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怕了？"
少女的声音如山泉流淌，又似清脆的鸟鸣，带着不屑，回荡在场内，似有回声。
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他撑剑起身，玉冠束起的墨发微散，一些发丝和汗水黏在脸上，显得他分外狼狈。
阿芷微低着头与他对视，眼神淡漠。
云琅咬牙挥剑，阿芷与他约有三尺左右的距离。在剑挥来的那一刻，她抬手，食指和中指夹着薄薄的剑身，云琅只觉得这剑有千斤重，再也无法前进。
他目眦欲裂，阿芷轻轻一挥手，剑被甩了出去，深深地陷入地里。
灵力凝起的劲风向他扑来，接着，整个人如同那柄剑般飞了出去，他猛地喷出一口血，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位了。
阿芷只是冷漠地扫了眼，顿感无聊。
不过以她的水准打不过也情有可原。
当初，白芷一把长汀剑吊打无数天骄，云琅输得不冤。
她有些遗憾地看了眼躺在地上已成破烂的铁剑，五个铜板捡的二手剑没了。
场内有片刻的寂静，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身着墨绿色劲装的少女转身离去。
没人知道她此时正想着自己的长汀剑，用得多顺手啊！
只是当年去无边界前长汀和她闹脾气，不跟去，如今在何处也不知道。
"阿芷，你都要去无边界了还不表白，本剑怎么会有你这样没出息的剑主！"
长相可爱的三头身小人在她身后絮叨，阿芷头也没回地收拾着包裹，淡定地说："再等等。"
长汀真的要生气了，她叉腰在阿芷耳边叨叨；"胆小鬼！胆小鬼！"
阿芷被她念得烦了，挥挥手想这烦人的小苍蝇挥走，只是长汀怎么赶也赶不走："真的不表白吗？不然你要没机会喽！"
阿芷白了她一眼："师兄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长汀扭头，抱胸轻哼，以此来表达她的不满。
……
之后阿芷与宋思成等人在食堂会合，季月章问她考核顺利吗？她轻描淡写地举了举手中的玉牌。
"不相信你们老大？我什么实力，如果连这也过不了，当年的手下败将不得追杀我十几条街。”
"这么说……"季月章抬手摸摸下巴："那么如果我过不了，暮朝远那家伙也来追杀我？”
宋思成正努力地举起杯子试图倒干最后一滴果汁："他敢么？"
埋头研究丹方的梁翕抬头斩钉截铁地回了句"他绝对不敢！"语毕又重新低头，继续钻研去了。
季月章捂嘴轻笑，阿芷则想到，暮朝远此人，是季月章的竹马。
她和季月章相识全靠这位大哥。
*
繁华的街上，着鹅黄儒裙的少女满头大汗，慌不择路地撞到阿芷身上。
阿芷刚想脱而出的话在少女抬起脸时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轻声细语地问："怎么了？姑娘可要好看路才是，莫要撞到了人。"
少女眼圈红红的，让她想起她养在苍山上的兔子，柔弱使人怜爱。
女孩眼神看是溺水的人看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漂亮姐姐，有坏人在后面追我。"说罢，她抬手擦了擦眼泪。
彼时阿芷有个江湖梦，路见不平这事终于轮到她了！
于是在暮朝远追上的来时将少女护在身后，剑横在她与暮朝远之间。
少女在阿芷身后偷偷看向他。
暮朝远的脸上是焦急之色，头戴玉冠，腰间挂着器修世家暮氏的王佩。
"你给我出来！"
他不敢越过锋利的剑，只能冲阿芷身后的少女喊道。
阿芷最是听不得这种话，当即追着这人打。
在她身后的少女向暮朝远做了个鬼脸，当她扭头看过来时少女又露出甜美的微笑。
……
最后，三个人坐在路边，阿芷坐在中间，双手环胸，"你们俩，老实交待到底是怎么回事？"
暮朝远顶着脸上高高肿起的巴掌印："我叫暮朝远，她叫季月章。老师而置的课业没完成她抄我的，被老师罚了，我逮她回去……"
季月章摸摸自己的"熊猫眼",嘶地一声，听到暮朝远的话，跳起来想打他，但被阿芷拽了下来。
"屁！是你偷打小报告！不然我才不会被罚呢！"
阿芷捂着耳朵，面无表情。
"哪是‘偷’！我明明是光明正大！"
"啊！你给我爬……”
阿芷低头数脚下的小石子，忽然，一双雪白的长靴闯入她的视野。
"怎么坐在地上？"
她抬眼看去，那人向她伸出手，清冷的眸中有着淡淡的笑意。
残阳如血，着月白色长裙的少女就着拉她的力道起身，两人并肩而行，没管后面的那两人。
阿芷垂着头，鬓边的碎发遮住了她的眼，看不出情绪，她语气闷闷的："师兄，我是不是做错了呀？”
她是不是做错了？那两人分明认识，万一她当真，将那暮朝远捅了个对穿该怎么办？
李忘知有些不解，但他知道此时给师妹顺毛是最好的选择。
"错与对无法确切地区分，做错了事，只要还有转圜的余地，那也不算晚。况且，我相信师妹不会做有违本心的事。”他偏头看向阿芷，眼神温柔："师妹做了什么事？"
阿芷磨蹭地将方才的事说了出来，抬眼看向李忘知。
李忘知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做得很好了。当初我下山的时候可没你这么聪明。”
阿芷心中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她郁闷地说："但是我被骗了。"
李忘知将买来的糖人塞入阿芷手中，看着少女一小口一小地吃着，说道："师妹很聪明，所以在下次的时候就可以分辨了。”
火红的、金黄的落日余晖照在他温柔的眉目间，嘴角擒着淡淡的笑，阿芷咬了一口糖人，甜滋滋的，她想。
无论何时，李忘知总能轻而易举地化解她心中的戾气。
*
微风拂过，窗边树叶沙沙作响。
季月章和宋思成去打饭了，还没回来，但问风听群聊里的消息着仍在一个接一个地蹦出。
宋思成：话说回来，季月章你和暮狗子还有婚约呢！那事怎么样了？
季月章：你非要提这么扫兴的事？！
阿芷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
阿芷：你俩打饭打那么久？
宋思成：姐，我立马回来！
太阳给长廊渡上一条金边，树影婆娑间，一名少女行走在其中。
季月章低头在问风听上打字，不小心撞到一个人，她连忙低声道歉。
"没关系的。"
温柔的女声响起，季月章怔了一下，抬头看向女子，很快她就掩饰自己的失态，又道了声歉后飞快地走了。
她手指在长方形薄玉片上打字打到飞起，可以看得出是真的很急。
季月章：我看到一个女人，她的声音和扶摇很像，长得也很像！
只不过她和扶摇最大的区别是气质，女人气质温柔婉约，而扶摇则像个小太阳，天真烂漫。
阿芷半信半疑，让季月章先回来吃饭，就差她了。
午间阳光热烈，即使是在修者的地盘，也和人间一样燥热。
一行人走在幽静的小道上，日光透过翠绿的树叶，打在几人身上，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阿芷抱着新发的弟子门服慢悠悠地走着，耳边是宋思成夸张地声音。
"真的假的！扶摇师妹怎么可能不认得你？
"可能是过了三百年，她把我忘了呢？"
"她记性那么好，怎么可能！"
阿芷无视两人的吵嚷，垂眸看手上的弟子服。
“料子不错。”她评价道。
梁翕也点点头：“确实，不过老大，剑锋的弟子服怎么那么像你当年穿的那一件啊？”
当年的比武台上，少女手持长剑，身穿白衣，收紧的袖口、腰间都绣有金纹。手上的长剑剑身上刻着“长汀”二字，剑光如水，少女精致清冷的眉眼间满是认真。
日光下，她的剑几乎透明，像浸在人间烟火中，带着春日的明媚，又似桃花朵朵，多情风流。
与剑不同的是她这个人，梁翕觉得，在握住剑的那一刻，这才是真正的她，清冷中带着戾气，精致的灰瞳里带点儿疯劲。
阿芷眼神暗了暗，当初她要去参赛时穿的衣服是扶摇设计的。
仍记得少女在满园的春意盎然中围着她，欣喜地展示着手上的衣裳，她满不在乎地套上，也算是配合师妹。
“这是我们苍山的门面！”扶摇杏眼圆瞪，“师姐，请你认真点！”
阿芷双手举起，求饶似的：“好好，我的好摇摇，别生气啦！”
带着宽恕意味的少女轻哼声在耳边响起，一切仿佛都在昨日。
阿芷抬眼追上前面的人：“怎么不等等我？”
季月章扭头问：“阿芷你化名是什么？”
“大家以后在太清宗就这么称呼对方，不会被人怀疑。”她又解释道。
“微生芷。”
季月章笑笑：“微生芷同学，我是器峰的章月季。”
“我是符峰的陈思松，老大。”宋思成也凑过来。
梁翕默默地抬头看天：“这天真蓝啊！”
宋思成：“不是，老梁，你没化名啊？”
梁翕：“过了三百年，谁记得我啊！”
现在大雍人平均寿命长，大多在120～130岁之间，不过是三代人的事，何况在攸宁二百二十年后便再也没举办大赛了，他们是最后一届，人们大多都记得，不过大概不会联想到三百年前罢了，但风险挺大的。
“叮！”所有人的问风听响了声。
——所有新弟子到九重峰下集合，进行点名。
阿芷是赶在太清宗招收弟子的最后一天，因为自身天赋和比武台上击败战绩较高的云琅，成了剑锋的外门弟子。
但阿芷看见九重峰下人声鼎沸，一片混乱，不禁怀疑，太清宗为什么能成四大宗之一？
一路上修士议论声多多少少能拼凑出为什么场面如此混乱的原因——宗主夫人的手链丢了，宗主让所有人帮忙搜查。
离谱！
她没想到竟是这样。
但是，扶摇不是一个丢了东西就兴师动众的人，怎么会让这宗主做出这样的决定？
人山人海中，阿芷与好友走散了，她听见周围的人说：“宗主怎么回事？为了个废人兴师动众！”
“呵！废物就是废物，离了苍山和宗主，看她怎么办！”
怎么回事？扶摇怎么就成众人口中的废人了？！
那时在暗街中她实在是囊中羞涩，就只买了师门众人的下落，不知道他们的处境。
“她师姐失踪，依我看，早死了！而且恒我尊者和岚邀剑主都隐居了，她师弟还被抓进大牢，她还是个废人，等宗主厌弃她了，就等着一卷草席扔乱葬岗吧！”
就算是阿芷这样情绪起伏不大的人也听不下去了。
她冷声道：“妄议宗主夫人，你们是要去戒律堂受罚吗？”
她的心一团乱麻，扶摇怎么就成废人了？况且师兄、师弟和师父又怎会置之不理？这样看来他们的处境不容乐观。
阿芷双手紧握成拳，心中郁闷 。
一抹黑影在人群中乱窜，引起一阵阵惊呼声，阿芷心猛地一跳，不详的预感升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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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师妹扶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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