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府外院,冯逸拎着精致的檀木盒子,微微喘了口气。天色尚早,府里还未完全热闹起来。
护院看到冯逸,上前问道:“沈公子可是有事找我家少爷?”
冯逸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傅公子可在?”
护院摇了摇头,“我家少爷下午和黎公子一同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可有需要转达的话吗?”
冯逸把手里的檀木盒子递了过去,“那麻烦将这个交给章公子吧,就说是沈公子送过来的。”
冯逸离去后,护院谨慎地将盒子送到章珩的房间。那是一间雅致却不失温馨的小屋,陈设清雅,几株梅花在窗边插瓶,香气幽幽。
家丁轻声通报,章珩正靠在窗边翻看书卷,听闻此事,便放下书走过来,微微扬眉:“沈公子特意送来的?”
章珩心下不禁感到有些好笑,略一思索,便隐隐猜测到或许是沈慕言对傅开烛余情未了,想以礼物为名再度接近。他忍不住冷笑一声,心道:“果然不出所料,还想挽回吗?”
他随手将盒子放在桌上,拉开盒盖,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把折扇。
章珩忍不住暗暗点头,心想这礼物确实挑得用心,也颇为名贵。看来沈慕言为了重修旧好,倒是舍得下本。
他刚要将盒子合上,却瞥见底部还有一封信,信封洁白无暇,封口上印着傅府的印记。章珩心中疑惑一闪,便将信小心拆开,展开纸页细看。
谁知刚刚扫了几眼,他便怔住了,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信上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那是傅开烛的笔迹!信中简洁明了地写道:
“恭贺新任,愿君一切顺遂。”
这一行字迹无比熟悉,章珩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刺痛。他手中的信纸微微颤抖,心中掀起了波澜,百思不得其解——这礼物,竟然是傅开烛送给沈慕言的?!
他怔然望着那句简单的祝贺之词,心中酸涩难平。
原本以为沈慕言是想以礼物再度亲近傅开烛,然而这礼物却是反向送出的。
章珩的目光缓缓移回折扇,恍惚间竟觉得这扇子上的金箔光芒刺眼,灼得他双眼发酸。他握紧折扇,轻轻闭上眼,想要掩盖那心中涌起的怨愤与嫉恨,却发现情绪如洪水般汹涌,压得他难以平静。
他原以为一切都回到了最初,可是,现在看来,也许他低估了沈慕言在傅开烛心中的分量。
“原来……是傅开烛主动去向沈慕言示好了……”章珩在心中低声念着,握着信纸的手不自觉地越收越紧,指关节微微泛白。
*
大理寺最近案牍堆积,案子接踵而至,忙得人仰马翻。
杜伯黄见人手实在不够,便让沈慕言随周希求一起办案,既是帮忙,也是增长些经验。沈慕言虽入职不久,但做事颇为妥帖。
这日,沈慕言跟着周希求来到红绡坊,目的正是调查最近宁安城中接连发生的花魁被杀案。
沈慕言本以为陆辞风会因被牵连避避风头,没想到他竟依然在此与狐朋狗友豪饮作乐,丝毫不受影响,反倒玩得更加肆意张扬。
大厅里喧闹的丝竹声和醉人的笑语声不绝于耳,似乎连空气都带着几分纸醉金迷的浮躁气息。
红绡坊的翠翘妈妈眼尖,一见大理寺的人进门,便连忙迎上来,笑意盈盈地挡在陆辞风一行人前,生怕大理寺的到来会冲撞了贵客。
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讨好道:“哎呀,几位大人,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要不去偏厅坐坐,奴家立马就备上茶水招待。”
周希求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丝毫不为所动,淡淡道:“少废话,我们是来办案的。”他随即直径绕过翠翘妈妈,走向内堂。
沈慕言忙不迭地跟上,规规矩矩站在周希求身后,眼神瞥向堂内的贵宾席。
正中央的席位上坐着的便是四殿下陆辞风。他身边围满了衣衫华贵的狐朋狗友,个个手中酒盏不离,谈笑风生,显然玩得正兴起。陆辞风一脸随性惬意,似乎并未将大理寺一行人放在眼中。
周希求停下脚步,向陆辞风行了礼后,径直开门见山地问道:“殿下,您可知近日宁安花魁接连遇害的案子?”
陆辞风一边端起酒杯,懒散地瞥了周希求一眼,毫不在意地道:“知道一些。风月女子每天见的人多了,几人怀恨在心也不稀奇。难道大理寺连这么点常识也要我来提醒吗?”他语气随意轻佻,带着一丝讥讽。
沈慕言默不作声地站在后面,忍不住抬眸看了陆辞风一眼。
周希求似乎早料到陆辞风会如此回答,依旧不紧不慢地追问:“殿下是否听玉箫姑娘说过什么?或是是否注意到最近有些什么可疑之人接近她?”
听到“玉箫”二字,陆辞风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不快。
他的声音微微加重,虽不算大声,却透出威严的压迫感:“花笺被带走审问后,你们大理寺查出什么了?结果素娥的命案也未见真凶,还敢来问我?大理寺到底有没有章法,还是只会拿人开刀?”
沈慕言看得清楚,陆辞风的神色间显露出一丝隐怒。
周希求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温声解释道:“殿下,大理寺带走花笺姑娘不过是例行问话,非是审问,更未施刑。后因查明与此案无关,便已放人。并非如殿下所言不分青红皂白,只是公务在身,殿下还请谅解。”
陆辞风冷冷一哼,面露不屑地别过头去。气氛骤然僵硬,沈慕言暗暗皱眉,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这位四殿下着实令人难以接近。
旁边的武安侯世子崔引龙见状,赶忙打圆场,笑着说道:“哎呀,阿风你也别这么激动嘛!周少卿不过是按规矩行事,既然是查案,难免要仔细些。殿下你可要多多担待,少生些气不是?”
陆辞风淡淡扫了崔引龙一眼,似是被说动了些许,冷冷地收回目光,重新执起酒杯,自顾自地继续饮酒吃菜,不再理会周希求。
崔引龙见状,向周希求笑道:“周少卿见谅,四殿下最近因为这个案子被小美人们冷落了不少,自然心里有些火气。还望少卿能够早日查清真相,还殿下一个清白,大家都好安心。”
周希求微微点头,应道:“世子所言极是,查明真相正是大理寺的职责。”
见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周希求便带着沈慕言等人转身上了楼,前去玉箫姑娘的寝房做进一步调查。
待他们走上楼去,楼下又恢复了欢笑声,红绡坊依旧纸醉金迷,灯火辉煌,仿佛方才那一番交锋,不过是一场无关痛痒的闲谈罢了。
*
宁安城的天气忽冷忽热,极为反常,城中不少人因换季染上了风寒。连一向身体硬朗的周希求也未能幸免。
近来案件繁多,他日夜操劳,终于在书案前支撑不住,一头倒下,病得极是严重。
请来大夫诊治后,大夫摇头叹气道:“周大人这病,光是风寒倒也不算大事,然他近来操劳过度,气血亏损,须得好生调养才行。否则若是复发,怕是病上加病,后果难料。还是请大人务必静养半月,勿要再劳神操心。”
杜伯黄听罢,满脸愁容,连连叹气。
周希求正是办案主力,如今病倒,这些繁重事务该由谁接手?
他转念一想,目光落在沈慕言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思忖片刻后,便一摆手示意沈慕言上前,低声道:“慕言,最近你一直跟着周少卿办案,熟悉他的工作。我看……不如就由你暂且接手吧。这段时间你挑起重担,万事都要小心,谨慎行事。”
沈慕言一愣,略显意外,但还是沉稳地拱手应道:“大人放心,属下一定竭尽全力,绝不敢懈怠。”
杜伯黄轻轻点头,语气中多了几分关切:“虽说是让你接手,但你也别过度劳累。若有疑难,随时来禀报,不要勉强。”他微微叹气,又看了一眼病榻上的周希求,语气稍稍放缓,“宁安最近不太平,你也是初次独当一面,切记行事稳妥。若实在难解,宁可请教,不可贸然行事。你明白吗?”
沈慕言眉目沉静,缓缓点头,目光坚定:“属下明白。”
杜伯黄前脚刚走,沈慕言便长长地叹了口气,重重瘫坐在了椅子上,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感觉额头都隐隐发紧。
这突如其来的重担压在肩上,虽然让他心头有些激动,但也有点头疼。
他倒不怕破案,毕竟大理寺中案件的流程他都已摸得七七八八,周希求带着他办案时也算悉心教导。
真让他发愁的,还是那些权贵们——这些人物比案子本身还难以捉摸。
一想到昨日在红绡坊跟随周希求面对陆辞风,满腹怨气却不得不隐忍的场面,他心里就直犯怵。这位四殿下仗着皇子身份,行事嚣张,话语中全是轻视之意。沈慕言虽然不至于畏惧,却也一时间应对乏力。
思考了片刻,沈慕言抬眼看着房梁,努力给自己打气,嘴里嘀咕道:“没事,沈慕言,你可不是独自一个人。再说了,凡事有杜大人替你顶着,刀山火海他都抗在前面,实在不行,咱还有老爹呢!左相大人的名头可不是摆着好看的,谁都得给三分薄面的。”
想到这儿,他暗暗舒了一口气,心情也稍稍松了几分,“沈慕言,加油!”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喃喃自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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