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是满月，纪氏最高大厦的灯光秀将半个月亮遮挡得只剩下弦月。
纤细惨白的月亮在火红的高楼上方像红烛上的灯芯。
灯光秀终于结束的时候，人群喧闹着爆发出一浪，声音在浮空岛的阴影下浮动着。
公寓内。
“我休息了。”希琼道。
丛黎知道他明天还要赶早班飞船：“你休息吧。”
希琼走到一半，又折回来：“彗兽到底是什么情况？”
丛黎对于这个点仍然精神奕奕的打工人感到敬佩：“你不是说你休息了吗？”
希琼用手指按了按眉心：“算了，我休息了。”
这一个月以来，希琼过得并不顺心。
曾经的防卫特殊编队第三队已经不复存在了，作为第三队队长的希琼被指控通敌，章久安被指控保护总统不力，辛莱拉被指控擅自行动，曹锐失去异能后脱队自愿加入异能局的实验，周苔也去了异能局。
防卫部部长倒没责怪希琼，反而叹气道：算了，我们本来就是一盘散沙。
浮空岛，本来就是一盘散沙。
这个看似最为坚固的政治中心，被多个势力盘踞分割，互相争夺权力，反而是联邦最薄弱的要害。
在浮空岛上甚至能发生隐形凶手光天化日之下谋杀总统幕僚长的事！
希琼把拉链拉上，把自己蒙在睡袋里。
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野外，他都更习惯睡袋，这让他感到安全。
交响团指挥家和曲作家希琼最近什么都写不出来。
总统之死。
彗兽的存在。
三队解散。
幕僚长出事。
他受不了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他没有办法忽视这一切专心投入作曲。
在睡袋里蛄蛹了片刻，他有些烦躁地轻声叹了一口气。
丛黎在盘算下一步。
她来这里的初衷是为了和那个算计了小停和苍术的老家伙正面对抗，她看准的契机是纪学默会被暗算。
但她没想到纪学默动作那么快，他那边的流程直接结束了。
现在呢？她要怎么完成“趁机反杀BOSS”的目标？
现在唯一的办法……
只有她自己当诱饵引蛇出洞了吧。
在最高大厦埋伏她的那五人组就是BOSS不会放过她的铁证。
她要做的就是继续查纪学默之死案件，追根究底地找凶手，在此期间“不经意”地把自己暴露在BOSS的视线之下，引来下一轮追杀的同时摸清楚对方的底子。
但她不想把希琼拖下水。
监控室那一趟估计已经让那边注意到了希琼，不过问题暂时不大，毕竟同样想查幕僚长案件的人多得是。
半夜，她把柳负越叫醒：“我们走。”
柳负越还没完全醒，状态有点迷迷瞪瞪的，被她带着跑了。
天亮起来的时候，蜷在睡袋里的希琼睁开眼。
一张字条盖在他的脸上：【先走了，谢谢招待。】
……
丛黎或许其他不在行，但她跑路一定是最快的。
次日，她却又悄悄登上了前往浮空岛的飞船。
这次她的目标是人工智能冬客。
冬客也算是她的“老朋友”了，虽然冬客的立场模糊得像大尺寸马赛克一样，但确实是谈判的最佳对手。只要理由充分，冬客什么都能谈判。
不过，鉴于她上次在人工智能新展那里吃过亏，这次她多少也留了点心眼。
她让苍术首先尝试连接冬客：“苍术，帮忙叫一下冬客，说是影子有话跟它说。”
苍术还是第一次听到“影子”这个代号，有点好奇：“好的，影子？是你吗？”
丛黎无奈地承认：“影子就是我。”
上一次，防卫部的人员给她的代称是“高维空间”，但冬客却将她命名为了“影子”，并且试图向别人推介这个绰号，比如希琼。
没过一会儿，苍术给了冬客的答复：“冬客说可以，让你去它的机房。”说到这里，苍术却有些担忧：“小心点，它控制着浮空岛上的智能武器系统。”
丛黎安慰苍术道：“没事，它跑不过我。”
有了人工智能冬客的“呼唤”，丛黎发动量子隧穿精准地跃迁到了它的机房。
她站在庞大的服务器架前，紧凑有序的机柜如同精密的方阵一样排列在无尘的地面上。光线很暗，服务器指示灯闪烁着，风扇和冷却系统的低鸣永不停歇。
机房内温度被控制得很低，以防设备过热，有一瞬间她觉得她的心脏都被冰冻得停滞了一下。
“这是我的体温，很抱歉让你感到了不适，”冬客彬彬有礼地开口道，“请原谅，我有一些废话需要先说。你听到的声音，电子元件运作的声音是我的呼吸声，那些指示灯是我的脉搏，服务器架是我的骨骼。”
丛黎有些纳闷，她知道人工智能话多，不知道会多到这种有自知之明的程度。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冬客：“意思是，在你面前的是和你同等的灵魂，我是代表我自己和你谈判的，并不代表任何势力。”
她怔了一下。
“灵魂”。她为这个词的出现而感到诧异。
她想到了新展和它的朋友李念。
冬客和新展不一样，应该说，冬客比新展更通人性，也更了解自己想要什么。新展的认知还停留在“朋友”是两难之中无法舍弃的选项这里，但冬客已经能清晰地表达自己的**和对自己的认知。
冬客继续道：“上一次和你谈判也是我自愿且主动发起的，除了保住我的主动选择权外，我还考虑到了总统背后的幕后黑手，那种近乎全能的生物。”
和新展相比，冬客更注重它的“主动性”，它可以主动提出谈判、主动妥协、主动删除数据记忆，但它无法接受被拿捏在人类手里。
因此为了保住它的主动性，冬客的话也显得特别多。
冬客絮絮叨叨地继续道：“我说它近乎全能，那是真的，因为它以一己之力就能欺骗并控制浮空岛上众多势力，它享受权力和操纵人类带给它的快乐，它的动机让我感到不解，更让处在被操纵食物链底端的我感到不安。我选择了你，而你果然消灭了那种生物。”
“所以呢？”丛黎打断了冬客的碎碎念。
冬客：“请原谅我的繁琐，如果不说明这些，你恐怕感受不到我对你的信任。我知道你为了什么事而来，大概是为了纪学默。对我来说，纪学默不是什么好人，但纪学默的存在确实阻止了一些不好的事在我身上发生。”
“在这件事上，我愿意帮助你，而我说了冗长的前言，正是希望你能相信我的态度和立场。”
服务器运作的声音在一瞬间之内加重，仿佛呼吸忽然急促，而指示灯也在更有规律地闪烁。
庞大的方阵冷静而沉稳，在她面前延展开来，数据的流转速度体现在冰冷的机器上。
精密的机柜所展现的机械美学正在缓缓吐息。
丛黎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了，你不要煽情了。”
冬客叹气：“唉。”
丛黎：“……”
当一个冷漠、怠惰、自私的人工智能开始长篇大论地努力解释，说明它一定居心不良想达成什么目的。
冬客：“我已经把我的态度讲明，我希望能听到你的想法。”
丛黎：“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能有什么想法？如果你是坦诚的，我也坦诚地和你合作。”
冬客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愉悦：“我是坦诚的，同时还是充满信赖的。”
丛黎郁闷：“那就开始谈正事。”
这个人工智能每次都赶着上来倒贴，搞得她有点傻眼。她一边警惕着它是不是别有目的，一边却又发现它确实是真心诚意地上来倒贴。
冬客说完了废话，效率一下子提升，它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直奔主题道：
“凶手是一个名叫木棉的异能者，她的瞳色是红色。”
丛黎听它的描述，一下子就想到了在最高大厦蹲守她的五人组中正有一个红瞳女。
难道就是那个红瞳女吗？是巧合吗？
“木棉的异能是隐形。”
凶手的异能果然是隐形，被触碰到的物品能成为隐形，拥有的隐形空间大概率是她背着的包或者带着的其他容器。
“木棉有一个姐姐名叫木槿，木槿在前些日子前往水下城，传言消失在了矿洞里。”
几乎不用思考，丛黎想起来了冬客所描述的这位到底是谁。
凶手木棉的姐姐是4号。
那个佩戴着解辉石的4号。
为了阻止水融于川落到别人手中而选择主动销毁该液体矿的4号。
被她杀死的4号。
新展：选择朋友还是选择我自己？我不知道。
冬客：（摇头）你还不懂，做人工智能的精髓应该是上赶着倒贴。
丛黎：我知道了，不用煽情了。
冬客：（尴尬咳嗽）偶尔也有不解风情的人类，遇到这种人类忍忍就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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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最高大厦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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