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丛黎仓促地离开了二维世界，还没有向平瑞告别。
现在，她听到了平瑞的呼唤。
“你听得到吗……”
平瑞的声音距离她越来越近，她下意识地回道：“平瑞。”
那些棱镜般的截面开始扭曲。
平瑞的声音忽然开始轻下去，像列车路过她一样变得遥远而模糊。
“你听得到吗……得到吗……吗……”
声音逐渐消失了。
“平瑞？”她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似乎是列车没有在她面前停下来，而是往前驶过去了。
但围绕在她身边的虚幻万花筒依然在旋转，形成一个重叠的空间。
她的视野模糊一片，被眼前的光线和截面所充斥。
车票……列车……
既然如此，维度世界的列车会在哪一站停下？
……
丛黎睁开眼睛，周围的环境已经大变，那些令人头晕目眩的光线消失不见。
她看到了天花板，吊灯。
她移动着目光，看到了百叶窗，类似医院病房的房间内，而她躺在病床上。
空气里有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冰冷的淡香。
和三维世界一样，也没有什么先进的仪器和设备。
难道她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吗？！
丛黎猛的坐起身来。
不会真的是回家了吧？因为玩游戏晕过去被送到医院了吗？
“躺下。”病房门口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随后，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医生走了进来，双手抄在兜里。
丛黎：“你旁边那个是？”
医生走到她的病床边，重复了一遍：“躺下。”
丛黎窝囊地钻进被窝里，试图硬气一下：“有没有女医生？”
医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身边淡淡的黑色影子更加明显：“这个诊所只有我一个医生。”
听到这里，丛黎已经确定这不是她的世界了。
只有一个医生的私人诊所，医生身边如影随形的黑色影子，这显然是维度世界。
“医生，你旁边那个是什么？替身使者？”她再次问道。
医生皱了皱眉：“你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没等她回答，他微微俯下身来，把手按在她的额头上。
冰冷的手让她想起迦泽尔死亡时的情形了，她不由得怔怔地走神。
迦泽尔。
她来维度世界的目的是获得救活迦泽尔的能力。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对这件事执念那么深。
但她对迦泽尔有种愧疚感，如果她没有把他带去参与猎杀李古焕行动的话，或许他还能多活一点时间。
“没有出现意识之环。”医生收回手。
丛黎回过神：“意识之环？”
医生指了指身边那个黑色影子，顺着他指的方向，她看到了那个黑色影子和医生重叠的地方是腰部，那里有一个圆环，像蛇一样缠绕着他的腰。
医生：“没有意识之环，要么是十级残废，要么就是外来人士。”
丛黎明白了：“这里是意识世界？四维？”
医生：“你能认出来四维，看来还有点常识。以前新闻报道有几个蠢蛋三维人过来，非说四维世界是时间的维度，嗬。”
丛黎：“……”
原来如此。
她在一维世界和二维世界不会被当地居民认出来是外来者，是因为她的维度高于它们的世界，所以身体自动“向下兼容”了。
而她作为三维人，这个低配置身体兼容不了高维度，所以在高维度立刻就被认出来是“外来者”了。
丛黎：“我之前也以为时间是第四个维度。很多人都这么说。”
医生冷笑道：“每个维度的人都认为下一个维度是时间，其实时间根本不存在，时间流逝不过是能量的消耗而已。”
地球的能量和资源不断消耗，这就是地球的时间。
人类的躯体能量不断消耗，躯体死亡后人类身体的时间也结束了。
丛黎：“等等，先停止谈论这个哲学问题，先说说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诊所吧，我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医生：“身体没出问题，我是意识医生。大街上路人看到你没有意识之环却还活着，以为你灵魂出窍成为行尸走肉了，就把你送过来了。”
意识医生。
灵魂出窍。
行尸走肉。
丛黎：“……”
医生：“刚才叫你躺下，是因为意识回到人体内基本上都需要在人躺下的时候才能回来。”
丛黎干巴巴地回答了一句：“噢。”
在这种世界观受到冲击的时刻，她说什么都觉得苍白无力。
医生：“既然你是外来者，那么没问题了，起来吧。”
丛黎坐起来，翻身下病床，临了看到医生还在看着她，摸了摸身上发现一个铜板都没：“……我没有钱付医药费。”
医生：“我知道你没钱。”
丛黎：“所以你要拿我做苦力？”
医生冷漠地看着她，好像看培养皿上的菌子一样：“做研究。”
丛黎相当乐意地接受了这个提议。
反正她身上没有意识之环，医生没办法对她的意识做出什么来。
低维人就这点好，根本没有的东西，不怕被伤害。
况且，她知道在维度世界度过的时间在现实中并不算什么，无论多久，她的目标是得到能力。
医生名叫修舜，继承了家里的意识诊所后独自扛着诊所的大梁。
不过他对治病救人的兴趣并不大，对研究的兴趣更大，所有病人在他眼中是现成的实验数据。
作为被研究的对象，丛黎在意识诊所内过得倒也舒畅。
“一维世界是前面和后面，二维世界在一维的基础上多了左面和右面，三维世界多了上面和下面，四维世界……是里面和外面。”
她总结道。
修舜拿着记录表坐在她对面：“你怎么会成为维度旅行者的？”
丛黎：“意外。”
修舜记下一笔：“哦，不想说。”
丛黎：“你真是出乎意料地直白。”
修舜漠然地道：“在我们这里，不诚实的人很快就会被揭穿。具象化的意识会出卖所有。”
正常情况下，意识影子会和当事人的动作保持一致，就像影子一样跟在当事人身边。
然而，当某人表现出开心，但意识却是耷拉着的，说明那人“强颜欢笑”。
当某人说了什么话，意识的嘴型和动作却不一致，说明那人“心口不一”。
心理疾病也是从意识状态看出来的。
丛黎没能见到具体病例也接触不到教科书，只能依靠修舜的话自己尝试着想象：
“躁郁症患者的意识影子时而张牙舞爪时而变成一滩烂泥。”
“PTSD患者，意识影子会自己搭建场景。”
“精神分裂患者，是有几个行为不一致的多胞胎意识影子，如果有七八个人格，身后就会有一长串小喽啰跟着。”
……
修舜直接把教科书扔给她看：“看点准确的。”
于是在修舜给病人治疗时，丛黎整天整天地泡在书房里，一杯茶，一支笔，开始了躺平的咸鱼生活。
她得发现这个意识世界的“异能”来源。
她对意识类异能的认识有亚尔弗的“意识连接”，还有柳负越的“意识琥珀”“意识冻结”“意识轮廓”“意识傀儡”等。
既然意识类异能来自于四维世界，那么她翻看意识医生的书籍，应该是最快了解意识类异能的方式了。
夜深了。
修舜完成最后一次意识检查，走进书房后发现她还在，一边做笔记一边翻书。
他站定，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身边的那个黑色意识影子跟着他的动作困惑地歪了歪头。
修舜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我研究你，还是你在研究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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