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用,”方然说,“蓝晶泥只是让奇铁炼制时间大幅缩短,由速度从原来的三日炼制一斤提高成一日炼制三斤,我又不打算量产,那自然是不用收集这些烂泥的。”
随后,他指了指卧室,问路熹茗要不要去看看他的工作场所,路熹茗摇了摇头,拒绝了他。
“你怎么总想让我知道些厉害的东西,”她笑着说,“我是真的想多活几日。多一个人知道,你们的危险就多一分。况且,你炼制奇铁,需要的东西那么多,背后一定有长老会扶持,是不是。”
“嘿嘿,”方然点点头,“这倒是。”
魏寻也说:“就连我也只是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我能给他提供的,也就只有保护罢了。”
“火灾呢?是谁放的火?”路熹茗问。
魏寻说:“知道方然在做什么的,除了原本就对他颇为关注的塔国人,也有长老会。你还记得我们前日是什么日子吗?”
“好像是六爷的生日?”
魏寻点点头,继续道:“塔国人并不知道方然的具体位置,而长老会知道。我们告诉他们,奇铁是在广场下的地下室炼制的,而他们放火的地方,就在广场。那日有人试图在混乱中找到广场下房间的入口,被我们的人发现后逃跑了。”
“你是说,是长老会放的火?”
方然接话:“是长老会中的某个人,或者某些人。”
“也有可能是全部的人,”路熹茗说出自己的猜想,“既然你们的炼制已经有了成果,他们过河拆桥也说不定,只要把成品和制作方法带走就行。”
“如果这么预设他们都是坏人,”魏寻无奈地笑笑,“那我们就无法再和他们合作了。所以,还是先假设大部分长老会成员对于火灾是不知情的吧。”
“那你是怎么知道炼制方法的?”路熹茗问方然。
魏寻忽然问道:“你还记得沈渺吗?”
“当然记得,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魏寻低下头,注视着路熹茗说:“五年前,沈渺给我们组织送了封信,收件人写的是‘紫璐’。可我们组织里没有一个人叫紫璐,所以我手下把那封信给了我。我见到这个名字,以为终于有你的消息,欣喜若狂,没经你同意就把那封信拆了开来。你要看那封信吗?”
路熹茗点点头。魏寻得到肯定答案,朝方然使了个眼色,方然就回卧室里把门关了起来。路熹茗听到他的房里传出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哒哒哒”的脚步回声,料想那里一定有个地下室了。
过了大概十分钟,方然才回来,把一封封皮发黑的信递到路熹茗面前。路熹茗有些激动,颤抖着手打开信封,却见里面有两张纸,一张白色,一张黄色。
她先抽出白色的纸,见上面写着:
“我原以为地下城的装置天衣无缝,会成为所有人永远的庇护所,但我实在错得离谱。我自认为自己的设计没问题,但人始终与老鼠不同。老鼠面对囚禁,只会产生恐惧,互相撕咬,互相践踏。而困在地下的人,却会产生‘安居乐业’的想法。他们放下仇恨,放下恐慌,放下愤怒,甚至放下回家的希望,互相鼓励着彼此,编出自己的故事,让所有人都逐渐以为地下城是个宜居的地方,让所有人都以为地下城就是他们的家。”
“正因如此,地下城每日实际能源产出与我之计算相差甚远,而塔国人为了维持地下生存系统每日耗费金钱无数。他们逐渐放弃了地下城,转而投向其余国家,其余可以为其提供源源不断利润的地方。我因xxxxx时日无多......”
路熹茗读着读着,见那连续五个字被人用笔划掉,于是把信举过头顶。魏寻见了,说:“我们收到信时,这几个字已经被划掉了。”
路熹茗叹了口气,“时日无多”的人怎么平白无故又多了一个?
虽然这几个划掉的字实在可疑,但在场没人能告诉她正确答案,她只好继续读下去。
“风原谷出现统治集团,他们原是地下城杀手组织,由塔国人扶持,部分环亚人也参与其中,培养杀手,为其所用。后该集团发现杀戮获利太少,投入太大,转而开始抢夺起地面上的生意,垄断货物进出环亚、塔国的通道,收取高昂通行费,再以高价倒卖货物。他们的集团顶层之人被称为‘代王’。按理说,风原谷该是民不聊生,但这里的民众却为实际受益者,他们因逐渐变得富有而在两国之间有了话语权......”
“这几年间,还有太多事发生,一纸难书。我知风原谷日前在协助塔国试图吞下环亚,又知他们正用奇铁迷惑长老会高层,试图让其为‘永生’、‘不朽’而让渡更多土地,特此偷出奇铁的制作方式,随信附上。收信之人,无论你是谁,请将此制作方式流传出去,破除地下城和塔国对奇铁的垄断,并尝试找出与其对抗的方法。我无法弥补自己的过错,只能让未来的损失变得小些。——沈渺”
路熹茗皱着眉读完,又从信封里掏出那张黄色的纸。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寒照文,并不像方然曾经看到那样图文并茂。
“多亏了老魏,给我从头翻译到尾,我才能看懂这上面写了什么,”方然指着那张纸,“看懂以后,结合着以前主理放在我面前的那本书,我开始了试验。但我怎么都试不出来,后来长老会知道了这件事,派人把我脑海中的图像提取了出来,我照着那幅图,还有这张纸上的内容,做出来个大概。”
路熹茗把信抽出,把信封和奇铁炼制方法还给方然,问:“所以你们到底和长老会是什么关系?”
“互利互惠的关系。”魏寻回答得高深莫测。
方然瞥了魏寻一眼,不屑道:“你听他扯呢,不就是帮长老会暂时安置无法融入环亚的风原谷人吗,有多复杂啊。”
“这件事可以很复杂,”魏寻反驳道,“长老会不是一个人,自然有不同的想法。有的人试图维持晶芯间的稳定,不想让风原谷的石芯回归正常生活中,有的人主张让石芯立刻回到工作岗位上去,并且和晶芯通婚。有的人想要按部就班,保持现状就好。即使到今日,长老会内部都没有达成一致。我们所说的‘暂时’,也已经持续快十年了。而十年里,真正从云清山下山的,屈指可数。更重要的是,风原谷的石芯却不断产生晶芯后代,他们早就适应了风原谷的生活,却因为风原谷高层不同意晶芯存在,被迫来到环亚。他们的存在又要如何安置?”
路熹茗听完这么一大段,对这几年间发生的事情也有了个大概了解。她不能理解的是,明明做的又不是什么离谱的事情,魏寻表面上看上去,却不像个正派人士。
她问:“你们安置也就安置了,为何要给他们取动物的名字啊?这是在引导些什么?”
“这我知道,”方然抢答,“有太多石芯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他们从风原谷回来的时候,又被强制洗去过一次记忆,到了山上就是白纸一张。老魏一个人实在是取不过来这么多人的名字,只好山上有什么动物,就叫他们什么动物了。”
魏寻不敢面对路熹茗的责备,一个人陷入沉思,良久后,他才说:“我想过,等他们真正下山之前,就给他们选择自己名字的机会。”
“我知道了......”路熹茗说完,也陷入了沉默。
融入环亚生活,说起来容易。怕是大家在山上住久了,也会像沈渺说的那样,把云清山当作家了。
路熹茗忽然想起一个问题,立刻问道:“不对,既然你们只是负责安置,那你找林梦洋做什么?”
“只是我们在找吗?”魏寻讪笑道,“我看不只吧。有关她的预言满天飞,既然你刚刚也说了,旧岷王意在复国,那么关于她‘得之为王’的消息极有可能就是他放出来的。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想。为了防止她被歹人利用,这是其一。其二,是我的私心,这你也知道了。”
路熹茗没再追问,她想,两天内,她会知道关于林梦洋的一切的。
还有一个问题,她希望魏寻为她解答。
“你们之前,真的尝试去炸过蓝晶矿?真的牺牲过许多人?”
方然摆摆手,道:“小明姐姐,我不知道你为何那么多问题,看起来好像很不信任老魏一样。但你这个就别问了,老魏他最后悔之前冲动带着兄弟去找塔国人的茬了,兄弟们牺牲之后,他消沉了好久,我给他证明,这不是假的。”
“可你们到处宣扬蓝晶的危害,不是在同长老会做对吗?”路熹茗疑惑地问。
魏寻解释道:“我们可没有到处宣扬。”
路熹茗觉得自己被耍了,带着火气问:“那你们在有庆的那场表演,还有让我上台演讲......”
魏寻忽然又不敢再看路熹茗的眼睛了。他回答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那是为了破除人们对林梦洋的盲目崇拜。只要他们能够认识到那则预言是虚假的,那么就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你小子!”路熹茗跳了起来,狠狠捏住魏寻的脸颊揉了起来,“真的是在耍我!好啊,破除崇拜,那你为何又要大家崇拜六爷?”
“小明姐姐,你记不得严老六了吗?”方然问她,“六爷就是他呀,没有严爷爷对我们的照顾,燕鸣村也不会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多。咱们原本不在云清山的,就在燕鸣村,严爷爷可是给了所有人很大的帮助。”
“路路,你先松手......”魏寻吃痛地哀求道。路熹茗“哼”了一声,放开了他,见到他双颊被捏得通红,又“噗嗤”笑了出来。
魏寻却说:“并不是这样,路路,我不知我有没有做错,但我确实给大家造了个领袖出来。倘若不是这样,那我们的存在就会和风原谷代王没什么区别,而长老会也会因一个实际存在的领袖而对云清山心生芥蒂,这世上已经不需要第四方势力搅局了。”
“哎......”路熹茗叹了口气。她终究没有面对过白堡所有人曾经面对过的困难,因此没有办法对他们自保的手段指摘些什么。
她想了想,似乎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
她问:“严爷爷呢?”
方然深呼一口气,叹道:“爷爷他早去世了,小明姐姐,你见到他的时候,他都已经八十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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