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昶恍惚间以为自己看错了。
顾宁相在他那里，什么意思？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有些忐忑，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的意思。
这些日子里，陈白昶已经不想再去纠结沈鹤唳的好与坏，只想在自己离开前能给尽力给予顾宁相更多的爱和温暖，为对方的未来尽量铺好路，因此也好些日子没和沈鹤唳说过话。
上次的新年祝福还孤零零的躺在那里，在聊天界面没头没尾的那么一句，没有任何铺垫，亦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如今得到回复了，却是这么暗有所指得一句。
陈白昶顿时一怔，心跳有些没由来的加快。
“什么意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输入这段话的时候手指有多颤抖。
“你再不过来，他的下场将和刚卖给你的时候差不多。”
为什么？
陈白昶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震惊。
随后才是复杂的感情与恨交织，他拧了拧眉。
陈白昶瞬间起身从公司的大楼冲出去，一边等车一边问着低着。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能与沈鹤唳抗衡的筹码太少了。
许多时候，也不过是鱼死网破的觉悟才能支撑一二。
沈鹤唳把地址定在了一处偏僻的住宅，不是富人区，也不是穷人区，出乎意料的普通，像一处普通的人家一般。
陈白昶焦急的朝沈鹤唳发的地址跑着，一边跑一边后悔早知道就不该留着他。
他瞥了一眼倒计时，也不过只剩下几天的时间。
这几天的时间，不足以留下太多，还不如一早就处理掉这颗定时炸弹。
待到了指定的地点，不等陈白昶敲门，沈鹤唳就先一步将门打开。
陈白昶下意识朝屋内看去，便看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幕。
他许久没再看到顾宁相鲜血淋漓的样子了。
不知是为了可以折磨，还是因我不行搭进人命，顾宁相身上的伤并不如刚开始遇见时那般杂乱无章，而是全都避开了致命伤口，却下手极重，顾宁相本就体弱，眼下已经面色苍白，有些失血过多的昏迷了过去。
陈白昶来到这个世界遇见的第一个人和离开世界前最惦念的人都是顾宁相，见到顾宁相此等惨状已经染上了他自己尚且没有发现的暴戾，语气平静的问道，“为什么？”
沈鹤唳感受着陈白昶周身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阴郁气息，心情似乎有些愉悦，说道，“因为我什么都知道。”
陈白昶抬眼看向沈鹤唳，“你什么都知道？”
“我当然都知道，你在乎他对吧，你现在简直快疯了的神情，你还在装平静，”沈鹤唳像是看到个什么笑话一般嘲弄着陈白昶，声音有些癫狂的继续说道，“你快死了对吧，你欠系统的金币，你活不了几天了，你怕你死了我会害顾宁相对吧，那我现在就杀了他，你又打算怎么样呢？”
沈鹤唳一边大笑着一边按着陈白昶的肩膀，势必要从陈白昶口中问出个什么答案。
他想看看陈白昶善良的底线。
“你说得对，所以我也没打算想走。”陈白昶像是并不受沈鹤唳疯狂的语气所影响，语气依旧平和，呼吸却似乎有一点剧烈。
“我快死了，我最放不下的人就是顾宁相，”陈白昶看着沈鹤唳，嘴角反而有一点向上，眼里却没什么笑意，反而似乎在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感到恐惧和纠结。
沈鹤唳回之以偏执的笑容，“你的底线是什么呢？是人性，还是顾宁相？”
陈白昶似乎有一些无助，后退了半步，随后又上前一步，生疏的从口袋里拿出了利器，动作迟疑却狠戾的将沈鹤唳的腹部刺伤，力道很大却缓慢，双眼瞪大，隐隐有泪水从眼角流出。
“我最放不下的人就是顾宁相，其次就是你。”
陈白昶的声音带了点哭腔，“我也有想过我死后你是否还能交到一个不带有色眼镜看你的朋友，但你为什么……”
他虽是疑问句，却将刀抽出再次刺了下去，似乎并不打算等沈鹤唳真的回答。
沈鹤唳一向最能忍痛，闻言反而向上扯了扯嘴角，“因为你一直都没信任过我。”
陈白昶动作一顿，含着泪水的眼睛视线有些模糊，他并不能看清沈鹤唳现在是什么表情，只是对方的声音放的有些轻，没了那些癫狂和愉悦的语气修饰，此时只剩下平静的叙述，听起来有些苍凉。
“那天在街上遇见，你很害怕我伤害林烛，对吧。”
那时沈鹤唳已经吃药接受治疗许久了，他几乎自己都要以为自己变成一个正常人了，但陈白昶警惕质问的神情和语气才让沈鹤唳意识到，有案底的人即便有了能说几句话的“朋友”，也仍旧不可能被信任。
“所以，我想看看你善良的底线究竟在哪…你不是想让我看看正常的世界吗，那你有多善良……”
沈鹤唳的血越流越多，已经淌满了陈白昶紧握着刀柄的手，黏腻的液体粘在皮肤和布料上，此时却没有人去感受这温凉的液体是否带了些悲怆。
“我没想杀顾宁相……我好害怕……”他能感受到血液在往外淌个不停，从一开始声音还算平稳，到后来已经开始有气无力，他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任由铁锈味的血液在自己身下流淌。
他抬起一只手，因为疼痛和失血过多已经没什么力气，只能抬起一个很小的幅度，平日里本就白皙的手指眼下已经白到发青，纤长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拉住了陈白昶垂下的衣角，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攥住，手腕都在轻轻的晃动。
“我其实想活着……”
手指拉住衣角的动作用力，像在拉住最好的希望，向来总是在上扬的嘴角终于垂下，流出泪水的双眼也开始逐渐涣散，他仍旧一直望着陈白昶，陈白昶却始终没有任何要挽救他生命的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小时，或者更久一点，沈鹤唳的尸体已经有些发僵，由于一直躺在地上，因此后背处原本白皙的皮肤此时也变得发青发黑，长出了尸斑。
他的手仍旧保持着微微抬起，拉着陈白昶衣角的动作，哪怕生命已经消逝，眼里却似乎没有什么懊悔或是愤恨，涣散的发灰的瞳孔如同最纯洁的小孩子一般，干枯的泪迹看起来有些怜意。
陈白昶一直低垂着头，眸子也垂下，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直到夜幕已经淡去，有零星的光从窗外打进来，他才如梦初醒般动了动。
后知后觉的拿出手机，拨下了急救号码，像是在机械的完成沈鹤唳最后的要求，哪怕对方的尸体早已经有些僵硬。
有蓝色的弹窗仍在数着倒计时，所剩无几的数字看起来颇为可怜，陈白昶莫名笑了笑，拔出带着沈鹤唳血臭味的刀，朝自己的脖颈处刺去。
他已经活不了了，总不能再让流言蜚语拖累顾宁相。
血液如同泉水般流淌了满地，双手瞬间卸了力气，身体向一旁栽倒。
太阳逐渐升起，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屋内的惨状。那具生命体征已经消散但仍带着余温的男尸手边还掉落了手机。
停留在一处编辑界面，似乎没能发送出去。
“密码全都是你的生日，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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