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于是,李常春去买药,明月去放女眷归家。

原本应该是胜方最强的结算场景,正义一方大获全胜,解放百姓,解放全世界,被送上红色锦旗,带上加封的高帽享受如雷的掌声。

却不成想,明月一个瘦弱的书生,在男人堆里扒拉半天好不容易找到门锁的钥匙,打开捆着女眷小孩的房门之后定神一看,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晕的晕倒的倒,清醒着的看到他进门,吓得都缩到一团。

是大气都不敢喘。

明月:……

他正要行礼,试图缓解彼此之间的紧张气氛,却惊的她们又抖了抖,眼神里满是惊惧与麻木。

又是这样。

又来了。

眼神中表达着这样的情绪,明月轻而易举的就解读成功,然后再一次的不知所措,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应该看向哪里才能不惊起她们的恐慌。

母亲将孩子藏在身后,年长者将年幼者藏在身后。

这间困住她们的破屋子已然坍塌,或者说,它本来就是碎的,这些妇孺不过是覆巢之下相拥的卵,还未享受到人世间万分之一的美好便从一处牢笼赶进另一处牢笼。

明月灰扑扑的脸上还流淌着夏日出的汗,他脸上没有几分笑意,捏着袖子擦去汗水,整理衣冠,撩袍入内,席地而坐。

他坐在门边上,门大开着,他没有挡住出口。

放任外面的夏风徐徐吹入,也让蓬勃的生机流转在众人的眼中,半晌,直到她们的神情和缓下来,周身的情绪放松下来,他才将望向门外的视线收回来。

清了清嗓,书生盘坐着,微低着眼眸避开了她们的方向。

“我们聊聊吧。”

他微微扬唇带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回归安定与冷静,似乎过往所有支撑他立身的东西都在向他涌动,刨去粗麻布衣,沾染着脏污的头发,瘦弱的躯干这些虚相之外,这才是属于真正的明月之片影。

女眷们神情微怔,孩童们不明就里。

明月又清了清嗓,开始了输出。

“子曰——”

“夫人情志不舒,肝火旺盛再加上暑热入邪,这就导致了气郁化火,暑期内蕴。”

老大夫又仔细看了看季挽林,嗯,烧的挺厉害。

只是……这方子往哪开?这府邸倒是气派,只是这夫妇二人怎么穿的这么狼狈,像刚逃难来的一样。

穷亲戚?

可是这男人怎么气势这么凌厉,老夫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倒是没见过几个这种人物,罢了罢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大夫迟疑了一瞬,抬头看向李常春,他站在一旁,时不时给病人换个帕子,老大夫每次以为自己被忽略的时候,都会对上他的眼神,冷冷的。

好敏锐的人……

“暑月感寒,又兼肝火,当解表清暑与泻火并举,香薷饮解表,黄连解毒汤泻火,煎服后覆被取微汗,热可渐退。”

语气一转,他又补充道:“黄连黄柏价高,若是日日服用难以支撑,可煮些绿豆汤添些芦根,服用也可解毒。最重要的还是多休息,病人需要静心休养,平日里少做劳——”累之事。

大夫捋了捋胡须,还没说完,便听那人说道“您开方子就行了,药不是问题。”

闻言,大夫没再多言,从随身的药箱中拿出纸笔开了方子,又配了两副药,“每日一副,再往后的去药店里再配,老夫今日带的药只够开两副的。”

老大夫又打量了李常春一眼,哪怕是付诊金和听医嘱,他也没错开对病人的关注,小娘子稍一动作,他的目光就望过去了。

唉,少年夫妻。

不容易吧。

送走了大夫,李常春没找到明月,只得自行去北苑的小灶屋煮药,他不敢离开太久,却也明白这副药不得不煮。

他人在灶台前,望着迟迟不滚的水,一向冷清的面容挂了点急躁,又无可奈何的揉了揉眉心。

此时的厅堂里,一道瘦小的身影从屏风后探出了个头来,她往四周看了看,最后磨蹭着往软榻前走去。

她是年纪最小的那个小娘子。

季挽林一直辗转在昏迷与清醒之间,在她闭着眼昏睡的时候,额头上换上了一个浸凉的帕子。

“你是姐姐吧,你睡觉的样子和我姐姐一模一样。”

“我看到那个大哥哥了,你们是夫妻吗?”

“你们会怎么处理他们?能不能放过大人,他不坏的。”

……

软榻上的人被她照料的很好,手心胳膊都被仔仔细细的用凉帕子擦了一遍,头发上的结节和灰尘也被她捋顺着打理过了。

等到能做的都做完了,小娘子坐在软榻下的台阶处,撑着小脑袋瞧季挽林。

季挽林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托着腮,眼睛圆溜溜的看着自己,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忽闪忽闪,露出亮晶晶的眼睛。

“哎?你醒啦!”

小娘子歪着头,笑盈盈的说道。她看季挽林想要起身,就一只腿支在软榻上去扶她的胳膊,“我帮你,你要起身吗?不再躺会了吗,你病的很厉害。”

季挽林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自己没事,“你怎么在这?”这个小姑娘很好认,她刚被带到厅堂的时候,就是她和几个娘子在照料。

“我偷偷溜回来的,大家都被药倒了,我醒的早,这药我从小见多了,对我不起作用。”

“我叫宝淑,秋姐姐给我取的,她说我应该有一个名字。”

宝淑本就亲近季挽林,再加上她年纪小,心思都在明面上,没什么坏心眼,季挽林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把自己的那点家底都抖擞了个干净。

只是,当她说到迷药的时候,宝淑看到那个因发烧而有些水肿的姐姐,露出了一个她看不懂的神情,微蹙着眉,鼻子轻轻皱了一下,轻轻的歪着头,温柔的望着她。

眼睛里有着浓浓的化不开的心疼和怜惜。

宝淑愣住了。

下一刻,她被轻轻的拉着手,拉进了季挽林滚烫的怀里。

季挽林抱着她,温柔的一下一下的顺着宝淑毛茸茸的头顶,她沙哑的,又柔柔的说着,“辛苦了。”

宝淑喜欢这个拥抱。

她将自己埋进季挽林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攥着她的衣服,轻轻的摇了摇头,又像是小猫撒娇的蹭了蹭。

不辛苦。

只要能活着,就一点也不辛苦。

李常春端着药碗出了灶屋,一进厅堂就看到一大一小相拥而坐的场景。

李常春:……

他轻轻叹了口气,端着药碗走到了软榻前,宝淑从季挽林的怀中探出头来,不怎么敢打量他,但许是年纪小总是在好奇,一边躲着他的目光一边按悄悄的看他的衣服。

好破……还没陈达穿的好。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府里的娘子,你敲晕的那个人是她的‘直属东家’,名为王煜,府里的一名管事。”

听到王煜的名字,宝淑抬起头怯怯的说道:“他人不坏的,真的……”

季挽林听到她的话,拿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脸,“好人?你这个大人可是坏事做尽,府里关了多少妇孺你可知情?”

宝淑愣了愣说道:“可他并非夺去她们的性命,是她们家里欠了钱在先,都是自愿找上门的,不是大人去掳来的。”

季挽林咳了咳,正色道:“他们日日劳作可曾有过懈怠?”

宝淑答:“未曾听过,哪怕是呆在府里的女眷都仍在做活。”

季挽林又问:“那他们可曾犯什么错误?”

宝淑又答:“未曾有过。”

季挽林看着她稚嫩的小脸,宝淑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像在摸小朋友一样,其实确实是个小朋友。

小渔娘十九岁,宝淑十二三岁。

放在前世也不过都是学生,宝淑还只是个中学生。

可在当下的乱世,她已“成家”,宝淑在寻常人家里也将要议亲了。

季挽林轻轻的托住宝淑的小脸,让二人的目光接轨,她看到宝淑小朋友一样的不解和娇俏,季挽林和缓了目光,但郑重的一字一句的说。

“那他们为什么会欠钱呢?”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哪怕生病都不会停工,一日一顿却衣不蔽体的大有人在。就算他们在努力的生活,却也依旧改变不了贫苦的困境。

他们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

他们不应该欠钱。

那么问题在哪?

“可是……可是我们也什么都做不了啊,我们只能、只能守好自己。”宝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她仍对“正确”一知半解。

“不是的,宝淑,不是的。”

季挽林仍是温和的眼神,包容的看向她,似乎她没有说错任何话,“每个人都有变得更好的可能性,每个人都可以让社会变得更好,只是它太漫长,无法以肉眼可以察觉的方式去确认。”

但每个人的行动都是有用的,历史的车辙本就留存在广阔的泥土之上,我们并非被碾死的蜉蝣,我们是大地。

我们是车辙本身。

“我好像听不懂。”

“没事,有我们呢。”

这样的对话,同时发生在北苑的厅堂,和东院的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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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到乱世枭雄黑化前
连载中乔和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