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疫病

赵政凭借着看起来天真无邪的脸蛋被一群小孩子拉着一同玩闹,他拼命对子方使眼色,示意他帮忙,子方也只能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一群小孩子还不至于对陛下造成威胁吧。

他一边看着赵政的身影,一边分神想着另外一件事:昨天夜里把宋乙那边糊弄过去以后,他本来想从进来的山洞里出去联系其他人,结果却发现那山洞被人堵上了——一颗巨大的岩石挡在了洞口,看样子是不久之前的事。回忆起里长曾经说过要帮他们找出口,这样看来,他似乎是不愿意再牵连到外界,难道是打算把他们留在这里吗?

子方沉思了一会,一晃神来却发现不见赵政的身影,他往周围望了望,边走边呼唤道:“阿政—阿政—”

却见赵政圆圆的脑袋从身旁半人高的紫色花丛里钻了出来,漆黑的头发上还沾了几根杂草,他神色严肃,用一根白嫩的手指抵住嘴唇,小声道:“嘘!这群小孩太难缠了,别让他们发现我。”

子方忍不住笑了笑,弯腰拂去那几根杂草,低头轻声道:“公子,有件蹊跷的事情……”

还没等他说完,祭坛中心传来几声浑厚的鼓声,“祭典开始啦!”几个人大声喊着,村民们都停下欢闹,顺着鼓声聚集到祭坛周围。

众人按照年龄分坐,里长站在祭坛正中,他穿着祭祀用的青黑色长袍,头上还戴着一个奇怪的方形帽子,它看起来颇为繁复,上面有着针线织成的神秘花纹,五色彩珠点缀其上。一众须发花白的老人围坐成一圈,中间的一圈是带着孩子的妇人和未出阁的少女——子方带着赵政荣幸地混入其中,最外层是村里的青壮年,村里人口算是兴旺,把一大片空地挤了个满满当当。

里长在众人肃穆的注视下点燃了祭火,神圣的火苗从一段深棕色多孔的木头上窜出来,然而发生了意外,这火苗刚刚燃起,就被风吹灭了。

众人哗然,甚至有人发出惊叫,里长面色凝重,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接着面向高山跪了下来,行了一个奇怪的礼节,接着起身,用石刀割破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滴在祭坛四周,再次点燃祭火——这次火苗没有被吹灭,汹涌的火焰很快扩散,缕缕青烟从祭台升入上空。里长略微舒展眉头,仍旧肃然,人们的声音也逐渐平息下去。

祭火照常燃起,里长首先慷慨陈词了一番,大意是祖先如何筚路蓝缕建造此地,宣扬数代先祖的功绩,并感谢山神赐福庇佑云云。

接着,本来在最内圈围坐的老人也都站了起来,跟着里长一同吟唱起某种难以理解的旋律,一群老人围着圆形的祭坛走动,底下的人都闭上眼睛,一同哼唱着。子方和赵政听不懂,只能浑水摸鱼,万幸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冗长的吟唱终于结束,这时,原本坐着的中间层和最外层的村民也都站起来,里长带着众人向周围的山致礼,众人一同跪下来,摆出祈祷的姿势,祭火越烧越旺,汹涌的火苗映在每个祈祷者的眼中,像是山神的回应。

随着里长做出停下的手势,众人纷纷站起来,低下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山间陷入诡异的静默之中。

子方和赵政的对面,几个打扮颇为特别的姑娘走上祭坛中心,她们穿着黑色的长裙,头顶繁重的饰品,开始在祭坛中心跳起奇怪的舞蹈,她们一边舞着,一边继续吟唱,不过是与之前不同的旋律。饶是子方游历多处,熟知各种语言,也没能分辨这究竟是某种语言,还是只是无意义的音节。

整个仪式接近尾声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酡红的落日染上山林,祭火仍盛,里长拍拍手,几个人抬着一块圆形的青石板走上祭坛中心——其中就有宋乙,这个大块头青年显然是里长身边的好帮手,他面色肃然,眼中似乎还有些担忧。

石板上是一块晒干的龟甲,黄白相间,凸起的表面上纹路清晰可见,大概有成年人两只手掌大小,上面还有几个凿洞。里长双手捧着龟甲,将它放入燃烧的祭火之中。

很快,红莲似的烈火中响起龟甲表面裂开而发出的噼啪声,众人随着里长跪下祈祷,夕阳从山脊线上渐渐沉下,天色越来越暗,而火光越来越盛,里长取出龟甲,仍旧放在青石板上,龟甲上的裂纹在跃动的火光旁清晰可见。

里长苍老的双眼紧紧盯着那纹路,随后睁大了双眼,两行浊泪从枯树皮般的脸庞上流了下来,随即是长长的叹息,他面向众人,跪倒在祭台之上:“是大凶之兆——”

村民中惊惧声四起,甚至有人开始放声大哭,尚不知事的幼童也被大人的情绪所感染,不久前还欢乐的氛围被一块龟甲所扭转,浓重的恐惧和压抑像暴风雨一样袭来。

“怎么会是凶兆?”

“山神发怒了,我们怎么办?”

“我们明明每年都按时供奉祭品……”

“这次山神会降下什么灾祸?”

火焰发出了悲恸的爆鸣声。

里长试图安抚村民们的情绪,他缓缓站起来,面色苍白,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大家安静——明日,我会亲自带人上山探查,这段时间,请大家不要慌张,愿意的可以继续待在这里祈祷。先祖在上,山神会给我们改过的机会!”

里长威信尚在,村民们听闻此言,也逐渐平息了下来,多数人选择留下来继续祈祷,只有需要照顾年幼孩童的妇女回去。惊惧之下,没有人在意子方和赵政这两个外来客,子方当然是不信所谓山神,只是现在怎么出去成了难题。凶兆面前,里长和村民恐怕会更加防范山外之物。

两人混在妇女和幼童之中,走出了围满村民的祭典。

所谓凶兆、吉兆,仅凭一个龟甲判定,怎么会真的影响村庄的命运呢?这个村子延续了这么多年,既然每年都有此种祭祀,那么出现所谓“凶兆”也是意料之中甚至曾经多次发生过的,他们应该会有所谓的应对之策,不过这段时间可能会不太平,还是早点出去为妙。子方想着,那洞口的岩石自己有办法推开,他们最好趁着这段时间出去,村里忙于应对凶兆,应该没人会注意到他们。

“公子,这里可能要出事,咱们还是先出去吧,小臣背你上山,咱们去和其他人会合……”

话音刚落,祭典开始后就一直沉默无言的赵政刚想开口说话,就感到一阵晕眩,他捂住头,猝然昏倒了过去。

“阿政!”

高大的祭坛上,火焰仍在升腾,里长适时让人添了一些易燃的树干,这灰黑夜色中的一抹亮光随风跃动着,抚慰着在不安中祈祷的村民。

“那个闯入者处理好了吗?”

“埋在林—林子里了,地方很偏,不会被—被发现。”

“阿姜呢?还是坚持不肯出来吗?”

“里长,阿姜她……”

“唉,算啦,山神会告诉我们的。”

子方抱着昏倒的赵政,按照记忆中的方向跑去。赵政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汗,体温烫的吓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样子是发烧了,这可不行……子方想起来,昨天宋乙带着他们在村子里走动的时候,几乎家家都走了一遍,除了——

“宋乙大哥,那是什么地方啊?”子方还记得,在这门户不闭、路不拾遗的山村,有一家居然奇怪地在大白天关上了门窗,即使隔得不近,他也能闻到里面传出的草药气味。

“这是医庐,不—不过主人这两天不—不在,过几—几天才能回—回来。”宋乙答话时,面色有些慌张,说话也更加结巴,很快就领着他们去了另一处。

从回忆中转过来,子方已经到了那医庐门口,他抱着昏睡的赵政,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他又敲了几下,还是无人应。他心一横,一脚把门踢开,却见一个戴着面罩的姑娘站在门口,险些被门碰到。

“实在对不起,这位姑娘,我听说这里是看病的地方,我弟弟突然发烧了,您能不能——”

“进来吧,把这个戴上。”子方话音未落,那姑娘递给他一个麻布面罩,点燃了一个陶质的小油灯,领着他们进入内室。

子方没有多想,以为是山村里又一个特别的习惯,戴上面罩,把赵政放在了姑娘指着的席面上。

那姑娘给赵政把着脉,面色凝重起来:“你们是谁?我好像没见过你们。”

子方刚要把对里长的那套说辞再说一遍,就被姑娘堵住:“你们是山外的人吧?这两天刚进来?”

“是,我和弟弟不知道怎么就流落到这里——”

“山神在上,你们来得相当不巧,幸好发现的早。”姑娘叹了口气,继续道:“他染上了一种很奇怪的病,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而且可能……会传染,你最好有所准备。”

“什么?可是阿政他直到中午还好好的,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但是症状不会骗人,”赵政仍然在昏睡,嘴里发出模糊的音节,姑娘用清水擦拭了赵政发烫的身体,在额头上敷上草药,她似乎挣扎了一下,接着道:“能撑过前两天,危险会小很多,现在尤其不能掉以轻心,但是他会一直需要人照顾,你……”

“我无妨,”子方看出她的担忧,连忙道:“我从小没生过病,身体很好,不怕被传染。”

“好,这段时间你就在我这里吧,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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