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贾母正听宝玉说笑,见天气逐渐炎热,便吩咐鸳鸯上了几个西瓜来,冲刘姥姥笑道:“你们庄稼人最懂这个,也尝尝我们的西瓜甜不甜。”

刘姥姥笑道:“我们成日里种它,轻易却吃不得,有好的都拿去卖了或者进上了,哪有自己吃的功夫。”说完,见丫鬟们捧着切好的西瓜上来,每人两块,端的是红润晶莹,令人感觉瞬间清凉。鸳鸯道:“各位尽管吃,若不够了,后面还有的是。”

刘姥姥吃了两口,便抬起头惊诧道:“这西瓜成色这样好,汁水又足,又甜。我们那边最好的瓜农也种不出这样的来。”

贾母笑道:“这是府里种的。”

刘姥姥叹道:“怪不得说是风水养人,贵府这富贵福气养人,余下的一点子福气就把这西瓜也养得又大又甜了。”众人听了,都笑起来。

众人一边吃西瓜,一边听刘姥姥讲些乡里村镇中的新奇事物,从乡间琐事讲到神鬼传说,众人都是深宅大院长大之人,何曾见过这个,一听便入了迷,就连贾母和王夫人也听住了。

宝玉一边吃着瓜,一边心不在焉地四处看着,见逸潇同样兴趣寡淡,吃了几口西瓜便不敢多吃,想来应该是脾胃虚弱所致。过了片刻,宝玉用余光瞥见逸潇起身走出去,便也假装作出要更衣的样子,从里面跑了出来,所喜无人看见。

宝玉才出门,逸潇早有察觉,回过头来见是宝玉,便转过脸去继续向前走,没料到宝玉在身后叫道:“林哥哥,到哪儿去?”

宝玉在身后叫了几声,林逸潇只装听不见,觉得宝玉过会子自己觉得没意思了便不再跟随了,结果宝玉高一声低一声地喊着,却一直跟在他身后,旁边经过的丫鬟婆子们都看着,逸潇觉得不好意思了,这才停下问道:“作什么?”

宝玉见他仍冷着脸,想来还是为了前日之事,便伸出一只手来,送至逸潇面前,并不说话,只扬起一只眉毛来盯着他看。逸潇有些不自在,低声说道:“你这是作什么。”

宝玉诧异道:“哥哥不知道?你还欠我东西呢。”

逸潇道:“我何曾欠你什么东西。”

宝玉惊呼道:“那日我请哥哥给刘姥姥的簪子,可不是还在哥哥手里么?”逸潇没料到她这般大喇喇地说出来,登时脸红了一片,低声说道:“胡说什么。”说罢,继续向前走着。

宝玉追上去,继续问道:“不然那只簪子去了何处呢?难道是刘姥姥骗人,胡说不成?不如我把刘姥姥喊出来,咱们当面对峙可好?”

逸潇忍不住问道:“妹妹到底想怎样呢?”

宝玉拍手笑道:“现在知道叫妹妹了?”逸潇见她只是玩笑,便赌气说道:“那簪子样式别致,我看了很是喜欢,便给了刘姥姥银票,将那簪子送人了。”

宝玉问道:“那么,送了谁呢?”逸潇一时语塞,但很快道:“送了紫鹃了。”

宝玉咯咯笑起来,说道:“哥哥连谎话都不会编。你若是说送给外面的哪个女人了,我搞不好还会信。你若说紫鹃,我是一万个不信的。”她见逸潇仍然是一副赌气的样子,便笑道:“咱们现在就去潇湘馆问问紫鹃可好?”

逸潇低声说:“妹妹总是胡闹什么,让人看到了多不好。”

宝玉道:“这可不是妹妹胡闹。那簪子还在哥哥手里,才是胡闹呢。”

逸潇忍不住脸红道:“妹妹到底想怎样?我将那簪子还你便是了。”

宝玉笑着,盯着逸潇的眼睛说道:“妹妹也不想怎样,只是笑话哥哥眼光不好,那簪子有什么稀奇,惹得哥哥偷偷藏起来。若是想要,妹妹那里多得是样式好看的,何苦偷偷摸摸的呢。”

一句话说得逸潇脸上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红,他无言以对,只管向前走去。宝玉继续追着,两人一径来到假山附近,宝玉见四下无人,不免说道:“哥哥不用怕。”

逸潇听了这话,倒停下身子问道:“我怕什么?”

宝玉道:“我怎会知道哥哥怕什么。哥哥前日同我吵什么,自然就是怕什么了。”逸潇想起前两日自己的言语,先是咬牙,又转过头去。

宝玉继续说道:“哥哥又怕薛哥哥,又怕北静王爷和圣上,怕来怕去的,倒不怕伤了自己的身子。”她思来想去,狠心说道:“哥哥只需记住,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是你的自然是你的,无需担心。”

逸潇听了这话,只觉五雷轰去魂魄,他呆呆地站了半晌,只是不说话。宝玉凑上前去,见他额头冒汗,闭着眼睛,身上只是打晃。

宝玉见他这样情形,不觉也有些慌乱,问道:“哥哥这是怎么了?”才说完,便见逸潇滴下泪来。宝玉忙扶住逸潇,再看时,逸潇已经睁开眼睛,脸上的冷漠已悉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热情。

若不是府里家丁众多,宝玉真怕他会直接吻过来,好在他克制住了,转过头去,低声说道:“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却听不懂。”

宝玉道:“听不听得懂,哥哥心里自然清楚。”她想到了什么,说道:“妹妹的簪子在哥哥那里,哥哥却打算用什么还礼?”

逸潇这次没再推脱,他轻声说道:“过几日哥哥便送你。”

宝玉先回到贾母之处,见众人仍听着刘姥姥讲故事,鸳鸯等人已经开始布置宴会桌椅了。宝玉才听了小红说的八卦,对刘姥姥口中的内容并不十分感兴趣,她低声问道:“鸳鸯姐姐,可有什么需要宝玉帮忙的?”

鸳鸯讶异,忙摆手道:“姑娘快去歇着罢。”宝玉无法,只得继续坐着,眼睛看着周围的人,宝钧见了她,微笑示意。湘宇见了她,昂起头来,仿佛在问:“方才你悄悄出去是做什么了?”

宝玉白了他一眼,见逸潇回来了,也冲他微微一笑。宝钧见他二人情形,知道必然已经和好了,便也笑了。

转眼到了午膳时分,因鸳鸯见贾母高兴,知道她老人家断不了要饮酒,便将各色酒都拿了上来,有黄酒、清酒,还有寻常的米酒和玫瑰花瓣酿造的梅子酒。

贾母果真高兴,便命鸳鸯选了一壶烫好的黄酒来,笑道:“我老了,先起个头,黄酒对脾胃是最好的,我先喝两口儿,你们自己挑罢。今儿准你们饮酒。”

别人听了这话还可,宝玉率先站起身来,看看这个,挑挑那个。因宝玉在现代是很会喝酒的,只不过到了红楼梦里,时刻要注意闺阁风范,一直不肯喝,如今却有些憋不住了。

众人都诧异道:“宝玉,你何曾喝过酒?还是别喝了罢。”

宝玉只不理他们,自己挑了一个雕刻梅花的暗影杯,又将几种酒都拿了一壶过来,也不用别人倒酒,只管自己喝,打算都尝一尝。

众人正惊诧,贾母笑道:“亲家莫要笑话,我这孙女儿从小就十分不懂规矩,都是我惯得她这样。”

刘姥姥道:“老太太何必自谦,二姑娘虽说是女子,依我看来,这豪情壮志并不比外头的男子差。这气魄一定是像老太太年轻时候儿的风采。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太太的孙女儿自然没有差的。又大方又心善,莫不是活佛下世了?”

贾母还未来得及说话,宝玉便抢先说道:“姥姥过誉了,一会子说宝玉是菩萨下凡,一会子说宝玉是活佛下世,宝玉哪里担待得起呢。赶明儿老祖宗和太太无需去礼佛堂了,只每日看看宝玉,就算是念佛了!”一句话说完,贾母哈哈大笑,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刘姥姥笑道:“姑娘说话儿也风趣,真真是难得的好姑娘。只是不知将来谁有福气娶了她去。”说罢,口中啧啧称奇。

宝玉听了,便不再接茬,她先是喝了两杯黄酒暖暖肠肚,又倒了两杯梅子酒,也是一饮而尽。因古代的酿酒技术还不是很先进,酒精度数并不高,宝玉都没喝出什么味儿来。

才又倒了两杯清酒,刚要喝,忽见一只手挡住酒杯道:“妹妹是想一醉解千愁吗?”

宝玉定睛一看,不是逸潇却是谁?她有些尴尬地笑道:“哥哥不用担心我,我没醉。”逸潇满脸担忧地看着宝玉,宝玉肯定地点了点头道:“真的没事。”逸潇这才将信将疑地坐了下去。

史湘宇道:“林哥哥,宝妹妹,你们见了我总是不理我,只是自顾自地说悄悄话儿。”

宝钧道:“他们两个才好了,你就别打搅了,让他们好好说说话儿罢。”

薛宝钧一说完,众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贾母先笑道:“你们两个好了?我就说不用担心,过几日便自己好了,哪有牙齿不碰舌头的道理?”

宝玉听了这话,倒觉得有些尴尬,她心想:“老太太难道是喝多了不成?”抬眼看去,果真见贾母面庞红润,想是年纪大了酒量下降了,倒真有些醉意。

刘姥姥笑道:“亲家还说笑呢,脸上都上了红胭脂了。”众人听了都笑起来,鸳鸯便将贾母扶进内屋歇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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