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王府里的子孙,年满十六岁就会有自己的院子和仆役,如玉找到宇文祐的时候,他正躺在院子凉亭的美人榻上纳凉,脸上盖着本书,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书本下面还有一本画册。
“大公子,打扰了,夫人有请。”如玉站在榻边轻轻拍了拍他。
“谁?谁啊?”
宇文祐从好梦中惊醒,嚯的起身,书本掉落地面,那本画册正好摊开了,画面里是不堪入目的春宫,如玉瞥了一眼,就被惊到了,脸红不以转过头提醒道;
“大公子,您的书册掉了,快捡起来吧,莫要被其他人看了去。”
宇文祐这才清醒过来,慌张的捡起画册,牢牢地夹在书里,捏在手上,心虚的嘿笑道;
“如玉姐姐,你可千万别告诉我母妃啊。这,这都是闲来无事解闷的。”
“大公子放心,奴婢不会多嘴的,奴婢只看见大公子在用功温习功课。”
她抬眼看了一眼宇文祐,又娇羞的低下头,其中情意不言而喻。如玉心里跟明镜似的,她现在是衷心郑王妃,但人不能不为自己考虑,如果能攀上大公子这根高枝,将来大公子是王爷,她好歹也是个侍妾,一朝变成主子岂不是比做一辈子下人好。再万一生个争气的儿子,又何愁晚年凄凉难捱。
“好姐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宇文祐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档子事,见如玉如此上道,借机握住如玉的手,捏了捏。他的心思活跃开来,直觉一股血气直往丹田下涌去。
“大公子,夫人在等您呢。”如玉抽回手,她也能感觉到宇文祐灼热的手心,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宇文祐瞬间清醒,他从小就怕他母妃,母妃为了让他能袭爵,从小对他格外严苛。他自己倒是也想,但奈何外界诱惑颇多,老静不下心来。所以,每当母妃喊他过去,他都下意识害怕,可也只能蔫蔫的跟着如玉去了东苑。
几日后,破天荒的王爷忽然派了个年岁与宇文缚差不多大的孩子过来西苑,说是给宇文缚当书童的。这事还是郑王妃特意去劝说的,她有意道,其他世家公子小姐,甚至是王府的大公子和二小姐,上学堂都是有陪读的书童和侍女的。偏三公子没有,岂不是会给王府丢了脸面,因此王爷才挑了个书童过来。
徐王妃倒是无所谓,她很清楚,这郑王妃估计是又想讨王爷欢心,顺便做做样子给别人看,免得落得个苛待王府子嗣的名声。以前多少事便是如这般,端会做样子。
日子一晃眼就到了秋分,满院子枯黄的落叶,王府东苑洒扫的人多,清理起来还算快。西苑就难了,拢共就那么几个人,事情一多,难免下面的人不会有怨言。
这日徐王妃感觉身子好些了,心血来潮想起后院枫林到了秋季别有一番景致,便唤了月儿去后院走走。谁知刚到后院,就听见打扫的下人聚在一起抱怨,一字一句听了个真切。
“哎呀,这跟错主子可真要命,没有什么赏赐不说,活还这般多。”
“就是啊,咱从前在徐府也是得力的,那老爷夫人时不时有个赏赐,谁知跟着小姐到了王府,本以为日子更好过了,谁知竟这般不济。”
“诶,小姐也是大家闺秀,竟也比不过一个没有根基的医女?真是…”
“闭嘴!谁让你们议论主子的?!”月儿听不下去了,气得不行,当即大喝。
徐王妃愣愣的听着,她一贯性子柔弱,但对下人还是极好的,虽然现在日子辛苦,但从不惩罚打骂下人。不曾想,人心都是这般丑陋不知足。当即一口血咳了出来,人就昏了过去。
月儿吓得不轻,赶紧叫人把徐王妃搬回卧房,请了大夫来诊治。又去回禀了王爷,彼时王爷正在和姒君言谈事,回了句:知道了,让她好好休息。便没有表示了,姒君言见此,也不好劝说,只能说自己代为探望。王爷默许了,他便跟着月儿去了西苑。
宇文缚是放堂后回来,看见母妃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才知道母妃病重。大夫说徐王妃身子本就弱,多年优思淤积在胸,又气急攻心,怕是不好。
“那我母妃,还能好吗?”宇文缚小心翼翼的询问大夫。
“诶,三公子,老夫无能,未有根治之法,顶多开几副药,让王妃少些痛苦。”老大夫惭愧道。
“怎么会这样?母妃近日明明已经好多了,也不怎么咳嗽了…”宇文缚小小的身子如秋风落叶般颤颤巍巍,在他心里母妃是唯一的亲人。
“三公子,莫要太过伤心,我想王妃最希望的是你能平安长大,岁岁无恙。”
姒君言安慰道,他来的时候也给徐王妃把过脉,确实是大夫说的那般。而且最多不过三个月,徐王妃便会油尽灯枯,以现在的医疗条件,也不知道能不能挨过今年的除夕夜。
“母妃…”宇文缚趴在徐王妃的床沿,眼眶红润,但并没有让眼泪掉下来,他的母妃还在,所以他不能哭。
“三公子,老夫已经将药方开好了,一日三次。须切记,不能再让王妃再过于忧思了。王妃宽心病情才能有所好转。老夫告辞。”老大夫把药方交给月儿,背上药箱便打算离开了。
“有劳了。月儿你送送大夫,此处有我和三公子。”姒君言对月儿交代道,毕竟徐王妃还在昏迷,这个屋子能做主的除了年纪尚小的宇文缚,便是他了。
月儿领命出去了,宇文缚忽然站起身,眼眶的红色愈发明显了,连眼睑边的那道疤,一张好看的小脸阴沉沉的,他抬头望着姒君言问道;
“先生,学生有一事不明,希望先生解答。”
“何事?”
“此番,我母妃无辜受罪,这几个嚼舌根的下人,先生觉得,学生应该如何处置?”
“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规矩不成方圆。三公子理应赏罚有度,事有章程。”姒君言斟酌道。
“好,先生,学生明白了。”宇文缚忽然浅笑了一声,又对姒君言行了礼“先生,天色不早了,母妃也暂且无事,先生请回吧。”
很意外的,这是第一次宇文缚开口送客,送的还是他这位老师。姒君言心里奇怪,但觉得既然大反派都开口了,自己如果不走,万一得罪了他,以后岂不是很不好过,还是顺着他比较好。于是他也行礼告辞。
目送他走远,宇文缚唤了月儿,那几个嚼舌根的下人还在院子里跪着。虽说徐王妃在王府不受宠,但这几个下人是娘家陪嫁的,所以徐王妃这边是有处决权的。看着这几个跪在那,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的下人,宇文缚觉得好笑,这些下人真以为他们母子很好欺负,平时母妃不忍责罚他们,全然是看在昔日情分,且母妃一向心善。
“月儿姐姐,这个冲撞我母妃的狗奴才,让他们跪到母妃醒来再行处置。母妃醒了再通知我一声,我去找林武师一趟。”
“是,三少爷。”
这一夜,宇文缚找林如海商量了什么,姒君言并不知道,所幸隔日无所事事,他一大早,便带着小团子来西苑探望徐王妃。昨夜小团子听爹爹说徐王妃病重,她担心的不行,都不用姒君言去哄,自己就早早爬起来,让婢女给穿好了衣裤。
“姑母,卿卿来看你了。”姒卿卿见徐王妃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前几天明明见着还是好好的,一瞬间她就红了眼眶,她趴在床榻边,右手比了几个驱散的手势,
“痛痛飞走,痛痛飞走,姑母马上就不痛了~”
“卿卿,真乖,姑母···咳咳··不痛了。”徐王妃虚弱的笑着,她先以及没什么力气说话了,说几个字就要都停下来休息,否则就会咳嗽不止。
“王妃保重身体,近日天气转凉,莫要再染了风寒。”姒君言有些不忍心看她,他虽有医术,但实难救助。徐王妃属经年心病,积郁成疾,如果她自己没办法释怀,真的是大罗金仙也难救的。
“老毛病了,贤弟莫要担心。我这样不知还能撑多久···”
徐王妃双目已然失去了神采,其实按现代来说也不过才三十多岁,这些年时好时坏的,身体已然垮了,本来好好的一位美人,眼看就要香消玉殒。她又咳嗽了一会儿,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对如意玉佩,捏在手里摸了摸。
“这对如意玉佩,是我母亲在我出阁时传与我的,咳咳···原本,是要我传给我的女儿出嫁的,可惜我福浅,只生了缚儿这一个孩子,咳咳···”她说几句便又咳嗽不止。
“王妃莫要说了,先休息吧。”姒君言劝说道。
“不,怀义,这王府里,唯有你真心待我们母子,咳咳···如今不说,我怕是难了,便让我说完吧。”她喘了几口气,又喝了月儿端来的茶水,继续说,
“缚儿还小,他是我唯一挂心的,这对如意,我本想亲自交予他的妻,咳咳···奈何,我怕是等不到了,请你暂且帮我保管,等他日缚儿娶妻,便由你这位先生代为转交吧。”说完便把如意玉佩递给他。
“即是王妃所托,弟弟一定牢记,绝不负所托。”
姒君言慎重的接过,这种被托孤的感觉,让他胸口发闷,果然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是在一本书里,但实实在在也是能体会到徐王妃的一片爱子之心。
之后他们便随意的聊了几句,徐王妃便说累了,姒君言便带着小团子回府。他心中隐隐有感,徐王妃怕是已经知道自己快熬不住了。
诶,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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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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