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熹茗驱使着小栗子,侧头问严羽:“你家乡在哪里,有医馆吗?”
“没有,咳咳......”说话间,严羽又咳出一丝血来。路熹茗忙把缰绳拉紧,让小栗子跑慢些。
“那还是先去固湾城吧,”路熹茗向他提出建议,“等医好了我再带你去家乡。”
“我本来就活不过今天的,”严羽气若游丝,“都是命数。秦姑娘,你将我放下吧。前面的岔路口向西走,可以去到有庆。”
路熹茗叹了口气,看着黑漆漆无边无际的道路,喉头发紧。
虽铁了心要救他,但她更想尊重严羽的意愿。若是严羽真的撑不到去医馆,那她强行将他带去固湾城,岂不是让他这辈子最后一个心愿都无法实现,只能抱着遗憾离去?
况且,对于他灯枯油尽的现状,她也负着不小的责任。而她已经不敢再贸然做出什么自以为聪明的决断了。
因此,她问:“那你的家乡呢,要怎么去?”
严羽没有询问路熹茗为何转而选择带他去家乡,而是选择把所有的体力放在为她指路上:“掉头,走到刚刚过去的岔路口,向林子里西南方向走,找一棵松树。找到松树后向南直行,走进灌木丛。有我在,迷宫不起作用,你能找到村子的。”
路熹茗点了点头,立刻刹住小栗子,把灯高高悬起,带着他们到林子里去。行了大概八百来米,幽暗的灯光终于照到了一棵高耸入云的树上,路熹茗刚要问严羽是不是这棵树,回头一看,严羽竟然已经晕了过去。
路熹茗吓得赶紧下马,颤抖着手测到了他微弱的脉搏,这才长舒一大口气。即使找错路,她也不打算回头,心一横,喊了句“驾”,给自己也给小栗子壮胆,随后继续向前进。
她越走越觉得这林子她来过,甚至连树枝的分布对她来说都有些眼熟。一回头,她便能看到一些树干上用刀刻的记号,正是她两日前离开燕鸣村时做出的。
见此,路熹茗胆子更大了些。她知道燕鸣村相对安全,还有老爷爷在守着,如果严羽见过了家乡却撑不过今晚,那好歹也算是让他叶落归根。
小栗子也很机灵,一路上避开各种岔开的灌木暗刺,没让这二人受一点伤。可当他们要下山去山脚下的村子时,小栗子却怕极了那并不陡峭的斜坡,甩着头死活不肯向前迈一步。
“小栗子,你在这里等我吧。”路熹茗摸了摸它的脖子哄它,随后翻身下马。小栗子也不想一个人呆着,竟趁路熹茗不注意叼住她的领子,不让她带着严羽下山。
路熹茗着急得很,推开小栗子,想也没想就用念力举着它和严羽一起下山,而自己则是提着灯火急火燎地踏着山道,为了省时间恨不得能直接滚下山去。
她以为小栗子也会害怕,却没想到这世界的马根本不怕飞行,悬在空中摇着尾巴怡然自得得很。严羽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望到了山脚下老人屋子外挂着的一盏灯,轻轻说了声“到了”。
说完后,他抬头看了一眼小栗子,又问了一句:“我这是死了吗?”
路熹茗听着笑了,他看上去再怎么临危不惧,终归也只是个小孩子,可她很快又笑不出来了,因为严羽一旦开始试图说话,血就会把他的嗓子糊住,让他难受得喘不过气。
山不高,他们很快就到了山脚下。路熹茗把小栗子放下,带着奄奄一息的严羽走到之前帮过她的老爷爷的院子里,把草垛挪到院子中间垫着他。严羽努力试图睁开眼睛观察周围的一切,眼珠子却转不动,只能直勾勾地盯着院子的篱笆。
“砰砰砰——”路熹茗敲响了老爷爷家的门,喊道:“爷爷,我是前几天迷路的那个姑娘,我遇到了些麻烦,请爷爷开门!”
怕吓着老人,她不敢敲得太大力,只能敲得又轻又快。很快就有人来应门了,只是和她预想的不一样,来开门的竟然是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
他揉着眼睛,一脸不爽地问:“你是谁呀?这么晚,为什么要来找爷爷?”
“小胖,你先进来,”老人家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我马上就来,小姑娘你等一下。”
这小男孩倒也不胖,就是虎头虎脑,但身子倒是纤细。他拖沓地走回原先自己住过的房间,而另一个比他稍高一些的小女孩正扒在房门边警惕地看着路熹茗。路熹茗朝她友好地招了招手,她却皱着眉躲起来了。
“姑娘,你是没走出这林子吗?遇到什么问题了?”老人穿上衣服来见路熹茗,“腿可好些了?”
路熹茗单刀直入地问:“爷爷,你认识一个叫严羽的孩子吗?”
老人点点头:“认识啊,严峰的孩子,当年他跟着爹娘离开村子的时候才七岁,就跟现在的小胖一样大。”
“他受了重伤,怕是......怕是很难治,他说他想回家乡看看,”路熹茗指着院子里的草垛说,“他现在就在这里。爷爷,您要不出去看看他?让他看看熟悉的人,至少......至少能多撑一会儿。”
老人听了立刻往院子里走,路熹茗怕老人行得急了跌着,连忙上去搀扶。老人见了严羽,先是辨认了一番,确认他确实是村民的孩子后,立刻颤巍巍蹲下身想把他抱进家里。
“爷爷,我来吧,”路熹茗径直走到严羽旁边,用念力把他平稳地抬起来带进屋子。原先老人家的房子只有三间屋子,一间自己住,一间锁了起来,还有一间给小孙女时不时回来探亲时住。
小孙女的房间现在住了两个孩子,老人便把那锁着的屋子打开,简单掸了掸床垫上的灰尘。路熹茗虽怕严羽在长期封闭的房间里受感染,但眼下她也找不到更好的安置方法了。
路熹茗谢过老人,老人摇了摇头,又去里屋翻找起来。不一会儿,瓶瓶罐罐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路熹茗知道这家的药没有任何一瓶可以救严羽,但她若是这么同老人说,让老人不要麻烦,怕是严羽听到了,会彻底丧失对生的渴望。
严羽好不容易再次睁开眼睛,可刚睁开一会儿便又闭上了,甚至连转头看路熹茗的力气都没有。
路熹茗守在他身边,想问他小时候住的房子是哪一栋,在村子的什么方位,自己好带他回真正的家看看,但她见他这般虚弱,也不好开口。
“水......”他忽然含糊地说了句。
路熹茗立刻跑出去走到厨房里,却在那里撞见了一个人,吓得差点没叫出声来。
那人倒也警惕,原本正摆弄着炭火,见到路熹茗闯入,直接从地上弹起,把一柄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问:“你是来抓我们的?”
这人的声音稚气未脱,个子也只到路熹茗的肩部,却努力踮着脚擒拿路熹茗。路熹茗猜他或她也是那日扒在车队的车底从地下城逃出来的小朋友之一。
于是她很冷静又试图和善地说:“我住在这里的时候,你和另外两个小孩都还没来呢,我怎么抓你们?你不信可以去问爷爷。”
小朋友本来就只为自保,不为伤她,听她这么说,便把匕首收了回去。路熹茗这才看清他的脸,原来是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长得瘦削质朴,路熹茗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但她见过的人太多,觉得谁眼熟都不足为怪,于是便把这念头压下,绕过小男孩去取水。
等她在碗里加完一些盐回去时,小男孩没有跟上,依旧坐在厨房里,摆弄着灶台下的柴火。
老人已经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床边,脚边是拾掇出来的药。严羽无法自主饮水,路熹茗就用勺子喂他。喂完后,严羽的胸口不再起伏,平静的像是一片无风的草地。
路熹茗以为他死了,攥着碗的手不由捏紧,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老人叹了一口气,仰着脖子抹了抹眼角,沉默不语。
他们二人谁也不敢上前查看严羽到底是死是活,仿佛都知道无论如何他们都挽救不了什么。路熹茗又在想,如果魏寻在她身边,面对奄奄一息的严羽,会不会动去别的世界偷点肾上腺素或者急救手段的念头。至少她动了这个念头,却有心无力,而她曾经却对真的这么做的魏寻恶语相向,果真是报应不爽。
就在他们都陷入浓烈的悲伤之中时,刚刚一直在灶台边摆弄柴火的小男孩走了进来。他手里端了一碗水,看着无色无味,路熹茗以为他又要给严羽喝水,便低声说:“我已经给他喂过水了。”
“这是我用烧过的奇铁泡过的水,不是普通的水。”小男孩依旧坚持给严羽喝水,甚至说出了“奇铁”这个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听过的词。
“奇铁?”路熹茗转过头来,再三确认了这水果真是无色无味,于是更疑惑了,“什么是奇铁?”
小男孩平静地说:“是塔国炼出来的一种金属。在地下的时候,我们每次训练到半死不活,主理就会命人给我们一碗水喝,只要还有一口气,没完全死透,就有救。但救回来以后是不是残废就另说了。”
路熹茗还是觉得玄幻,又盯着他手里的碗问:“那水就是,奇......奇铁泡过的?”
小男孩点点头,道:“他们不会让我们看到制作这水的东西。我有一次出任务差点死了,而当时主理找不到手下,只好亲自给我制水,他以为我已经晕死过去,但我眼睛小,即使睁着他也看不出来。我也是那时候才偷看到这种东西的。”
“你怎么拿到的?”路熹茗不敢相信,“你们原本住的地方,我去过,我当时根本没看到这种离谱的东西。”
“我从带我们来的车上拿下来的,”小男孩倒也不避讳,“那车底全是这种东西。喂,你到底给不给他喝水?再晚一点,什么奇铁、金银铜铁都救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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