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鲸水醒来的时已经午夜了。
路子昱趴在他床边睡着了,听到赵鲸水转身的动静,他醒了。
“你再睡会吧。”赵鲸水轻声说。
“没事,我还好。”刚醒的声音还带着丝沙哑,路子昱身穿藏青长衣,他的发冠已经松了,脸上还有着刚睡醒时的迷茫。
他索性散了发,然后给赵鲸水递了碗温热的药,“那个老郎中给你熬的,喝了吧。”
赵鲸水喝完又躺了回去,然后突然想起来今天的任务,“今天的药都发下去了吗?”
路子昱点头,“衣乔和郎中一起发的。”
那就行。赵鲸水没有困意,这段时间折腾的他身心俱疲。他瞄了眼路子昱,想起了他的主要任务。
路子昱察觉到他的视线,他凑了过去,问他:“饿了吗?要不让叫衣乔做点什么?”
“不饿。”他支起身,“你怎么来了?”
路子昱说:“京城没什么事,正好有时间我就过来了。”他摸上赵鲸水的额头,“还有点热,我给你烧点水吧。”说罢,他起身就要行动。
“不用。我这样躺一会就行,现在我已经没事了。”
“真的?”路子昱狐疑地看向他。
“真的。”他真诚回答。
路子昱又坐回去,赵鲸水斟酌一下言辞,然后跟他说:“宁王爷是不是又给你下绊子了。”宁王爷就是路子行,他的四哥。
路子昱没说话。屋内的烛光已经烧至殆尽,他看着落在周围的蜡油,伸手戳在边缘上把他们翘起来。
赵鲸水看他的动作也没说什么。屋里黑了,只剩下窗外的月光。
“路子昱,你想登上那个位置吗?”
路子昱的手突然停了,他搓搓指尖的蜡屑。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开口:“或许。”
赵鲸水眯上眼睛,他的手覆上路子昱的手。路子昱的手冰凉,在这个同样寒冷的夜里,他手心灼热的温度仿佛是唯一的热源。
“和我一起躺会吧,不然这样待一宿你也该发热的。”赵鲸水往里挪了挪,拍拍身边的位置。
路子昱没动,他还在犹豫;赵鲸水直接握住他的手,把他带了上来。
“……你的体力恢复得还不错。”
赵鲸水声音迷蒙:“怎么不说是你力气太小?”他看路子昱的转过头去,调笑道:“当然,也有可能是你自己本来就想上来和我一起。”
“……没有。”他靠在赵鲸水身边,衣服上还带着屋外的凉气。夜深了,风吹落叶的声音沙沙作响;两人就这样无言相对。
“睡了吗?”赵鲸水问道。
“没有。”路子昱说。
他看向路子昱,零星的银白散在他的脸上,眉目冷清,略带忧郁;他不像一个为了皇位四处厮杀的皇子,倒像一个腹有诗书却不得出路的文郁书生;满头乌发随意的落在身后,随着他动作的幅度飘动着。
赵鲸水拢起他耳边的碎发,又一次问他:“你想吗?”
路子昱这次回答倒快了,“想与不想,不是我能决定的。”他与赵鲸水对视,眼神里混合着复杂忧虑的情绪,“没有人能知道他的想法,没有人能真正的理解他。母妃不行,我也不行。”
“但是他现在这样对你,我并不觉得这是好事。”
“我知道。”他伸手摸上了赵鲸水的脸,“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四哥、包括他所有的儿子,都不过是他的棋子。他想让我们怎么走,我们就得怎么走。前行与后退的选择权,不会在我们手中。”他长叹,“承枫,等我真正身不由已的那一天,你就离开我吧。别让我成为风筝上的那根绳。”
赵鲸水反握住他,“我不会离开你的。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把你带走一起私奔。”
路子昱被逗笑了,他的笑靥像在风中绽放的栀子花。笑声渐去,他说:“好。到时候就靠神医帮我了。”
赵鲸水说:“一言为定。”
两人合衣入眠。一夜过去,赵鲸水好了不少。
汜水的瘟疫在这段时间的控制下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成功。还有两天这一切就彻底结束了。
这两天风平浪静的过去,中药有了成效,病情得以控制,一切都在向好进展。而赵鲸水也终于离开了。
离开的那天县令给他塞了很多食物与茶叶,在汜水百姓的挥别中,一行人回到京城。
来来回回两个月过去,夏天就这样来了。京城今年格外的热,初夏时节赵鲸水就已经受不了这长衣了。
“古人真厉害,这种天还穿这么多。”赵鲸水耐不住热,这几天他熬药的时候都热得不行,汗珠滚落而下,里衣浸个彻底。
系统:“目前只有冰凉贴,可以吗?”
“什么都行,凉快点就行。”他抹去汗水,在药炉前唉声叹气。
药堂原本是有个小厮的,但是前段时间他母亲去世,他就回家处理丧事去了。
于是药堂只有他一人忙活,还好进了夏天,看病的人不多,不然他还得从王府找人帮他。
汜水的事不知为何被人压住了,那场瘟疫就像它的流行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赵鲸水不清楚这其中到底是谁的手笔,但是和原文处处违背的情况有点令他不安。
虽然系统打包票说没问题,但到底有没有问题谁又能担保呢?
不管怎样日子还得过。赵鲸水只得敛起心神,专心投入在他的主线任务中;结果还不错,那一夜长谈之后,好感度到了40%,涨幅极大。
不过再快都没办法和上一个世界比,毕竟按时间换算他第一个世界的任务早就完成了。
最主要的是,路子昱又开始忙了。见面都极其艰难;而衣乔那边则一直在王府里当个普通侍女,虽说带点保镖的意思,但路子昱从没带她出去过。
剧情陷入了僵局,好感也是。
折腾完一天,他回到王府。天已经长亮了,现在天空中是泛紫的夕色;进了晚上,温度就降下来不少,赵鲸水坐在亭子里,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凉风。
“云殿下,王爷回来了。”明绣给他端了一盘糕点,赵鲸水深知这糕点和那个山药糕一样噎得不行,他没敢拿。
“他在书房吗?”明绣给他摆好茶水,茶水上还浮着袅袅热气。
“嗯,一回来就去书房了,还没用膳呢。”
“那我去看看他。”赵鲸水刚要溜之大吉,就被明绣喊住,“云殿下,这糕点可是王爷特意给你拿回来的,吃两口再走吧。”
他直接连盘端走,“那我拿过去和他一起吃。”
“哎呦,这盘子这么端会撒的。”明绣扶好后,正好看见了衣乔从外边经过,她喊住衣乔,“乔乔,你帮云殿下把这些东西带到书房吧。”
“好。”衣乔走了过来直接接了过去,赵鲸水还想表示一下自己能行,一眨眼衣乔都快走出去了。于是只能跟在衣乔身后。
明绣还在说:“乔乔,不能走在云殿下前面。”
“好。”衣乔照顾了还没跟上来的赵鲸水,走在他身后。
赵鲸水:“……”
莫名的,他感觉自己莫名的像个废物。
系统插刀,“或许你还记得那个没骑起来的自行车?”
“……”他不说话并放开了腿加快了速。
然后等走到书房时,他的感觉他的小腿直突突。
衣乔看他这幅样子,不忍心再打击他。赵鲸水敲敲门,屋里传来一声“进”。他推开门和衣乔一起进去,路子昱此时正在批公务。
赵鲸水看他案桌上对了足足两摞子的公文,震惊道:“怎么这么多?”
路子昱看上去疲惫不堪,他说:“父皇给我的……京城最近炎热,有挺多百姓有中暑昏迷的症状,父皇让我解决一下。”
赵鲸水无语,这任务难道不还是他的吗?“这明显是我的任务啊。”他刚说完,就看见路子昱瞄向他身后的衣乔,然后眨眨眼。
“……衣乔,把东西给我吧。”赵鲸水把盘子接了过去,然后衣乔离开了书房。
路子昱盯着那些点心,“给你买的,拿过来干什么?”
“这么多,我自己也吃不完。”他随手放在一旁,坐在了他的对面。
路子昱长叹一声,这些天他睁眼上朝回府批公文闭眼还要想明天皇上又要给他安排什么鬼任务。他本就身体不好,这些天下来脸都苍白了几分。
“我给你把把脉吧。”赵鲸水看他这幅病恹恹的样子说。路子昱本身也是个带点药罐子属性的王爷,他先天体弱,得病就不易好,这也是为什么当年皇上想让他师父留下的原因。
他伸出左手,手腕上的青色血管格外明显,赵鲸水当然不会把脉了,但是他有系统!
系统自动提取信息,并把结果发给了赵鲸水。赵鲸水看不懂强看,看完后只得出一个结论,得吃药。
“明天开始我给你熬药,早晚各一副,吃上半月调理调理。”他收回手,面色严肃地跟他说:“你得注意点你的身体,这样熬下来结果还没有呢人先熬废了。”
“嗯,我知道。”说是这么说,他又一次投入了成海的公务当中。赵鲸水就那样坐在他身边,看医书。
这个世界不知道得持续多久,他总得做好系统出问题时的二手准备。
时间就这样过去,天空挂上浓郁的墨色,浅淡的月光落在窗上。案上摇曳的油灯提供着书房里唯一的光源。
赵鲸水已经看不动了。隔行如隔山,他对那些知识本就一知半解全靠死记硬背,现在他的大脑容量已告罄。
而路子昱在此期间一直在批公文,他不知道现在过了多久,但是桌上的公文只剩原先的一半了。
“什么时候了?”他站起身,抻抻僵直的身体;推开门时,隐约的蝉鸣声更为清晰。
路子昱说:“戌时,你要回去吗?”
“不回。”他坐在门槛上,邀请路子昱,“和我一起来放放风吧。不然看这么久了对眼睛也不好。”
路子昱放下笔,跟着坐在了赵鲸水的旁边;芒种已过,京城里又开了夜市,王府离那并不远,恍然间还能听见吆喝叫卖声。
“出府看看吧。”赵鲸水再次提议,“你还没看过民间的夜市吧,正好趁这个机会去逛逛。”
“可是……”路子昱犯难,“这有违父皇教诲……”
“管他那么多,你如今都出来了,教诲不教诲随风去吧。”他向路子昱伸出手,脸上的笑容自由灵动。
他不自觉的伸出手,触碰到了他最不可得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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