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开烛带着章珩一路回到傅府,心中千言万语涌上喉头。
待两人进了傅家的厢房,傅开烛关上门,转身急切地问:“阿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传来消息说你出了事,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宁安城?一路上发生了什么?”
章珩坐在椅上,脸色微微发白,手指微微颤抖着,似是在回忆起那些磨难的往事。
他低声说道:“当时章家被判流放,朝廷派人将我们押送至烈焰沙漠。途中我染了重病,高热不退,几乎没了意识。就在那时候……我们遭遇了一群刺客,大概是来寻仇的亡命之徒。他们忽然袭击,我们全家四散逃命。等我再次醒来,已身在一户农家小院中,身边再也没有家人。”
傅开烛的眼中燃起一抹怒火,声音不由带了些颤抖:“你是说……章家在途中遭遇了杀手袭击,你还和家人走散了?从那时起便再也未见?”
章珩轻轻点头,目光飘向远处,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哽咽,“我曾尝试找寻他们的踪迹,但奈何体力不支,病情反复,只能在农户家静养。等我病情稍微好转后,我便离开了那户人家,回到了宁安城。本来是想来看你……但却听闻你已与沈慕言订婚了。”
他咬了咬唇,垂下眼睑,眼中是掩不住的黯然,“我实在难以接受……也不敢贸然前来打扰。”
傅开烛闻言,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章珩的肩膀,声音带着急切的焦虑:“你误会了!我与沈慕言的婚事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阿珩,你知道吗?当我得知你出事的消息,我几乎无法承受那种痛苦,我只是……只是因为你不在,心里空落落的,才会……才会把他当作你的替身。”
章珩闻言一震,抬眼看着傅开烛,眼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替身……?”
“是的,”傅开烛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懊悔与自责,“若不是因为你的事让我失去理智,心中痛苦难当,又怎会拿沈慕言来填补我的空缺?但你放心,现在你回来了,我一定会马上与沈慕言解除婚约,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替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章珩低下头,眼中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许久才轻声道:“开烛,这不怪你。是我身为罪人,如今擅自回京,实在是担心会连累到你。陛下若知道我逃回宁安,必然会怪罪你们傅家。”
傅开烛一脸坚定地摇头:“不用担心这些。阿珩,我会请父亲出面,为你在陛下面前求情。你已经受了这么多苦,流落在外这么久,如今回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再受任何委屈。”
“但……”章珩似乎还想说什么,眉宇间的忧虑清晰可见,“若真因此牵连到傅家……”
傅开烛打断他的话,语气决然:“你不必多想。我说过会保护你,这些时日我已经亏欠了你太多,再不能让你为我担心。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一切都交给我。”
章珩轻叹一声,目光复杂而温柔地望着傅开烛,低声道:“开烛,谢谢你。这段时间,我一直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心中只有一个遗憾,就是未曾好好与你生活过。”
傅开烛心口一紧,忍不住握紧了章珩的手,低声道:“你回来就好,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会再让你离开。”
傅开烛轻轻拍了拍章珩的肩膀,温声道:“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慢慢来,不必着急。”
章珩点了点头,轻声道:“你去吧,开烛……辛苦你了。”
*
傅开烛一路直奔傅丁仪的书房。他刚跨过门槛,便跪在地上,表情坚定而毫不犹豫地道:“父亲,我想解除与沈家的婚约。”
傅丁仪原本正坐在书案前,听到这话瞬间脸色铁青,猛地拍案而起:“胡闹!沈家乃是当今权贵,傅沈两家联姻对傅家百利而无一害。如今这婚事已成,岂能说退就退!傅开烛,你是否还要傅家的脸面!”
傅开烛心头一震,但还是坚持道:“父亲,开烛并非有意违抗,但阿珩生死一线归来,若我真的与沈慕言成婚,对他来说不公,对我自己也无异于一场折磨。儿子一心向他,已无法另择他人……”
傅丁仪闻言,更加怒不可遏:“放肆!你真当傅家规矩是虚设的吗?今日不听管教,来人,家法伺候!”
一旁的家仆闻言,低头不敢多言,却已转身准备去取家法。傅开烛虽惧却未退一步,心中执意不悔。
就在这时,傅母柳若仪闻声而来,看到屋内剑拔弩张的氛围,连忙出声劝阻:“老爷,何必动怒?不过是婚约一事,何必动家法。孩子心意已决,强扭的瓜不甜,何不遂了他的心意?”
傅丁仪冷哼一声,怒气未消,冷声道:“若仪,你可知他这样做是何等任性?沈家面子何存?傅家在朝堂之上的威信又何存?”
柳若仪拉住傅丁仪的手,语气柔和却带着一丝坚定:“老爷,开烛这些年从未曾忤逆过您,唯有这件事,或许是他心中所执。儿女情事,不若让他们自己做主。何况,今天他当街带走章珩之事,已在城中传开,沈家若知此事,未必不会心生不满,与其将来因强扭而生怨,倒不如趁早解开这结,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傅丁仪听到此处,缓缓平息了怒气,却仍是眉头紧锁,久久未语。他心中再三权衡,想到今日傅开烛当众带走章珩的情景,传扬开来恐怕已是人尽皆知。
沈家若得知此事,确也未必会愿意这门婚事。
他沉思片刻,最终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傅丁仪抬头看向傅开烛,眼神虽冷却不再似方才那般凌厉,“既然如此,此事暂且放下。不过,章珩此人身份尴尬,乃是罪臣之子,贸然回京,陛下若知恐怕会震怒。”
傅开烛连忙道:“父亲,儿子正为此事忧心,望父亲能为阿珩在陛下面前求情,或许能得一线生机。”
傅丁仪再度叹息,缓缓起身走向书案。他沉思片刻,拿起笔,将章家流放途中遭遇暗杀之事写成一封奏折,向皇上说明情况,同时为章珩求情,恳请陛下准许章珩留在宁安。
奏折递上后,傅家上下皆惴惴不安,等待着皇上的旨意。
一日后,傅家收到宫中传来的消息。傅丁仪小心翼翼地展开圣旨,朗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章家罪臣流放之时遭遇暗杀一事,实乃不法之徒胆大妄为,意图挑战朕之威严,着傅开烛即刻查明此案真相,剿灭乱党!章珩死里逃生,既已归来,可暂留傅家,严加看管,勿得轻举妄动。”
傅丁仪念完圣旨,心头的压抑之气终于稍微舒缓,向傅开烛颔首道:“陛下既已恩准章珩留京,但此事尚未完结。开烛,你务必在御史台尽心尽力查明真相,莫要令陛下失望。”
傅开烛躬身行礼,郑重道:“儿子谨记父亲教诲,定当尽心办差,查明幕后之人,定不辱傅家之名。”
傅丁仪微微点头,挥了挥手道:“去吧,将圣旨的内容告知章珩,让他安分一些,切勿再生事端。”
傅开烛恭敬地退下,心中却充满了欣喜。他知道,这不仅意味着章珩得以安身在傅家,更代表着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照顾他了。
*
退婚之后,傅开烛本该轻松下来,毕竟他已得偿所愿,终于可以和章珩在一起,远离婚约的束缚。
他曾幻想过这样的日子:朝夕相伴,举案齐眉,二人一心一意地走下去,过着相濡以沫的生活。
可世上的事岂是这样好掌控的。
当傅丁仪带着傅开烛向沈家赔礼道歉时,他再次见到了沈慕言。
沈慕言一身青衫,端坐在堂上,面色平静,眼神淡漠。傅开烛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沈慕言身上,那位曾对自己深情款款的人,如今竟显得如此疏离。他那双眼睛里不再有柔情,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洞悉一切的冷淡和几分难以捉摸的嘲弄。
傅丁仪向沈家人行礼道歉时,傅开烛一时有些恍惚。他原本以为沈慕言会有些失落,甚至可能表现出愤恨或怨怼,可沈慕言脸上却不见一丝波澜,好似他傅开烛从未在沈慕言的心中占据过什么位置。
那淡漠如水的神情令傅开烛心中忽然掠过一丝说不清的失落。
“多谢傅公子关心。既然今日已道歉,往事不提便罢了。”沈慕言终于开口,语气平静而淡然,“就此翻篇,你们回去吧。”
那语气中不带一丝温度,像极了一场客套的应酬。傅开烛愣住了,仿佛在这一刻,面前的沈慕言不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人。傅开烛心底隐隐有些不适,竟觉得心中像空了一块,徒留着无所依托的怅然。
从沈府归来后,傅丁仪将傅开烛禁足在家中,不许他外出。傅开烛无法参加一年一度的清和雅会,只能听着旁人的转述。
当黎充带来消息,说沈慕言在清和雅会上表现不凡,惊艳四座时,傅开烛心中不免又是一动。他之前竟然未曾真正了解过沈慕言,不曾料想这位曾与他有婚约的青年,竟然才情如此出众。
数日过去,傅开烛愈发感到心中复杂。他试图压下那份莫名的心情,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时,沈慕言的身影总会浮现在脑海中,那张淡然平静的面容在他脑中萦绕不散。
当得知沈慕言进入大理寺当值时,傅开烛竟鬼使神差地挑了一个好日子,亲自从藏品中挑出了一把车罗大师精心打造的折扇,扇面绘有栩栩如生的山水墨画,扇骨雕工精细,堪称匠心独具。
他又亲笔写下了一封祝贺信,字里行间尽显心意——他是真心祝贺沈慕言能在大理寺步步高升。
将折扇与信一同封好后,傅开烛吩咐贴身小厮钱坤亲自送往沈府。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只不过是一份祝贺罢了,似乎还有更深的期待藏在他心中,但他却不愿去深究。
窗外夜色渐深,傅开烛站在窗前,望着沉寂的夜幕,心中却是翻涌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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