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步的距离,易溯感觉快要走上一年。
他活了十几年,第一次抱人,还第一次抱男人!!
不过……
替昏迷不醒的林樾掖好被角后,他也没急着走,反倒站在床边若有所思。
该说不说,林樾这张脸确实挺好看。
自从穿到这个世界,他与林樾之间的交谈好像只有争吵,举止间的亲昵只停留在过去。
他知道,林樾所有温柔都留给了之前的易溯。
曾经读取原主回忆时,易溯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是羡慕的。
羡慕有人爱他,有人敬他,有人护他。
这些对于易溯而言,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他只知如何对人好,却不知被人爱是什么滋味。
可能……就像糖果,品过外层酸涩的糖衣,方能尝到其中的甜。
于他而言,这场任务攻略,他不敢奢望太多。
易溯不自觉地伸出手点在林樾眼角,盖住那处泪痣。随后又滑落至脖颈,一遍遍触碰突出的疤痕,但又像触电般猛然收回手。
指尖传来莫名的灼热感,易溯心下一惊,几乎没有多加考虑便俯身抵上林樾的额头。
还好,不是发烧。
易溯松了口气正准备撑起身去摆弄自己被书卷堆满的桌面,却在下一瞬被人抓住手腕,力度之大令他又重新跌回刚刚的位置,恰好对上林樾刚睁开的眼睛。
他们距离极近,近到林樾的呼吸声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这一次易溯突然发现,林樾的眼睛并不是漆黑无底。
在浓密的眼睫下,易溯见到了久违的光亮。
*
人影交叠,眼前模糊一片,好半天才看清周遭环境。
林樾持扇环顾四周,一群衣着清玄宗内门弟子服的少年簇拥着向他这边赶来,林樾本想侧身让路,却意外发现那群少年就这样穿过他的身体。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毫无异样,他试探性地触碰不远处的石台。
和刚刚一样,径直穿过了实体。
不等林樾细想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不远处的吵闹议论声引起他的注意。
他不动声色收起武器缓步走向人群喧嚷处,可当他看到前方的人,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玉制发冠明亮剔透,高束起的长发垂落身后,眉眼间尽是张扬。那人在众人的注视下握住悬于空中的玉牌,转而轻笑唤出仙剑。
剑刃直破上空,一道符纸紧随其后,刹那间天色暮景,繁星遍布。
在弟子们的惊呼中,那人好似对台下的反应极为满意,响指一打,漫天绚烂烟火。
“这点把戏你就仗着他们还都是小孩。平日里不见你练剑,除了折腾你那些花草,就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哎呀师兄别担心,师尊都说我现在剑术一绝,后面慢慢来嘛~再说了我刚成东峰门主,不逗小孩儿玩,以后说不定也没人愿意来找我闹腾了。”
烟火映照的光亮如白昼,林樾认出那是宗主殿前的空地,至于说话的两人,纵使气场性格天差地别,林樾也能一眼认出。
烛玄和易溯。
无心偷听他们的话语,林樾转身就走,继续寻找离开这里的方法,脚步刚迈出半步就硬生生停在原地。
他直直望向前方,在不远处的空地,衣着外门弟子服的少年怯生生地站在石台旁,瞳孔中倒映着天边美景。
少年缓缓扭头,透过林樾的身体,望向宫殿前的两人身上。
眼中满是羡慕和敬仰。
明知少年在看易溯,明知少年无法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却在对上懵懂的眼神时,林樾心口仿佛被人紧攥。
清玄宗历代大典只有通过选拔进入内门的弟子方能参加,修行不够的弟子只能做些清扫庭院看守山门的任务。
林樾知道外门弟子擅闯大典会有多么严厉的惩罚,他快步走到少年面前,想要牵手带他离开。
然而,他再一次穿透那双遍布伤痕的手。
周围的热闹与少年全然无关,他就这样静静看着,而林樾也一反常态,半蹲在旁侧陪着他。
在大典即将步入结尾时,少年正欲离开,怀中多了一朵玉兰花。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入他耳中:“烟花好看吗?”
林樾动作微顿,缓慢转身便撞进他从未见过的柔和笑容。
少年瞥向殿堂前站立的易溯,又将视线重新落在自己面前一模一样的仙师,怯怯道:“好看。”
易溯自然明白少年在看什么,他食指抵在唇间:“嘘,幻影而已。”
说完他拉起少年的双手,点点荧光环绕四周,掌心的伤口尽数消失。易溯蹲在少年面前,眉眼带笑:“你叫什么?”
少年:“林樾。”
从见到少年的第一眼,林樾便认出了他的身份,也是从那一刻才想起自己曾经为了提升修为,没有利剑便用树枝代替,在无人的角落一遍又一遍地练习挥剑动作。
被人嘲笑过,被人欺负过,种种屈辱他都忍受过来。这次大典,他偷溜进来只为看一眼被所有人敬仰的仙师到底有何等实力。
当那道剑光冲天而起时,少年人的心底就已经埋入一颗种子。
他也要成为像仙师这样的存在。
他已经做到历尽千难万险的准备,却未曾想到,天边星辰会自愿落入他的掌心。
一块玉石出现在少年手中,尾端的鹅黄色流苏还留有暖意,易溯将少年手掌合拢,轻声道:“以后若是修行有不懂的地方,凭这枚玉坠可来东峰寻我,无人拦你。”
旁人的聊天声由远及近,易溯余光后瞥,重新站起身施法将少年送离原地,一缕风将他最后的话语送去:“对了,我名易溯,现任东峰门主。”
幻影消失,魂归一体。
人群四散,宫殿前只剩下易溯和烛玄,可这次林樾没有离开,反而走到台阶前光明正大地听他们谈话。
“又去捡小孩了?鸦青那孩子还不够?”
自己分身之术恐怕早就被自家师兄识破,易溯便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故作玄虚地指了指天:“眼缘,可能命中注定。更何况那孩子根底不差,说不定哪天就在你我之上了。”
四周突然再次重重幻影,林樾下意识想要去拉易溯的衣角,却是一场空。
场景变幻,东峰院落,形态各异的花朵开满院落,阵阵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少年已经褪去那件粗布黑衣,一袭纯白衣袍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周身气势全无初见时的胆怯,额前布满汗水,头顶瓷碗站在院中扎马步。
不知过了多久,瓷碗被仙术托起,易溯从屋内拎着一坛酒瓶走出,将碗中清水洒在土壤上,手指挑开封布,酒香顿时弥漫四周。
一碗酒下肚,易溯像只倦怠的猫,迎着阳光舒服地眯起眼睛。片刻后他缩在藤椅上抱着酒瓶,朝屋内勾指,一柄剑便飞入少年怀中。
“此剑无名,赠与你,今后你便是它的主人。剑有灵,你想个名字,待出鞘之际便是有主剑,生出剑灵,供你使用。”
少年面露欣喜,紧紧抱着怀中剑,不断抚摸冰凉的剑身。
易溯:“别光傻乐,想名字。”
林樾在一旁静默站着,突然开口:“兰宿剑。”
少年闭眼,片刻后赫然拔出剑柄,银光在剑身顶端闪烁,光芒渐散,只留二字名为兰宿。
林樾不再言语继续向前走去,他明白了自己身处何处,是他自己的回忆长廊。
这段尘封许久的记忆不知被何人解开,他此刻正在长廊中,唯有结束回忆方能回到现实。
场景再度变幻,只是这次与以往都不同。
他不再是虚影,而是在少年体内,五感相通。
前面是熙熙攘攘的街坊,他站在门外迟迟没有进去。
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在等谁……
头顶烈阳被遮挡,林樾抬头望去,便撞进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中。
“带你去仙市,走吗?”
林樾怔愣地看向递过来的手,随后被温热的掌心包裹住。
“放心,有我在。”
*
回忆长廊走到了尽头,幻境与现实交叠。
相同的容貌出现在面前,林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虚实,还未从少年的欢喜中脱离,紧抓易溯的手腕,喃喃唤道:“……易仙师。”
易溯:?!!!
折寿了,这三个字他现在可是一点都担不起。
这是头撞地意识不清了?不该啊……坏了,不会被自己气疯了吧?
易溯一个激灵迅速抽出手腕,连忙翻身下床,托着林樾的头部来回翻看,确定没有伤口才彻底放心。
接着又火速后退几大步,远离床上那尊大佛。
他故意背过身看着窗外,咳嗽几声掩盖尴尬:“那个,你徒弟回北峰了。你晕过去了,我带你到屋内休息片刻。”
……
易溯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这说的是人话吗?连他都没听懂自己在表达什么。
偏偏这个时候林樾还不吭声!!
他平时不是最看不惯自己吗?现在哪怕是怼他一句缓解一下氛围也行啊!!
不行,共处一室也太尴尬了,他要出去透透气。
“你再躺会,我去熬些安神的药。”易溯说完压根不敢与林樾对视,快步离开房间去寻找相关的药材。
这么久以来,易溯第一次从林樾口中听出这般眷恋柔和的语气……
房间里只剩林樾一人,他按压酸胀的头部,抬眼便注意到放在窗边的玉坠,鹅黄流苏垂在窗沿随着微风小幅度摆动。
那是易溯平日随身携带的玉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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