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芷和陈舒是在正午时分回来的。
白衣白发的仙君临风而行,手中端着个□□寸的大盘子,盘子正中放着只瞳孔黝黑的狐狸头,它雪白的毛被透明的汤汁淋透,黏在一起,低垂的耳尖尚在滴答滴答地滴着汤汁,偏生蒸气还在向上升腾着。
齐暖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紧接着忽然闻到了一阵直冲天灵盖的诡异香气,她不受控制地上前一步,然而身旁人早有预料地把她往后一拽,随即松开了她的手。
那香气这才从齐暖的鼻端消失。“难道说,引绛先前提到的那两道菜,都是……?”齐暖心有余悸地发问。
看着这般渗人的菜,却有这样诱人的香气,那些不都是贺芷养的狐狸么?她就能……下得去这样的手?齐暖不由乍舌。
他嗯了一声,并不多说,只和她一同看着手上拿着个托盘的陈舒跟着贺芷向引绛走去,那盘子上还放了三个小盅以及碗筷。
“我便说师妹总能钻研出新菜式吧。”引绛起身,从贺芷的手中接过盘子,放在了软榻之前摆着的桌子上,“这次又起了什么名字?”
“望月心。”贺芷简单地回了一句,随即从陈舒端着的托盘中将那三盅端了下来放好,这才又坐了下来。
这本该是一顿再寻常不过的饭,却因为食材的特殊而变得颇有些诡异。听她们后来交谈的话意,那盅里盛放着的是用灵狐的骨头熬制的鲜汤。
身旁人还想再握齐暖的手,却被她赶紧躲掉了。“神君这是要害我呢。”齐暖眯着眸子看他。
他摊了摊手:“月心灵狐全身都是宝,即使这是梦境,对你的神魂也是有一定益处的,怎么是害你呢。”
“难道你意思是,我们现在还能过去吃一口不成。”齐暖睨他一眼。
“想试试的话也未尝不可啊。”他眼瞅着齐暖的神情变得似乎有些危险,于是又转了话头道,“不过那狐狸死得也挺惨的,我之前有一次入梦的时候看过他们下去杀它,它到死都以为贺芷是来喂它的。”
齐暖哼了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却也不愿再看不远处那三人的饭局,而是关注起另一边的度疆来——度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蹲伏了下去,修长的脖颈弯折着,眼睛闭着,将整个身子团成了一片雪白的云朵。
她正要问度疆这是什么情况,却听见天边忽地传来一道轰隆的响声,紧接着城主府外红光大盛,浓重的黑云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团团地往城主府方向压逼着,衬得天上烈阳黯淡无光。
“是魔族,他们怎么敢?”贺芷霍地站了起来,顿时也不管那盘狐狸头了,“引绛,赶紧带着你的人回你的炼楼守阵去。”
在这宛如大军压城的阵仗下,城主府中的鸟雀走兽四处惊走,惶惶不已。
白鹤惊鸣一声直冲云霄,度疆也抬起头来,跟随它一起飞上了天去——主人没法离开雀楼,作为贴身仙兽的两只白鹤自然要替主人侦查情况。
引绛抬头看了眼远去的两只白鹤,唇角微抿了抿。“那可太遗憾了,改日师妹可要再给我做顿好的。”她有些夸张地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抓住了陈舒的胳膊,下一瞬身形便消失在了雀楼之上。
眼见引绛二人离开,贺芷又重新坐回了软榻之上,掐起了阵诀来。
贺芷白色的长发在下一瞬便随风张扬地飞舞起来,以她为圆心,整个露台之上忽然显现出来一个巨大的银色法阵,法阵的光芒直冲天际。同时齐暖看见另外两座楼也亮起了黄色与青色的灵芒,而位于北方的炼楼红芒则是最后才姗姗来迟亮起的。
四道灵芒如天柱,共同勾织起先前某人提过的映城防线,那防线在城主府北方之外亮了起来,金色光芒大盛,将源源不断的黑色浓雾阻隔在了映城之外。
不多时,两只白鹤便一前一后地飞了回来,急急落到露台上,又挥起翅膀,连蹦带飞地来到贺芷的身边,发出一连串奇异的音节。贺芷听着听着,眉头更皱:“没有魔族人?那现在的动静又算什么?”
白鹤们便又叫了起来。
“不行,魔界定另有诡计,我得去拜访一下玉师姐。”贺芷收了阵诀,雀楼之上的银色光柱瞬间消失,“你们待在露台,万一有什么情况,立刻向我来报。”
得此讯息,其他几楼也都撤去了阵法。而远处的乌云与红光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虚实被城主府的这五位仙君看破,不多时便自行消散得无影无踪。
天空又恢复了先前的清朗,贺芷的身形很快便消失在了露台之上,只留下两只白鹤在露台之上面面相觑。
“度疆这是走了?”齐暖看着眼前两只白鹤,无论是哪一只都看不出来先前的机警。
身边人嗯了一声,又道:“他先前一直趴俯在地上,就是在联系他提前设置在映城之外的魔器。那魔器不过借了魔君的魔气造势而已,等城主府如临大敌、一片混乱之际,他就可以离开白鹤这并不方便行动的躯体,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了。”
下一个目标?一个沉默的红衣人影在齐暖面前闪过,她欲言又止,忽然觉得度疆真是挑了个声东击西的好时候,陈舒看样子并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引绛也只是刚认识他而已。“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去炼楼了吗?”她问道,“是陈舒吧。”
“不急。”他跳过了她最后的话,算是一种无言的认可。径自拉过了她的手,他笑了笑,“还有两位仙君你没见过,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们定是要开会讨论一番的。”
映城城主府一共住着五位女仙君,虽说因为职责所在并不能出门,但总是有要联系外人的时候。渐渐地,五人中最擅长与人沟通的的玉溟便变成为了城主府实际上的话事人。
在玉溟的静楼中,齐暖终于见到了城主府所有的女仙君。
不得不说,这五位女仙君有温婉如玉的,有明艳如春的,有飒爽如风的,有清冷如雪的,当然……还有一直阴沉着一张脸的应云琉,但不论怎么说,算是美得各有特色。
“我已经派人查探过了,映城之外并没有魔族入侵的迹象,倒好像有魔器的踪影,大家也不必过于忧虑,仍是同往常一样守好各自的起阵点就是。”
玉溟端坐在静楼内宽敞却不见天光的大厅之中,一身青色衣裙若云天碧水,双手交叠平放于裙上,腕上的翡翠手镯流转着温润的华光,却并不显得庸俗。她开口,声也似山涧清泉,温和婉转之中却自有一股坚若磐石的力量。
“大家对于今天这件事有什么看法,或是线索之类,也都畅所欲言。”她顿了顿,黑色的瞳眸温和地望向应云琉,又补充了一句,“应师妹你想说什么也直接开口便是,我看得明白。”
应云琉看样子本来就不想来,她阴沉着一张脸坐在贺芷身边,闻言更是攥紧了拳,低下了头。
一时间厅中的气氛颇有些尴尬,齐暖听得一声若有若无的冷笑声——自然不是应云琉发出的,而是坐在引绛身边的黄裙女子,那想必就是荆璃了。
她的眉眼其实与玉溟颇像,不过脸型更加圆润、鼻尖的弧度更饱满,倒显出些娇憨来。她坐姿比起玉溟来也颇随意,像是来春游而不是来议事的一般。
荆璃不如何明显地翻了个白眼,将视线投向了座首的玉溟,而后者无奈地轻声叹了口气,用眼神示意她收敛一些。
“师姐如此说,我倒是有一事要讲与诸位听。”姐妹二人眉来眼去之间,却不意是引绛笑着打破了空气中的尴尬。
玉溟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也是,你这几年有事没事总要试着出城的,想必经历得比我们几个都多。”她笑了笑,“说说看。”
“我也一次没出去不是。”引绛随意地摆了摆手,“今天早上我去师妹那讨饭吃,却发现一件挺奇怪的事。”
“师妹在雀楼养的那些灵兽,在座的诸位应该都明白它们究竟是什么情况吧?但我却看到了师妹的飞羽,它在观察翩鸿的动作,才给出最恰当的反应,实在是有些……聪明了啊。”
“师妹你日日和它们待在一处,有没有发现它们有什么异样?”
贺芷听着皱起了眉头。“不曾。”她道,“师姐是怀疑,飞羽被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影响了?”
“她当然发现不了了。”齐暖身边的人突然出声,语气中难得带着些嘲弄,“贺芷看似是兽修,其实对这些灵兽之类并不上心。”
“师妹别急,这只是一种猜测。”引绛笑了笑,“师妹回去自己查查,有了结果再告知大家便是。只不过我是想借此提醒大家一件事,城主府的生灵都是特殊的存在,很容易会让有心人钻了空子,别让他们从内部将我们攻破了。”
“师妹说得有理,大家回去就都查一查吧。”玉溟一面说着,一面有些犹疑地看向引绛,“不过师妹,你那里……”
“师姐消息果然灵通啊。”引绛坦荡道,“确实,我在外面新带了人来。大家若不放心,一起来我炼楼查就是了。”
“那像什么话,引绛再爱出门,也不可能这么大摇大摆地带魔族人进来,这不是自取灭亡吗。”玉溟还没开口,一直沉默着的荆璃忽然道,“溟儿,依我看,大家回去好好查查身边人就是了。”
“姐姐说的是,我们自然是相信师妹的。”玉溟最终道,“那就这么办,两日后我们再在此处面议。”
引绛这个人可真有意思。散会后,齐暖看着众人使了术法瞬移而去,而她大摇大摆走出门去的背影不由想到,她这招以退为进还真有意思,难道她就这般肯定度疆肯定会行动,并且还要夺舍她的人吗?
而她有意无意地纵容度疆,又是为了什么?
这一切当然是个谜团,然而现在却又有另一件令她意外之事出现了。
“荆璃竟然是玉溟的姐姐?”齐暖费解地道,看荆璃那样子可不像当姐姐的。
身旁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眨了眨眼睛,难得狡黠地道:
“是吧?也许美好的爱情总能令人青春洋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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