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馨见路熹茗提早回来了,眼里闪烁着脆弱的欣喜。她放开扒着门框的手,小心翼翼向前小跑了两步,又倏然停了下来,直到路熹茗蹲下身来向她张开双臂,她才确认了自己受到欢迎的事实,兴高采烈地踮着脚尖扑向路熹茗。
“我们去找你的父亲和爷爷奶奶吧,”路熹茗抚摸着她的后脑勺笑着说,“明天早上天一亮就走。去和张叔叔说声谢谢,我带你回家。”
兰馨乖巧地点了点头,路熹茗便带着她去药房向张晏道谢。那个很喜欢兰馨的女孩子正在药房里专心捣药,看到兰馨进来,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药钵,擦了擦手走了过来。
“她真的聪明又懂事。”她对路熹茗说道,眼里是真诚的肯定。
随后,她蹲下身来,问兰馨:“等我能自立门户了,你可以来做我徒弟吗?要不了多久的。”
路熹茗对她的好意表示了感谢,等出了门才问兰馨道:“兰馨,你想当大夫吗?”
兰馨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很缓慢地摇了摇头,垂下脑袋望着脚尖低声回道:“当大夫也救不回妈妈......”
路熹茗想起了秦叔,喉头忽然发哽,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带着她回家了。
第二天一大早,路熹茗便拉着兰馨站在了院子下的橡树前。苍鸣的鱼骨已经被她拴上了绳子挂在了胸前,隔着衣服发出幽幽的光来。
“苍鸣,可以先让我隐身吗?”她拿出鱼骨,轻声问道。
转眼间,路熹茗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树下。兰馨见到她的大姐姐凭空消失,吓得嘴唇颤抖,夹住哭腔一声又一声地朝着四周喊起了“路路姐姐”。
“别怕,我一直都在这里,”路熹茗重新现身,拉住了兰馨的手,把鱼骨展示给她看,“这几天我找到了能让我们去到风原谷的方法,有了它,我们就可以不用被其他人发现了。”
兰馨紧紧贴到路熹茗的裙边,点了点头,说了声“好”。路熹茗背起她们二人的行囊,好声好气地对苍鸣下了吩咐:“请带我们去风原谷吧。”
鱼骨飘到了半空中,原本淡淡的光在晨曦中变得耀眼,随后一只巨大的气体泡泡笼罩住了她们二人,托举着她们升到了空中。
感受到兰馨抓着她的手猛然收紧,路熹茗便安抚道:“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等我们到地方了,我再叫你睁眼。”
“我不怕。”兰馨怯生生地回应道,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怎么也不肯向下瞄一眼。
苍鸣创造出的气囊安全又温暖,同样是飞行,体验却比在金嬉背上喝西北风要好太多。不一会儿,路熹茗便听到了身边的小人儿站着传来了平缓的呼吸声。不用看,都知道她睡着了。路熹茗只好笑着把她背起来,让她睡得更安稳些。
她低头向下望去,只见地面的景色飞速向后退去,看得不甚清晰;她转头向四周瞟着,鸟儿和云都发现不了她们,却总是能恰到好处地避开她们。
渐渐地,她也舒服到想打起盹来,却怕自己万一真的睡着了,会站不住把兰馨摔着,只好强撑着精神想些有的没的来。
她回忆起曾在白堡见到的孔雀,她好像就是土生土长的风原谷人。只是如果按照路熹茗自己的观察来看,她不应该是。
风原谷从开始大规模住人到路熹茗遇到孔雀的时候,一共才过了十一年多,而十一年后的孔雀看起来大约十**岁,她必定不可能出生在风原谷里。
同理,还有路熹茗最最最开始、刚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小贾,好像也是在那里出生长大的,而他的年岁总得有个二十出头了。
路熹茗心里隐隐冒出个念头——难道她所在的时间线真的发生了变化?或者更进一步来说,只要她一直不断主动地参与到历史进程中去,就能够改写未来所有事的结局、甚至是过去?
可转瞬间她就又想到,即使能改变未来,她也改变不了自己必须完成的使命——不管有多少个未来,只要任务完不成都得重来——于是扬起的嘴角又垮了下去。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她们来到了几千公里外的风原谷。苍鸣把她们放在了离风原谷中心五十里外的位置,随后又悄无声息地隐匿进那根鱼骨里去。
温暖的气囊撤去,刺骨的寒风立刻钻进了路熹茗和兰馨的衣服间隙里。
好在路熹茗对这个地方早有了解,于是立刻从行囊里拿出了两件厚上衣,分别给兰馨和自己套上。
“还冷吗?”她问兰馨。
小家伙把自己的掌心贴在路熹茗脸上,认真地告诉她:“路路姐姐,不冷,我的手很热,你的脸倒是很凉。”
路熹茗被逗笑,牵起了她的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继续向前走吧。”
快三月了,雪山依旧白皑皑,只有靠着山脚下的那部分偶尔露出一两丛秃秃的灌木来。举目望去,山下一片寂静,荒无人烟,只有她们面前两百米处扎着密集又低矮的临时木屋,无声彰显出这里的人来得有多仓促。
此时,一批新的人被运过来,车队的声音在南边另一座山外回响着,又在靠近山时停下,杂乱的马蹄声和嘶鸣声很快消散,整片土地又恢复了平静。
路熹茗猜山谷外或许还有别的安置点,否则她能看到的几十栋矮房子,必然无法收留来自全环亚的人。
路上的雪一部分化了,一部分没有,白色的雪和棕绿的苔藓把地面染得斑斑驳驳。雪化成的水又结成冰,和尚未化的雪混合在一起,奇滑无比,若是不注意一脚踩上去定要摔上一跤。
一个穿着厚棉衣推着煤车的人经过路熹茗的面前时差点要滑倒,路熹茗心下一惊便伸出手扶住了他,他摇晃了片刻终归是站住了,但表情却像见了鬼似的,挠着头半天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站住的,只好皱着眉更加小心地向前推着车。
路熹茗这才确认他真的看不到自己,于是等他走出去两步后,拉着兰馨悄悄跟在他后面,向着营地的方向走去。如果仔细看,她们深深浅浅的脚印很容易被发现,只是这一路上都没什么人,也不会有人发现她们,或者对她们进行盘问。
营地的第一间屋子前竖了个“检查室”的牌子,路熹茗透过半开的窗户往里瞅了一眼,发现没人,便向着第二间屋子走去。
杉木木板造出来的房子都大同小异,如果她们要进进出出每个屋子都寻找一遍,到时候“营地里闹鬼”的故事怕是要传得沸沸扬扬。
当然,鬼故事传开了说不定更好,事情闹大了说不定大家可以趁此机会将这里掀了一起逃回家;只是万一她们找遍了这里的房子还是找不到人,接下来又该去哪里找呢?
而魏寻,他和兰馨父亲在同一个车队里......那他是不是也在这里?
想到他,路熹茗的心“咚”地猛跳了一下,可她很快便把自己想见他的念头压了下去,专心继续找起兰馨的父亲来。
寒风吹得兰馨小脸儿红扑扑的,时不时吸着鼻子,路熹茗停下了步伐,给她擦了擦鼻子,又把自己围巾给她裹在脸上,只露出她的眼睛来。兰馨却不愿意了,把围巾扯下还给她,还小声嚷嚷着要她把自己抱起来。
“走累了?”路熹茗惊讶于兰馨竟主动要求她做事,不禁瞪大了眼睛。可她问完后还是照做了。
兰馨趴在路熹茗的肩头,紧紧盯着四周木屋的窗户,挨个扫过去,扫完一遍后才说道:“我在下面看不清。姐姐,这几间里都没有。”
路熹茗又抱着她找了大概十多间,小姑娘终于在一间屋子的窗前惊呼出声:“在这里!”路熹茗定睛一看,这里似乎是临时诊疗室,玻璃窗紧闭,室内火炉烧得正旺,室内温暖的空气碰上冰冷的窗,凝了一层密密的水珠。
从挂了白色水汽的窗户向里看去,路熹茗只能隐隐看到有个人躺在床上。若不是兰馨对父亲的姿态和身型过于熟悉,光凭路熹茗自己怕是真的认不出来。
她把兰馨放下,让兰馨跟在身后,先别发出声音来,自己则轻轻拧开门,探了个脑袋进去。
兰馨的父亲果然在那里,他正侧着身闭目养神,身边坐着个年约三十岁上下的女子,扶着下巴打瞌睡。他盖着被子,让人无法得知腿到底恢复得怎么样了,又能不能下地行走。房里其余几张床上有躺过的痕迹,其中一张床边的柜子上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
路熹茗不知道那打瞌睡的女子什么身份,或许只是普通医侍,但医侍即使摸鱼偷懒,一般也不会选择在病人身边摸鱼。那会是谁呢?亲戚?
她疑惑地思考了一会儿,又招来兰馨让她看看,兰馨也说不认识,说完就想要窜进屋里找父亲。路熹茗见拦不住她,四周也没什么别人,这房里别的病患或许也很快便会回来,机不可失,遂把她们二人的隐身状态解除了。
“爸爸!”兰馨显出形,蹦着朝床边扑去。
“小心一点,”路熹茗用气声嘱咐道,“你父亲的腿还伤着!”
兰馨一边点头,一边抓住男子的手臂晃了起来:“爸爸!快睁眼呀!是我呀!”
睡在床上的男子被吵醒,皱着眉不耐烦地睁开了眼睛。和路熹茗预料的不一样,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欢欣愉悦,反而满眼都是警惕。
接着,他的话让路熹茗和兰馨同时坠入了冰窟中:“你们是谁?你为什么要叫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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