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着会议室的结界终于解除了。
这个名为“第一协议”的地下组织，在几个小时之内完成了权力变更。
没有成员再提出异议。
权力更迭都会伴随着流血，这是历史规律。
“还有多少人没有到场？”丛黎问新展。
【新展】：二十二名成员仍在外。
留在总部的五十六名成员最后只剩下了二十六名，还有二十二名尚未到场的成员，他们的立场将在之后逐个试验。
丛黎对新展道：“召回他们，不回来的视为叛逃。”
【新展】：执行召回的将会是亚尔弗，现已将任务告知亚尔弗。
组织成员之间的联系网由亚尔弗的“意识连接”构成，除了直接由BOSS控制的某些特殊异能的成员，其他成员都由亚尔弗这个传声筒联系。
做完后续的工作，丛黎实在累了，准备回寮湾岛基地休息一下，再回来继续处理第一协议组织。
莱斯靠在会议室门口，叫了她一声：“你准备怎么处理我？”
她这才想起来现场还有个外援。莱斯时常沉默不言，存在感低得可怕，她一时间竟然忘记了他的存在。
她抱歉地道：“谢谢你帮忙，你要什么？”
莱斯走到她面前，他习惯性地靠得很近，脸上却没有半点调戏或者戏谑的表情，平静得什么都没有：“你用我留下的通讯方式叫我来，我以为你已经喊我入伙了。”
丛黎摇了摇头：“莱斯，我一点都不敢诱拐异能局的十佳员工，这是认真的。”
她才稍微立足，获得了寮湾岛和第一协议组织，在还没进一步扩张前直接和异能局硬刚，这种事她不敢做。
莱斯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游离于任何机构之外，随心所欲地行动，但名义上还是属于异能局的。
莱斯又向她身边靠近了一些，伸出手，往她的脸颊侧探了探，随着他手的动作，她的耳边那缕淡淡的云雾出现。
这是上次他设下的水汽通讯方式。
如果是往常，丛黎一定会往后退开好几步，下意识做出警戒的姿态。但今天不一样，处理过这些糟心事后她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知道他没有什么恶意，便随他去了。
他的手指触碰了一下她的耳垂，有些冰凉的触感轻轻蔓延了开来，那缕云雾随着这个动作而增厚聚拢，在她的耳垂上幻化成一枚锚形状的吊坠。
“既然没有喊我入伙的意思，那我离开了。”莱斯说。
丛黎指了指自己耳朵上多出来的冰凉的云雾耳坠：“这是什么意思？就不能让它像上次那样隐形吗？”
莱斯冷淡地道：“你身上那个锚印记很好看，所以就捏一个相应的。”
丛黎：“……”
莱斯的脑回路堪称世界七大谜语之一，让人完全捉摸不透。
事实上她相当看好他的能力，如果莱斯果真能“入伙”的话，她会轻松很多。就像迦泽尔的“透明”一样，“水汽”是全面而有效的助力，如果有数值面板，那么莱斯的面板一定是漂亮的六边形。
但阻碍她信任莱斯的绊脚石一直存在，那就是不了解。她根本不了解这个古怪的家伙，也不知道他的心思。既然如此，她也只能忍痛放手。
莱斯终于往后退了一步，准备离开。
丛黎看着他，忽然问：“你为你的能力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莱斯的动作停了，他那双润泽明亮的蓝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她回视过去。
她很清楚能力强大必然伴随着代价，她想搞清楚莱斯的“水汽”带来的负面作用到底有什么，这样的话，说不定能了解他这古怪的性格。
莱斯开口道：“感官磨损，情感剥离。”
她愣了一下。
记忆中好几个画面连接在了一起。
被割伤，靠近，不痛不痒地说着“仇人”……莱斯的表情几乎没发生过什么变化，只有偶尔几次他会露出很淡很淡的微笑。
莱斯就像长久被水汽浸润的铁器一样，上面生了厚重的铁锈。
“你的痛觉？”她问。
“几乎感觉不到。”他说。
“那么，你的妹妹……”她追问。
“不存在亲情，更何况仇恨。”他说。
难怪莱斯难以捉摸，原来他从本质上来说根本是非正常人类。他没有正常的情感，就连五感都淡至无有。
异能局没有要求他的完全忠诚，不仅是因为他的力量，更是因为他的情感中根本没有“忠诚”这个选项。
莱斯像一只无法束缚的大鸟，随心所欲地振翅，没有目的地，也不会做太多的停留。
……
莱斯离开后，丛黎回了一趟寮湾岛。
她躺在房间里休息，脑袋下枕着手臂，看着天花板。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把莱斯的“情感剥离”揽过来，她现在很需要这个。
她问苍术：【你之前没有情感体验是不是很爽？】
【苍术】：没有情感体验的话，连“爽”都是感觉不到的。
她笑起来：【那你现在能感觉到了吗？】
【苍术】：是的。
丛黎闭上眼睛，脑子里全都是在会议室里的混乱场面。
鲜血混合着残肢，反对和愤怒交织在一起，触目惊心。
如果她像莱斯那样情感被剥离，现在就不会感觉到这种仿佛沉入深海里的窒息了。
她并不后悔自己的行动，相反的，这些都是她在深思熟虑之后作出的决定。
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沉闷。
她轻声叹了一口气，把手搭在额头上。
【苍术】：没关系。
她：【什么没关系？】
【苍术】：你是具有强烈矛盾的个体，对我来说很耀眼，你或是冷血，或是仁慈，都让我感到震撼。
她呆住了，睁开眼。
【什么意思？最近新展给你下载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苍术低沉而温和的声音在她的意识内像流水一样。
【苍术】：不用感到有负担，你做的每个选择都是正确的。
丛黎郁闷。
苍术这个家伙，对她开的滤镜太大了吧？
……
在寮湾岛睡了一觉，丛黎重新回到第一协议组织总部。
在这里她还有不少事需要处理。
亚尔弗急匆匆跑来找她，递给她一个东西：“头头，帮忙保管一下吧。”
她定睛一看，亚尔弗手里拿着的正是一个意识傀儡。
那是李舍之在死之前，最后用“复制”做出来的意识傀儡。
她看到这个病号服碎布娃娃就觉得头疼：“我为什么要保管这个？”
亚尔弗脸色为难地把碎布娃娃的那件病号服拉下来一点，露出缝在身体上的黑线字：
【请让我住在丛黎旁边，不胜感激，这是我的遗愿。】
亚尔弗叹气道：“朋友的遗愿，怎么着也得厚着脸皮来求你。”
丛黎瞥了一眼：“我不要，万一他还留有后招怎么办？”
亚尔弗把碎布娃娃转过来，背上同样缝着字：
【请放心，我死透了，不会再造成任何影响。】
丛黎：“……你看我会信吗？你就说是不是你和叶提星两个互相商量着缝上去的字？”
怎么会有人在死前那一瞬间还能弄那么多有的没的？
她不明白。
亚尔弗双手合十：“真的是真的，千真万确，如果你要追加什么条件的话，我和叶提星尽量做到。”
丛黎想起一直放在她储存空间里的那个属于李念的意识琥珀。
“算了，我保管就我保管。”她接过那个意识傀儡。
李念和李舍之这对母子，虽然性格迥异，但在某些方面居然还挺有默契的。
遇上李家人算她倒霉。
丛黎正要把意识傀儡扔进储存空间里和李念的意识琥珀放在一起，却想起一点什么，扒掉碎布娃娃那身病号服，上下查看。
那个家伙心眼子那么多，一定还在其他地方写了遗言。
就像阴魂不散的男鬼一样。
这一找还真让她找到了。
李舍之的意识傀儡上还有一行字，藏在病号服背面：【丛黎的兔子】
兔子……
她忽然想到了已经有些久远的记忆。
在水下城，她第一次去塔楼的时候，首先是让十楼的守门人鹤茜尝试解开盒子状态的。
守门人鹤茜有一圈兔子围脖，那只兔子在死前，鹤茜曾尝试用琥珀锁住它的灵魂，但失败了，只得到了一个空的兔子琥珀。兔子琥珀一直陪伴着鹤茜，直到现在已经五十二年。
原来李舍之在死之前已经想起了之前的事吗？
是怎么做到的？
“记忆分存”是指把那部分记忆存放到高维空间中，达到“失忆”的效果。
难道李舍之在接受异能的再次注入时接触到了高维空间，从而恢复了那部分记忆吗？
丛黎的思绪有点混乱，把那个没有任何意识存留的意识傀儡扔进储存空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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