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半,多变的初夏天突然下起了大雨。
叶辞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给付致打电话没人接,他立马换了衣服拿着雨伞出门。
刚走出小区,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大门口,叶辞顿了一下,看清从车上下来的人后,连忙上前用伞罩住他。
付致抬头看他,唇角微勾:“谢谢亲爱的辞辞。”
叶辞蹙眉看着他让司机帮忙拿行李箱,又见他身体微微倾斜,右腿似乎不能用力。
“你的腿没去医院看看吗?”
他撑着伞接过行李箱,看着艰难行走的付致,问道。
“睡了一下午,没想起来。”付致慢悠悠朝前走,淡淡回答。
很快进了单元门,叶辞收了伞,空出一只手扶着付致。
“那顾总呢?你这么晚提着行李箱跑我这儿来,你们吵架了?”
进了电梯,付致靠在一旁,目光冷淡。
“没吵,但我准备离婚了。”
叶辞一惊,“怎么......这么突然?”
付致轻笑,突然吗?
的确突然,就像顾席之连招呼都不打,就回心转意奔向了初恋一样突然。
电梯到了,叶辞搀着付致进屋,就听到他声音平淡:
“没什么突然的,原本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是一场交易。”
付致坐在客厅沙发上,低头掀起右边裤腿查看伤势。
叶辞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蹲下来看着他的腿,眉头猛地蹙起:
“怎么肿成这样了?你受了伤还到处乱走?”
付致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忙了一晚上的菜,一口也没动。
他自嘲笑笑,只说:“有药箱吗?擦点消肿的就行。”
叶辞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本想说带他去医院,但现在时间太晚,而且付致脸上的强颜欢笑太过明显,叶辞到底是妥协了,拿来药箱给他涂药。
“明天起来不消肿,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去医院,听到没有?”
他语气强硬,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柔。
付致笑看着他,一晚上的心烦意乱倒是平和了不少。
“知道了。”
涂完药,付致一股疲惫感涌上来,在沙发上闭起了眼。
叶辞推了推他,“不洗澡也去擦擦身子,换了睡衣再躺下,身上带了水汽,这样睡会感冒。”
“嗯......”他沉吟着应了声,脑子却无比清醒。
顾席之离开前的那句话和那个背影像魔咒一般在脑子里盘旋不去,付致只觉心里堵得慌。
他起身去了浴室,避开腿伤,用湿毛巾擦边全身,叶辞适时地将新睡衣送到浴室门口。
付致收拾好出来,进了叶辞的卧室,和他躺在一起。
“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睡吧。”叶辞打了个哈欠,缓缓闭上眼。
付致却睁眼到了天亮,满身的疲惫也抵不过思绪重重。
一晚过去,叶辞醒过来时,见付致正闭着眼,以为他还没醒,便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拿着手机去厨房做早饭。
他惯例先看了眼手机,这才发现昨晚顾席之给他发了很多条消息,打了无数个电话。
叶辞抿唇思考一会儿,选择视而不见。
一是付致虽没有明说,但他既然决心要离婚,叶辞自然是无条件站在他这边的。
二来他不清楚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该给顾席之什么回复。
关掉手机,他专心准备两个人的早餐。
付致一夜没有睡着,叶辞起床的时候他是醒着的,等人出了屋才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静静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才坐起身。
以前看电视剧,对主角失去爱情痛哭流涕彻夜难眠的情节一直嗤之以鼻,不过是少了个一起生活的人,总不至于痛得死过去吧?
可此刻经历了一夜苦熬的人,竟也有些能够感同身受了。
付致深吸口气,下床时看了眼右腿。
好在,消肿了一些。
他想起一晚上没看的手机,从床头拿过来,解锁。
昨晚他把顾席之的号码和微信都拉进了黑名单,此刻手机桌面很干净,付致点进自己做美妆的视频软件,依旧是每天99 的评论。
他点开大致浏览了一遍,正准备退出界面,最顶上突然弹出一条最新评论:
之之,抱歉,接电话好吗?
付致猛地蹙眉,之之?接电话?这谁?
狂热粉还是......顾席之?顾席之从不叫他之之。
付致垂眸看了一会儿那个昵称叫“ZZ”的账号,点开了他的主页,没有作品没有粉丝,关注列表也只有他,喜欢的作品里全是他发过的视频,从第一条到最后一条,一个不落。
付致眸光微冷,他很早就关闭了私信功能,那人大概是找不到他,只能来评论区碰运气。
坐在床边想了一会儿,付致将顾席之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可之后的半天过去,他没有接到一通电话。
吃过午饭,付致到底还是主动打了回去。
至少让他把离婚协议签了。
电话响了几下,这次倒是接了。
“付致?”听筒里冰冷的声线熟悉又陌生,付致轻笑。
“是我,我拟了离婚协议,等会儿打印了给你送过去,你看着没问题就签了吧。”
对面一片沉默,付致蹙眉:“顾席之你在听吗?”
话音刚落,回应他的是“嘟嘟”的挂断声。
付致眼底闪过不满,收起手机神色冷淡。
顾席之总不会还想吊着他?都找回真爱了却不肯离婚,付致冷笑一声。
“辞辞,我下午出趟门。”他喊了声在厨房洗碗的叶辞。
“出门?很着急吗?你腿伤还没好呢!”
叶辞回道。
“挺急的,我打车去,走不了什么路。”付致低头看着自己的腿,早上起来后他又涂了一次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又消肿了点。
叶辞没拦着他,只一再叮嘱少走路。
本想陪他去,但被付致果断拒绝了。
去请求别人解除联姻这种事,他不是很愿意被人知道。
付致打车到了顾席之爷爷所在的医院,询问过护士确定可以看望后,捧着一束鲜花走进了病房。
主治医生说老人家最近精气神还不错,醒过来的时间长了很多,只是说话还有些费力。
只是付致不赶巧,正碰上他在午睡。
付致将花放在床头,坐在床边看着老人熟睡的脸,叹了口气。
他想了很久,大概能让顾席之顾忌的,也就只有这位了。
付致准备等他睡醒,和他聊聊取消这场联姻的事。
他拿出手机玩着无声的小游戏消遣时间,半小时后,老人的手动了一下。
付致抬头看他,布满老褶的脸上露出难受的表情,付致忙按铃叫来了护士。
老人似乎梦魇了,紧皱着眉就是不醒,额头都冒出了汗。
主治医生赶过来给他检查了一遍,付致在一边静静看着。
“身体没什么问题,应该就是做了噩梦,醒过来就好了。”主治医生道,弯腰轻拍老人的脸颊将他唤醒。
浑浊的眼睛缓缓睁开,老人恍惚了一瞬,偏头看向自己的主治医生,张嘴想说什么。
“您说。”医生凑过去听。
过了会儿,他点头,直起腰,转身对后面的付致说:“付先生,老爷子想见顾总,麻烦您传个话。”
付致垂眸看了眼病床上的人,他们中间隔了一个医生,老爷子还没发现他的存在。
“您直接给顾席之打电话就行。”付致委婉拒绝了主治医生,走到老爷子床边,低头轻声道:
“爷爷,还记得我吗?我是付致。”
老爷子还在回想刚才那个令人胆寒的梦,听到声音偏了偏头,目光落到付致精致的脸上,眼神瞬间变得激动,张嘴呜呜地说话。
付致一愣,连忙安抚他:“您别激动,慢慢说,不急,我在这儿。”
他侧耳去听老人的声音,“别......”
别什么?
付致看着他,轻声询问:“爷爷想说什么?”
老爷子急得额头又添了层汗,付致一边用纸巾给他轻柔地擦拭,一边柔声告诉他慢慢来。
大概是被付致的动作安抚到,老人平静了下来,说话也顺畅了一些:
“别......离婚。”
付致一震,诧异地看着老人眼底带着淡淡的乞求。
他还一个字都没说,顾爷爷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顾席之已经来过了?
他正疑惑,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老人,门却在这时候被人推开了。
付致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两双眼睛。
宋落站在病房门口,愣愣地看着里面,随即反应过来,快步走到病床边,着急地问:
“爷爷怎么了?是不是你付致?”
他目光如炬地瞪着付致,付致觉得荒唐,好笑地看着他。
“宋落,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应该在局子里?”
宋落一噎,付致冷冷地看着他:
“你又是哪儿来的资格质问我?”
“他当然有资格。”
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的顾席之转动轮椅进来,付致睫毛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没看他。
“爷爷,您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他低头轻声对老人说,在老人带着期盼的目光下,没有给他答复,转身欲走。
“等等。”顾席之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目光落到他微跛的腿上。
付致停下,却还是没有看他。
顾席之微微蹙眉,想说什么,最后却看向医生:“爷爷怎么了?”
主治医生将情况说了一遍,宋落立马接道:“怎么会大中午的做噩梦呢?是不是受了什么外界的刺激?”
这个推测该是合理的,只是在他把目光放在付致身上时,付致轻蔑地笑了一声。
“宋先生未免太看得起我。”
他冷声道。
宋落垂眼,语气无辜:“我只是看了付先生一眼,付先生也太草木皆兵了。”
真他妈贱得慌,付致在心里骂了一句。
轮椅上的顾席之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看向付致:
“你刚才说什么?”
付致冷冷地瞥他一眼,“怎么,一夜过去耳朵聋了?我夸你的宋先生眼光好,现在听清楚了吗?”
“不是。”顾席之紧紧盯着他,付致被看得浑身不舒服,硬声道:
“你有完没完,想怀疑我伤害爷爷就拿出证据,顺便把离婚协议签了,除了我这个障碍,你也好安心不是吗?”
“顾席之,别拖泥带水的,别让我看不起你。”他淡淡地和顾席之对视,一字一句却掷地有声,仿佛顾席之于他而言,早就是无关紧要的人。
其实付致早该想到的,顾席之护了宋落二十多年,怎么会没有感情。
之前对他的种种维护也许是真的喜欢过他这张脸,但新鲜感过去后,他真正想共度余生的人,绝不可能是付致。
其实是能理解的,付致在心里想道。
只是从未被坚定选择过的人,在被那样认真地保护过后,该怎么坦然接受这种结果?
付致自嘲地笑了笑,转身跨出病房。
而病房的所有声音都和他再没有关系。
病床上顾爷爷听到“离婚协议”激动的反应也好,顾席之面对宋落心生窃喜憧憬未来的沉默不语也好,都成了过往。
从今天起,付致又将回到一个人的生活。
这才是他的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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