塔上的白衣少年是谁，只见一道和雪一般的白色身影。
到底是不是齐默？
桑渡心下一急，点地而起，直接越过人群，飞向琉璃塔顶。
那人背对桑渡，他束一高马尾，发带红得耀眼，随风轻盈地舞动。
“敢问？……”桑渡还没说完，那人转过身来。
“师兄！？”桑渡既惊又喜，“你！真的是你！你瞒着我是去参加武林盟的比试了？你现在是武林盟主？”
齐默勾唇一笑。
与以往深沉的笑容不一样，今晚他笑得轻盈，发自内心。
这把他那股生人勿进的气场瞬间瓦解，仿佛落入凡间的霜雪，清冷却又触手可及。
“师妹。”齐默将横秋剑一横，剑柄递给桑渡，邀道：“我们一起舞剑吧。”
桑渡看去琉璃塔下围观的人，竟然不好意思起来，“人太多了吧。”
“嗯？”齐默把横秋剑往桑渡面前一送，“不要管他们。今夜是我们秋风门师兄妹的。”
桑渡犹豫一会儿，正要伸手去接横秋剑，却从旁嗖地一声射出一记石子，将横秋剑打落，坠下琉璃塔，笔直地插入地面。
突发变故，惊得众人赶紧往后一退。
齐默看去人群的某一点，眼底短暂地露出一道杀意，复而又对桑渡露出那道难得一见的轻快笑容，“莫怕。估计是有人觉得舞剑比较危险，怕我们弄不好脱手而出，伤到人了。”
说罢，他飞身落下琉璃塔，折下一只红梅，再次落回塔上。
他又邀道：“师妹，请吧。”
又是折梅舞剑，桑渡想起七岁那个除夕夜的夜晚。
那天霜雪天降，是她一席红衣，折梅舞剑邀齐默；如今飘风回雪，齐默一席白衣，折梅舞剑邀桑渡。
怎么会这么巧合。
桑渡叫这巧合逗得轻轻一笑，拿过这种盛开的红梅枝丫。
只刚碰到红梅的一瞬间，塔下点亮三千明灯，慢悠悠地顶着风雪，飘到天空。
琉璃塔下，众人惊呼：“此乃霜雪天降呐！”
那一夜，三千明灯下，双剑合璧，刚柔并济，折梅舞剑，霜雪天降，器动四方。
待枝丫上红梅飘零殆尽，桑渡、齐默才停了下来。
红色发带长长地在半空中飘动，齐默朗声道：“今夜是复辟秋风门的第一夜！——”
说罢，抬臂指向远方某处。
桑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瞬间，原本漆黑的那处亮起灯火。
“是秋风门！”桑渡凝视着那处，眼底星星点点映着火光。
“是重建之后的秋风门。”齐默淡道。
桑渡本还怪他为什么瞒着自己参加比武不说，这下就更恼火了，“齐默，你是哑巴吗？你做这些事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说？你当不当我是你的师妹？我还以为你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齐默道：“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桑渡道：“这真是既惊又喜，像做梦一样。”
不知不觉间，桑渡自己都不知道，她流下眼泪，哭了。
见状，齐默轻轻地帮她擦去，可刚伸出手，又缩了回去。他道：“我已经叫人去寻接骨续经的奇药了，他也有了回应，三天后那药就能带到了，到时秦楚就……”
“真的吗？”桑渡眼前一亮，激动异常，下意识踮起脚，双手抱着齐默的腰，吧唧一口便亲了上去，“师兄最好了！”
齐默的眼睛由暗慢慢变得亮堂起来，嘴角忍不住地扬起。
他赶紧抬手，掩住嘴巴，偷偷笑了笑，才放下手掌。
忽然，冷不丁又飞射出一记石子，不偏不倚地打中桑渡的脚踝。
她痛呼一声，脚下一滑，从琉璃塔上摔了下去。
齐默的心仿佛吓漏了一拍，想也没想，飞身下去，一把捞住桑渡，平安地将人带到地面。
松口气，桑渡朝人群喊道：“谁啊？几次三番搞偷袭！给我站出来！”
众人纷纷摇头，“不是我。”
“也不是我。”
齐默偷偷地瞟向人群，眼神狠厉。
他转头对桑渡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休息吧，明天就回秋风门。”
“好！”桑渡高兴得眼睛亮晶晶，“还要把这个好消息一并告诉秦楚。你知道吗，他这几天整个颓废得很，我都不忍心看了。”
齐默心里一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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