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陆琴脸色发白,手指死死攥着洗得发白的旧围裙边,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线:“可……可一个月前我来的时候,这位置明明是空的……”
“空的?”
刀疤脸旁边趿拉着人字拖的男人嗤笑一声,抬脚就狠狠踹在推车腿上!
哐当——
推车剧烈一震,盘里的卤菜猛地跳起,滚烫的汤汁溅出几滴,陆琴慌忙稳住移位的餐盘。
“空着就是你的了?”
人字拖男唾沫横飞,手往周围一挥:“你出去打听打听,这地界儿,谁不知道我王武在这儿摆了五年,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两个男人嗓门震天,虎背熊腰的身躯带着十足的压迫感,胳膊上的肌肉块比女孩大腿都粗。
周围的摊贩默契地偏过头,秉承着火没烧到自己头上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愣是没一个人站出来。
只有旁边卖冰粉的大爷实在看不过去,忍不住低声嘟囔:“你们几个月都没来,难不成还一直给你们守着?俩大老爷们儿有手有脚的,还在这儿欺负小姑娘,被占了就去别的地儿呗……”
“老不死的,这儿有你他娘插嘴的份儿?”
刀疤脸身后那辆油腻腻的大餐车上,赫然放着一把厚背菜刀。他猛地抄起刀,雪亮的刀锋直指大爷,凶相毕露,“再他妈多嘴,信不信老子连你的摊一起砸了?!”
大爷被那闪着寒光的刀刃吓得浑身一哆嗦,布满皱纹的脖子猛地一缩,再不敢吭声。
刀疤脸啐了一口,把刀随手丢回车上,猛地一掌拍在陆琴的推车上,震得碗碟哐啷作响:“老子数三声,赶紧给老子滚蛋!三!二——”
陆琴脸色惨白,只想息事宁人,手忙脚乱地就想把推车移走。
可男人却根本没给她时间,数到“二”时,两只手已经抓住推车边缘,手臂肌肉贲张,猛地发力就要往上掀!
一车卤菜连同扑在车上试图护住的陆琴,眼看就要被掀翻在地——
紧跟着,一记凌厉的侧踹,带着破风声,结结实实蹬在刀疤脸毫无防备的腰肋软肉上!
“呃啊——”
刀疤脸惨叫一声,整个人被踹得离地半尺,重重摔倒在地,痛得蜷缩起来。
“操!哪个不长眼的踢我兄弟?!”
竟然还有傻逼多管闲事?
人字拖惊怒交加,瞪圆了眼瞅去。
来人是个身形挺拔的青年,年纪不大,人字拖顿时不怕了,抡起拳头就朝对方后脑狠砸过去。
陆衍头也不回,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在拳头及体的瞬间,他身体微侧,精准地抓住对方手腕,顺势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砰!
人字拖像个破麻袋一样被狠狠掼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两只人字拖的人直接开裂。
“我记得这里一直到南街,都属于公共摆摊区域,不属于任何私人。”
陆衍站定,目光冰冷地扫过地上哀嚎的两人,一字一顿,透着股狠戾,“随便你们滚到哪里摆,再让我看见你们动她一次,就揍你们一次。”
两个男人都是混迹市井多年的老油子,一招之下就明白,眼前这年纪不大的男生绝对是个练家子,他们两个人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一个捂着剧痛的腰肋,一个揉着快摔裂的屁股,挣扎着爬起来,指着陆衍色厉内荏地叫嚣:“你……你你们给老子等着!看我回来抄家伙干死你丫的!有种别跑!”
撂下狠话,两人互相搀扶着,推着餐车挤开人群,仓皇逃窜。
陆琴呆呆地目送两个壮汉远走的身影,几秒后,才抬眼看向挡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干涩的喉咙滚动了好几下,好半天才找回声音:
“……哥?”
“你有没有事?”
“没事,他们没真用刀。”陆琴摇摇头,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陆衍没回答,谢过刚才出头的大爷,走到女孩旁边接过她手上的抹布,仔细擦拭台面飞溅出来的油滴:“我和你一起卖。”
“哦……”女孩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啊???”
-
三个小时后。
推车上的卤菜差不多卖了七成,剩下零星几块豆干、卖相诱人的鸭脖和鸭翅,陆琴却还没回过神来。
她和陆衍的关系…实在谈不上有多好,或者说陌生。
甚至在父母因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去世之前,她对陆衍的感情,只有日积月累、深入骨髓的憎恨。而她之于陆衍,估计也差不多只是个拖油瓶的存在——自从双亲走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所谓的“哥哥”。
所以陆琴完全没料到,陆衍会不知打哪儿来帮她揍跑找事的混混,更没料到他会一声不吭地留下来,切菜、称重、收钱,帮她卖了一下午的卤菜。
而且他切菜的动作飞快,手起刀落,厚薄均匀,陆琴总觉得今天生意比平时都好。
“………”
也不知道他的刀工怎么来的,明明在家从没进过厨房。
不过菜虽然卖得快,却并不能改变这三个小时气氛无比尴尬的事实。
除了必要的“多加个打包盒”、“辣椒酱放在哪儿?”、“一共XX元”之外,兄妹二人全程没有任何交流。
陆琴别扭得不行,隔两分钟就抬眼瞄一下陆衍。
“……”
陆衍又不瞎,当然注意到了陆琴的动作,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任由气氛僵着。
平心而论,陆衍不是社恐,相反,上辈子在商海沉浮,他早已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只要他愿意,几乎能把任何跟他交谈的人哄得心花怒放。
但此刻那张嘴像被粘着,怎么也张不开。
上辈子的陆衍天崩开局,嗜赌的爸,离开的妈,靠着帮人干杂活挣点零钱艰难地撑过了九年义务教育,一番挣扎,才从那个给他生命、却不曾抚养他的爸爸手上夺下继续读书的权力。
只是没想到这一世,原主的父母更难评。
“陆衍”的双亲极度重男轻女,迂腐至极,没有受过什么教育,家里虽然穷得叮当响,“陆衍”却从没少过吃穿,过年也只有他一个人有新衣服。
然而亲妹妹陆琴的待遇和他却是两个极端,不仅要包揽家里所有的家务活,平常多吃一块肉都会被打。
女孩正值十六岁最水灵、鲜活的年纪,却瘦得可怜,一头没什么光泽的短发紧贴着略微凹陷的两颊,没有读书,小小的身躯扛着大锅小锅,每天雷打不动地出门摆摊。
其实并不是陆琴不想上学,相反,她成绩一直很好。
只是中考结束后,陆琴兴冲冲地把名校的录取通知书回家给父母看,以为能收获称赞,甚至像哥哥当初那样大摆酒席,宴请宾客,也成为爸妈口中的骄傲。
可谁知,她妈妈在看到那张通知书后怒不可遏,瞬间将那张纸撕得粉碎。
“女的就是赔钱货,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陆琴被妈妈揪住耳朵怒嚎,压抑的哭泣全部被吞进去,化为刺骨的仇恨:“你哥哥进了圣伯兰就是人上人!以后要出息了,还能少的了你吃穿?你好好供他上学才是正经!”
那一天,女生哭得歇斯底里,“陆衍”永远也忘不了她看过来、几乎将他吞噬的憎恶眼神。
自打“陆衍”被圣伯兰录取,父母的偏心更是变本加厉。他们举全家之力供奉儿子读书——贵族学院学费全免,但生活费和“人情费”可是不少的。
陆琴每天出来和父母一起摆摊,满16岁后白天还要打各种零工,每个月大半的微薄工资又被父母强行拿走,说是要给陆衍攒彩礼。
在原主的父母眼里,陆琴除了每个月定时上交工资外没有任何价值,而儿子进了这个学校就是一步登天,和那些穿金带银的公子哥们平起平坐,跻身真正的上流圈子。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宝贝儿子在学校过得连狗都不如——
三个月前,这对夫妻死于在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也不知道对于陆琴来讲,这算不算得上解脱。
“等会儿我把今天的账结了,”陆琴车上剩下的卤菜摆整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语气却是生涩疏离的,“到时候钱我分你一半。”
她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种可能:陆衍是没钱了,又拉不下脸直接开口要钱,才用帮忙来暗示。
“不用,你拿着。”
他没理会陆琴满眼不可置信的眼神,还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让她更震惊的话:“小琴,你想接着读书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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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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