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恰逢故人来

人从混沌的梦中被拉扯出来,只留下一枕愁叹。

我的双眼很沉重,使了很大劲,才慢慢睁开眼来。浑身酸痛,全身像是被拆了骨一般,但又躺着绵绵无力。我看见一张妇人的脸,焦急喜悦相映,穿一身枣红袄子,梳着简单的妇人发髻,从来没有见过的一个人。

这个妇人是永安客栈的老板娘,此时见这女子终于醒来,顿时欣喜万分。

谢天谢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这位姑娘总算是醒过来了。

“姑娘,你总算醒了,这一天一夜可担心死我们了。”说着便从旁边的桌子上端起一碗汤药来。

她瞧着这姑娘刚醒,双眼带着些迷离,苍白的脸此时微微泛红,倒有几分病美人的娇态,瞧着也让人喜爱。

“姑娘,快趁热把药喝了,病就能快点好了。”

我的脑袋此刻并没有快速的运转起来,只是木然的听着指令,端起药碗,便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其实小时候我是最怕苦的,每次生病不肯喝药,总是要阿兄哄很久,端来糖水才肯喝药。

那妇人看我喝药的架势,着实惊讶了几分,断然没有一个人喝药像我这样豪情壮志,视死如归的。

“呀!姑娘,你可真是个实心眼的,小心别呛着了。”

其实我只是渴极了,反正是药,管它苦的,甜的,喝就喝吧。喝完才后悔,现在不光是嘴巴苦,连着心肝肠子都是苦味的。

只见那妇人又唤来店小二,“小石头,快去告诉那位公子,就说这位姑娘醒了。”

此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记忆还停留在被困住的雪道上,恶贼,还有那位骑马踏雪而来的公子。。。

妇人看我呆愣的样子,想是猜到什么,说到:“我这里是永安客栈,我是这客栈的老板娘,前一日一位公子救了你,住进了我这客栈,咯,就是这位公子!”

很多年之后,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记忆犹新。那样一位翩翩公子端着一碗粥,升腾的热气氤氲了他那双清亮的眼睛。我突然觉得眼里闯进一阵白月光,美好而令人心向往之。然后我听到清冽的声音响起:“姑娘,饿了吧,可要喝一碗热粥。”暖暖的沁入人心。

“雪山上,是你救了我!你救了我的命,我会记一辈子的。”我知道他就是那个骑马踏雪而来的公子,他救了我。

那妇人见男子来了,想着我们定是有话要说的便同我说到:“姑娘你先休息,你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小二找我。”便推门出去了。

“小仙女记一辈子很漫长的,不如你以身相许吧!”这时我才瞧见门边依靠着一个男子,大约二十岁的年纪,眉目俊俏,正坏坏地对着我笑。

“乌桓,不得无礼!”

“哼!公子,咱可是费尽心力的救了人的。”说着便生气的走开了。

看着他们二人我实在是尴尬,只当没有听见。

“姑娘不要在意,乌桓,平时顽皮了一些,总是喜欢逗弄别人。”话虽这么说着,可我却瞧见那男子,眼角分明带了几分笑意。这人也真奇怪。

“又发烧了吗?怎得脸这么红?”于是我便感觉到有两指微凉,短暂的在我的额头停留了一下,然后我便感觉背后有千万只蚂蚁在往外爬,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四肢百骸弥散开来,心口也只觉得只打鼓。

怎得生了一场病,自己便这样病得不轻了,这种感觉只叫人害怕。

“不--不碍事,许是这屋子太暖了,我有点透不过气来。”因为心虚,脸不由更红了,这一刻,我只想着这会有条巨大的地缝吧,我躲进去,藏起来,也不至于这样丢人现眼。

那男子这会眼角的笑更胜了几分。

“你的病刚好一点,身体还很虚弱,不宜开窗透气,外面还下着雪,等你好一点了,可以到外面去走一走。”

男子看了看面前的女子正色道:“我叫慕容清濯,是剑来山庄的少庄主,前日在葳蕤山那几个困住你的是青虎门的人,欲设陷阱与我武斗,没想到意外遇到了姑娘,险些害了姑娘,在下实在惭愧。”

慕容清濯,慕容姓是南边的世家大族,倒是个不拖泥带水的世家公子。

在床上浑噩的躺了两天,我便可以下床走动了。

永安镇不大,却也只有这一家永安客栈。因为大雪的缘故,住了很多来往的江湖侠客。平常这永安镇很是冷清,往来只有少量乡间过客。因为这里是离方天城最近的小镇,又因为大雪阻路,江湖侠客门都聚在了这间小小的客栈里,一时间这里很是热闹。大雪阻路,只得停留下来整天又没有什么事可干,侠客们便没事斗来斗去的武斗。所以一时间这客栈也有点鸡飞狗跳,老板很是头疼,但是有人住店有钱赚,每天只得笑脸相迎。老板在客栈一楼大堂的中央劈开一块四方空地,让这些侠士斗武,前提是不能弄坏客栈里的一砖一瓦了。老板娘很会做生意,看他们比武比得这般热烈,便在柜台设了赌注,看客们根据自己的意愿赌输赢。一时间整个客栈也是一片鸡飞狗跳的热闹景象。

而我呢?我既不会赌,也不会斗武,只做一个喝酒的看客。老板娘酿的梅花酒,清香甘醇,别有一番风味。

我只选择最角落的位置,安静,也好在这嘈杂的环境里隐藏自己。我只想一个人喝酒待着。

可毕竟客栈又这么大点,我又是女子,在这么多江湖侠客中也算是很特殊的存在,总有好奇心重的人想要探一探底细,总要扰我喝酒的情绪,我便很不难烦的叫他

“滚。。。”无需说太多字,明白就好。

也有那不知道好歹的,听不懂我的话。硬是要继续在我这里纠缠。这个时候乌桓,就会飞过来把那些不知道好歹的家伙,打得落花流水,下场极惨。如此这样,便没有什么人敢过来打扰我喝酒了。这个时候侠客们便都在心中意会:此女不好惹!

乌桓是慕容清濯的亲护,忠心耿耿的亲护,奉了慕容清濯的命,好好保护我。乌桓不与我说话,因为我不可理喻。因为他讨厌公子给他派的差事。但是只要我有危险,他会保护我。我觉得这一点,我们配合的很好,反正我也不想说话。

关于我的不可理喻,是因为我刚刚病好,便沉迷在酒里。慕容清濯劝过我几次,我都不予理会,依然我行我素。我只冷眼对他说:“喝不喝酒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我是欠你一条命,但是你左右不了我的生与死。”他便不再管我了。

这会儿,又有一波侠士斗起了武。一边是天山白莲教的,擅长凝结剑术,另一边是诡门,擅长阴阳诡道暗器。两者相遇,黑白对抗。正是如火如荼,众位看客焦灼见证胜负的时候。

客栈的大门,突然被人撞开,只见两个身影撞了进来。客栈门瞬间打开,冷风也随着打开的门,猛灌了进来,顿时客栈的人都打了一个哆嗦。

只见那两个身影,又纠缠在一起,明显能看出,另一个男人占了下风,这时人群中有声音响起:“是无影无踪门,林落止,他的无影双刀,乃是一绝,没有人能看清他双刀的招式,据说看到过的人,都死了。他的刀速很快,但电光火石间,他便直指你命门。今日见识了林落止的无影刀,无憾啊。”只见那男子穿一身墨黑的衣服,眉目俊朗,眼睛程亮,眼里带了七分笑意,也是一个飒飒的潇洒公子。另一个男子被林落止击倒在地,只是求饶:“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是我有眼无珠,不自量力,在下服输。”

“滚。。。”

慕容清濯在楼上雅间看了半天,觉得甚是有趣,这说话的语气与某人到是很像。

那倒地的男子吓得连滚带爬,飞快地逃走了。

客栈的众人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那林落止走到角落那小美人的桌子对面,顺手拿起一个杯子,自顾倒了一杯酒,浅尝了一口。

“是好酒啊,梅花酒,好酒配美人。酒醉人,人不醉。”只见他转着酒杯,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女子。好像他又轻轻地叹息了一下。这会大家又替他暗暗紧张起来,毕竟先前其他人的遭遇都历历在目。他们不知道接下来是不是会有一场好戏上演,都拉长了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这边,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一个不小心,打破了这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令他们又惊讶的是,那女子并没有生气,而是端端坐在那里低下了头,然后他们又不可思议地看到,那女子的眼里竟然掉出眼泪来,像断了线似的。滴落在桌子上,也滴落在心疼之人的心尖上。

又去瞧那林落止,眼里竟是满眼疼惜。

“阿月。。。有我在。”

此刻兴奋的看客们,已经在脑子里,高速运转了话本子里的各种剧情,纷纷在猜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男人和女人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又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又看见那女子,迅速起身,扑进了那男子的怀里。

看到这里乌桓瞧见自家公子清冽的眼里明显降了温。

各位看客们,脑子里,又激动又明白地转动着:一定是这男子负心于女子,以至于这女子天天借酒浇愁,然而造化弄人,女子又爱上了别的男人,男子在失去女子之后又发现还是深深爱着女子的,又不甘心,追了过来,可是这女子现在有了新的男人保护,这不是三角恋吗?年轻人啊果然是年轻人,爱恨情仇,跌宕起伏,唏嘘一片,定是这样的剧情。

那女子抱着男子,站在客栈里。哭了足足有一个时辰,真是感天动地,又有些惋惜。有好一些,女侠客,都感动偷偷抹了泪。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林落止知道,阿月的心里有千万倍的痛苦无法释怀。只要能哭,就把那些不痛快通通哭出来吧。有些事郁结在心里,永远都没有办法解开。他知道,她现在需要释放。

“阿月,有阿兄在呢。有些事,不是你的错。你是你,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小阿月,不哭了。”

只见那林落止轻轻拍着女子,看着像是哄自己的孩子一般。

看客们高速运转的脑子,在这时嘎然而止,构思了半天的话本子剧情轰然倒塌,男子和女子的故事又有了新的开始。

“今朝有酒,今朝醉,我陪你一起喝酒吧。不醉不休,别忘了,你喝酒可是我教的你。”

“不醉不休!”看客们竟在那女子眼底捕捉到一丝浅浅的笑意,所谓美人一笑百媚生,看得只叫人心动。

于是客栈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武斗的武斗,喝酒的喝酒。只是多了些人想不通话本子里有些什么故事,是大家都没有看到过的。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丑,眼睛哭得红肿,阿兄的衣服上都是我的鼻涕眼泪,可是有阿兄在,我会觉得很安心,我再也不是那个寻不到方向的自己了。我当然知道,阿娘,是担心我的,让阿兄来寻我的。

慕容清濯看到楼下,相拥哭泣,然后又饮酒对饮的两人。对于那个女子又多了一些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女子?无影无踪门,他们到底有多少秘密?这江湖武林里,又藏了多少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这诡谲的江湖真的是我们所认清的江湖吗?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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