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熹茗并非在假设最差的结果,只是不敢揣测在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拥有绝对掌控权时,人性的底线会降到多低。
姜雪听到后,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闭上了嘴,沉默不语。
路熹茗等了片刻,没有得到她的回答,便说:“我先去拿东西,等我们离开之时,会带着你一起离开,只是暂时还不能给你松绑。”
闻言,宁舒眉便搀扶起她的左胳膊,带着她向前走了两步。
“只要我得到一笔钱,”姜雪的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我自然不必天天过那种日子,我可以离开,开始新生活,做些正经买卖。但如果我不接触到这些显贵的老爷们,我就得不到这笔钱。”
宁舒眉转过身来,怒不可遏地骂道:“天真!你以为你能得到钱?那些有钱人之所以有钱,就是不愿意负担任何不必要的开销,还会从你身上挖出每一块值钱的血肉来卖掉!”
若不是身边有朝夕相处之人的前车之鉴,按宁舒眉眼下的年纪应该是得不出这样深刻的结论来的。哦不,她自己何尝不是戴着宁府大小姐的枷锁活着,等待着被所谓的上流社会之人标价。
路熹茗默默叹了口气,伸出右手来试图拍拍宁舒眉安抚她,没想到刚抬起的手又牵扯到了伤口,让她皱着眉“嘶”了一声。宁舒眉听到了,转回身忙问她“怎么了”。
路熹茗扯了扯嘴角,道:“我没事。好了好了,舒眉,我们先去找东西吧。”
她的头越发沉了起来,似是烧得更厉害了些。除了脚步虚浮,呕吐的**也随着每踏出一步而逐渐加深。路熹茗不再能听到姜雪的抱怨,只能听到她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宁舒眉依旧是气鼓鼓的,但也想要让路熹茗早些拿到东西早些休息下来,因此只咬着唇默不发声,没再回过头去和姜雪理论。
等着她们又拐了一个弯,彻底看不见姜雪了,宁舒眉才对路熹茗说:“我真是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当真觉得给别人做妾是件好事?”
她说这话时义愤填膺,连带着路都走得急了些,路熹茗的身体已经无法忍受这样的步履,只能松开被宁舒眉牵住的手,按住胸口,平息自己呕吐的冲动。
等她眼前的黑色雪花消失后,她才喘着气回道:“我倒是能理解。她比你我都瘦那么多,一定长期忍饥挨饿,而我们很少为吃不饱而烦恼,对吧?她长时间处在同一种环境中,被同一种苦难折磨,只要能得到任何可能改变她生活状态的机会,她都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去尝试,也算挺勇敢的。毕竟她面对绝境想的是再拼一把,而不是彻底沉沦,这本就是件很难做到的事情。换作是我,我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不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宁舒眉见她不舒服,赶紧拍了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路熹茗把左手重新交给她,说了声:“走吧,咱们走慢点,没事的。”
“可即使有念头,也不代表你会像她这么做。”
“那就得看我当时的心情了,”路熹茗笑着耸耸肩,“比如饿到想吃人,又没钱买饭,那我说不定就......自尊和生存比起来,或许可能也没那么那么重要了。”
宁舒眉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评价道:“你的心思确实千变万化,莫名其妙。”
路熹茗刚想问她这句话什么意思,以及她是不是对她有意见,宁舒眉便指着前方说了声“到了”。路熹茗抬起头来,见三名姑娘正在一个一百平米见方的仓库里翻翻找找,另外两名姑娘则是在激烈地争吵着,似是对眼前物品的分配产生了争执。而那些物品,应该就是姑娘们被抓进来之前随身携带的东西了。
这个仓库的架子都多多少少带着些岷**队的痕迹,有的兵器架断了一半,横躺在地上,不知是被人劈开的还是自然开裂的。架子上摆着几十个金属盒子,几乎每一个都被人打开,敞着肚子向外界展示里面的财富。
穿着玫红色上衣的姑娘大声指责着一个手里抱着鼓鼓囊囊背包的姑娘道:“你不可以拿那么多!你要是拿了别人的东西,你跟那些强盗就没有区别了!别人过来找不到她们的东西,你要怎么向她们解释!”
“开门的时候大家都进来过,自然是拿走了她们的东西,现在留下的,不拿白不拿。”
“有的人还没进来过!她们一直忙着收拾那些歹徒!”
“我们受了这么多委屈,自然是要拿些补偿的,况且,你怎知我拿的不是我的东西呢?你又没有证据我拿了别人的东西。我家离得远,路费贵,我总得把路费凑好吧?”
“你!强词夺理!欺人太甚!”
玫红色上衣的姑娘气不服又吵不过,只好转过身去,把矛头指向其余三个正在翻箱倒柜的人:“你们!都别拿了!别太过分!我们又不是来抢劫的!”
三个人听到了,也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便继续忙碌地找着她们被歹徒们拿走的个人财产,或者不小心看中的别人的物品。路熹茗对这些乱七八糟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想找回她的身份纸和魏寻的笔记本。
她轻声问宁舒眉:“你的身份纸可找到了?”
宁舒眉摇了摇头,路熹茗以为她一直忙着照料自己,没时间去找,于是让她先去找。宁舒眉却支支吾吾半天,最终说了句:“我......我没带,放家里了。”
“那你怎么住店的?”路熹茗有些惊讶。
“我......都是借宿农家的,”宁舒眉解释道,“一路上倒是有不少好心人收留我,只是也有坏心眼的骗我,我才会被抓过来。”
“哇你真的是太有勇气了,”路熹茗若不是力气不够,甚至想给她鼓个掌,“怎么,是忘带了吗?”
“不是,我怎么会忘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是怕我父母查到我都经过哪些地方,派人来带我回去。”
路熹茗有些无奈地撇撇嘴,心想,这小姑娘,前两天还在那里哭着闹着要父母亲来找她,怎么出门的时候就不想要父母关心了?
“那随身的财物呢?”
宁舒眉这回倒是点点头,回答的语气里带着些骄傲:“拿好了,一分都不多拿。”
“你多拿了我也不会说你什么的。”路熹茗笑了笑。但她知道。对于向来锦衣玉食的宁舒眉来说,这里所有的东西加在一起或许都无法对其产生任何吸引力。
“那不行,万一拿到你的了,你肯定要讨厌我的。”
宁舒眉说完后,就带着路熹茗加入了翻箱倒柜的队伍中去。
路熹茗不想麻烦她,遂说:“我可以自己找的。”
“你站都站不稳,非要一个人找吗?况且,我运气向来很好,肯定找得比你快,”宁舒眉不为所动,松开了她的手,“你要是晕,就扶着柜子,叫我一声,我立刻过来。对了,这边的行囊都被拆开扔掉了,你不一定能找到你的袋子,不过你可以告诉我你的袋子里有什么。”
“一张写了我名字的身份纸,还有一本棕色封皮的笔记本,上面写了‘觉隐’两个字。”
“谁是觉隐呀?”宁舒眉听到这两个字,饶有兴味地回过头来对她挤了挤眼睛。
“我最珍贵的家人,”路熹茗回答得很坦荡,“哦对了,还有大概四千两百贝吉。”
宁舒眉没打听到她想要探听的,努努嘴,略显失落地继续在每一个架子上翻找起来。门口玫红色衣服的姑娘似是一直都偷偷放了些注意力在她们二人身上,盯着她们的举动,所以在听到“身份纸”的时候立刻走到了路熹茗身边,等待着她们二人谈话结束。
等到路熹茗一说完话,她便指了指房间西南角,说:“所有人的身份纸都在那个桌子抽屉里。”
路熹茗对她道了谢,顺便得知了她叫“李婷柔”,接着扶着柜子向西南角走去,宁舒眉也听到了李婷柔的话,抢先一步飞奔到了西南角,打开柜子。她掏出了一沓纸来,把纸从中间一分为二,再从中间开始向两边翻去,果然她运气很好,没翻两张就找到了。
宁舒眉抽出那张纸,再把其余人的放回去,随后蹦蹦跳跳地回到了正在缓慢向她走来的路熹茗身边,兴奋地说:“你看,是不是你的?乐阳的秦路?家里人有......”
“嘘,别再念啦,”路熹茗打断她的话,扫了一眼她手中已经被折了无数次、字迹也变得模糊起来的身份纸,点点头,“对的,是这张,谢谢。”
“原来是你弟弟啊......”宁舒眉装作不小心看到“秦觉隐”三个字,“我还以为是你什么人呢......”
路熹茗把身份纸塞到内衬夹层里,轻描淡写地回道:“倒也不是亲姐弟。”
她见宁舒眉又露出八卦的表情来,连忙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开。
“姜雪的呢?你看到她的身份纸了吗?她被绑着,没办法过来。我们帮她找找看吧。”
宁舒眉听到“姜雪”二字就来气,抱着手臂没好气地说:“没!”
路熹茗只好缓缓走到桌子边,重新打开抽屉,翻出了那叠身份纸,对宁舒眉说:“舒眉,那请你帮我找找笔记本吧,我有些累,快撑不住了。”
宁舒眉“嗯”地回应了一声,转头向屋子两侧的架子走去。
李婷柔再一次主动提出要帮忙,她似乎对带着她们逃出来的路熹茗充满了好感,连带着对宁舒眉的态度也亲善和蔼。路熹茗学着宁舒眉的查找方案也将所有人的档案分成两半,再从中间翻找起来,谁知道翻完一整半的身份纸,才在那叠纸的最上面找到了姜雪的。
果然,好运气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具备的。
然而,宁舒眉的好运气在寻找魏寻的笔记本时并没有发挥出来。路熹茗拖着病躯找了两整圈都没找到,连宁舒眉都开始怀疑起到底有没有笔记本的存在了。
李婷柔倒是非常确定自己一定没有看到过那本笔记本,因为她从仓库门开便守在这里,一样一样地见着姑娘们把东西带出去。
路熹茗忽然慌了,如果这间屋子里没有笔记本,那它会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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