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多时辰,前院的雪地里拔地而起三个雪人,顾连溪的雪人堆得最高,他堆完自己的,又帮白有仪堆了一个矮一点的,顾衡的是靠自己努力,矮矮胖胖的,都很可爱。
最后白有仪拿来盘扣放在雪人头上当眼睛,用胡萝卜当鼻子,用弯曲的树枝当嘴巴,终于大功告成。
“老爷,看看我这个如何?”
“夫人犯规,说好自己堆自己的,你这个是怀礼帮你堆的。”
“爹,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娘是女子,需要我们的爱护和帮助。”
“就你会说。行了,回屋睡觉。”
顾衡把锹往旁边的雪堆里一插,时候也不早了,月亮高高地悬在天上,他招呼白有仪回去歇息。
顾连溪当即就不干了,不甘地追问道:“爹,娘,你们不陪我守岁了?”
顾衡不以为然道:“年每年都过,爹娘年纪大了,守岁一整晚,身体吃不消,这样,怀礼你自己拿着这灯笼坐这守吧,你没媳妇我可有。”
“爹,您听听您这话合适吗?欺负我单身是吧?罢了,你们进屋休息吧,我自己守。”
本想以退为进,没承想,根本没人吃这套,顾衡转身就进屋,白有仪让顾连溪加油。
顾连溪回屋拿了把木椅和一件狐裘披风出来,放在门口,对面就是木槿树和树下的三个雪人,他无奈道:“今日守岁大任,就落在我等身上。还是你们好,不会抛下我去睡觉。”
沈槿煜听着顾连溪的自言自语,觉得好笑,只见他没过一会儿,又跑到院中间开始堆雪人,只是这个堆的有点丑,顾连溪看了半天,为难道。
“太丑了,这个就当是沈槿煜吧。”
“我给你弄两个眼睛,还有……鼻子,额,嘴巴就别安了,你说话不好听,就别说了。”,顾连溪拍拍“沈槿煜”,又给他的脖子围上了个红布条,挺喜庆的。
忙完之后,顾连溪又坐回去,拢紧身上的披风,他们就这样,一个守在屋顶,一个坐在门口,不知不觉一晚上过去,天终于亮了。
守岁完成,顾连溪不禁开口吟诗:“祈盼新年逐旧梦,但愿余生忙偷闲。”,然后终于心满意足地回屋里补觉了。
天才蒙蒙亮,还有些黑擦擦的,府里的下人都还没起来,沈槿煜不由得摇摇头,顾连溪这守岁守的未免偷工减料了些。
等他进屋后,沈槿煜从屋顶上下来,在顾连溪堆的“沈槿煜”雪人面前,转悠了几圈,实话实说道:“真丑。”
不过他还是从地上捡起一截弯曲的树枝,撅成合适的长度,放在雪人头部下方的位置。
“凭什么不给本宫安个嘴巴?顾怀礼说话才不好听,还小肚鸡肠。”
做完这些后,沈槿煜才翻出春官府,回宫去了。
等顾连溪睡醒出来一看,真是奇了怪了,那个丑雪人自己长出嘴来了。
沈槿煜回了东宫,见到顾怀礼他想到之前他说的那些话,关于母后病逝前对他的反常行为,所以他想要验证一下。
宁公公还在自己屋没起床呢,就被沈槿煜叫起来,他睁开眼睛,看见太子在自己床前站着,惊吓道:“哎呦,殿下,您这是干嘛呢?老奴这就起来。”
“宁叔,说了很多次,别自称老奴,你不是奴才。”,沈槿煜闷闷道,他已经把宁忠当亲人,不是奴才。
“哎,是,我记住了。殿下这么早来可是有什么事吗?”,宁忠穿上外衣和鞋子,不解道。
提起这个,沈槿煜眼神都亮了,他说:“我要看母后的遗物。”
宁忠指了指东宫正殿的一角道:“殿下,娘娘的遗物都在致远殿的柜子里啊,您不是都见过吗?”
沈槿煜摇摇头道:“母后留下来的遗物不止那些,宁叔肯定知晓。”
都问到这份上了,宁忠也不好再隐瞒,他只能坦白道:“确实是还有一些物品,只是娘娘说都是小物件,不用交给殿下,让我找个地方都扔了,可毕竟是娘娘留下来的,我舍不得扔也没打开看,索性都放在我床底下的箱子里。”
宁忠弯腰趴在地上,把那个落灰的箱子拽出来,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格外小心地交给沈槿煜。
箱子上并没有落锁,许是真的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
“多谢宁叔,你继续睡吧。”
沈槿煜抱着箱子回了致远殿,心里莫名有些忐忑和心跳加速,他想要从这些未见过的遗物中找到证明顾连溪说的观点成立的蛛丝马迹,赌他说的是真的,母后病逝前的反常都是为了让自己少些难过,她真的是爱自己的。
沈槿煜坐下,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入目的便是一个平安符,只锈了一半,算是个半成品,他拿在手里看了几眼,放在一旁。
平安符下面是一堆纸张,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字,沈槿煜仔细辨认了一下,忽然怔住,这些纸张因为保存的年头太多,不仅泛黄发潮有的地方还发霉变黑,可他依然认出来了,这是他自己的字迹。
那时写字写的不好看,总是被老师批评,可是文章写的好,又会被夸文采斐然。
沈槿煜一张一张看过去,竟全是他以前写的那些文章,原来他以为母后看都不会看一眼的文章,过后竟然是被她仔仔细细悉数收了起来,上面有圈出来错字的痕迹,在旁边批注着正确的字还有一些不成段的短句。
“今日病更甚,咳血,思吾儿。”
“文章条理清晰,母后甚是欣慰。”
“上次骂你,是母后的错。
“对不起,煜儿。”
“母后想念你,吾儿吃的好吗?”
“吾儿,母后要走了。”
“你恨母后吧,别再哭了。”
“来世勿生帝王家。”
……
统共有二三十张文章的纸,每一页几乎都被批注写满,时隔多年,沈槿煜仿佛看见先皇后执笔在纸上批注时的神态和场景,绵长的思念和无奈的哀痛跃然于纸上,如歌如泣,何其可悲。
他的眼泪一颗颗晶莹剔透,重重地滴落在纸上,回过神后茫然无措,急忙用衣袖擦去,这是除了那些物品之外,唯一能表达母亲对他的爱的文字,每读一句,如利刀剜心,字字泣血。
原来,母后从来都没有厌弃他,她很爱他。
沈槿煜将纸张捂在心口处,闭眼时,泪水再次从面上滑落,铁骨铮铮的男儿战场杀敌遍体鳞伤没掉过一滴泪,如今却被几句话伤的溃不成军。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沈槿煜调整好情绪,擦干眼泪,将东西尽数放回箱子,找了把锁锁上,放到自己寝殿床底,尘封了那段爱,反倒是终于解开了心结,多年来如鲠在喉,如今那根刺终于消失了。
多亏了顾连溪的提醒,再怎么说,如果没有他的那些话,自己说不定还陷在不解之中,自我怀疑呢。
沈槿煜想见见他,派宫里的太监送去春官府一张纸条,让他务必交到顾连溪手里。
顾连溪睡得正香,被白有仪叫醒,说是有人来找,那太监按沈槿煜的命令,执意要见到顾连溪才拿出纸条。
“溪儿,醒醒,太子殿下派人给你送纸条来了。”
顾连溪有起床气,只要是睡醒之前,被人叫醒,不管是谁,心情就会特别不好,他费力睁开眼睛,气愤地接过纸条,随意看了一眼。
【上元佳节,灯会相见。】
“不去。”
那小太监胆怯地点点头,回去复命了。
“顾怀礼竟真这么说的?”,沈槿煜揉着太阳穴,很是头疼。
”回殿下,顾…顾公子确实是这么说的,就两个字,不去,您是不知道,他那眼神多吓人,好像要把奴才吃了。”
“淡定,不过按理说没理由拒绝得如此果断,就算拒绝,他怎么连个借口都不找,你去的时候他在干嘛?”,沈槿煜感觉哪里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小太监挠挠头说:“他在睡觉。”
沈槿煜就说感觉哪里不对劲,顾怀礼那么娇气的人,昨晚守岁守了一晚上,好不容易能睡个觉,还被打扰。
“此事怪我,忘了他要睡觉,你下去吧,不许声张,小心你的舌头。”
小太监更害怕了,结巴道:“是…是,殿下。”
沈槿煜无奈,不得不傍晚亲自跑一趟,他去的时候,顾尚书和白有仪赶忙出来迎接,差点领着全府的人出来跪拜,这是何等的尊荣啊?太子殿下从来不下访官员府邸,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顾尚书免礼,顾怀礼在家吗?”
“回殿下,犬子在书房,老夫这就让人把他叫出来。”,顾衡言辞恭敬,生怕招待不周,惹太子殿下不高兴。
沈槿煜抬手柔声制止道:“不必,本宫过去看看,劳烦指个路。”
“彩蝶,带殿下去书房。”,白有仪赶紧招呼道。
“多谢夫人,叨扰了。”
说完这句话,沈槿煜便跟着彩蝶,去了南侧书房。
“殿下,我家公子就在里面,彩蝶先行告退。”
“嗯,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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