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浮萍

侧妃娘娘好像是又病了,祭月节这晚回来后,萧序安和卫梨的脸色都不大好,

太子府上接下一道圣旨,是册封侧妃卫氏为太子妃的内容。

府中上下得知这个消息时,并未有太多惊诧,反倒是一种早该如此和本就如此的坦然自若,

这偌大的太子别院,有谁不知道侧妃娘娘和太子妃并无甚区别呢?更何况殿下仅有这么一个女人,

多年来,情意始终如一,不曾改变。

不是没有人揣测过什么时候卫梨会失宠,也不是没有胆大的婢女为自己搏一个前程,哪怕是时至今日,京城中仍有贵女对太子妃的位子跃跃欲试,

这些各式各样的心思,在圣旨传出后都生出几分唏嘘。

“没看出来,他倒真是个情种。”白衣男人饮着热茶,发丝随意披散,一举一动间皆是风雅,和大部分男子给人的印象不同,此人反倒是生出女相,这倒算稀奇。

“我们去派人和这位太子妃接触一下?”席坐在对面的女子通身黑色,发饰琐碎,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冷冷开口后又说:“你这幅鬼样子,令人作呕。”

“哎呀,妹妹说话真难听”,男子铃铃笑后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微尘。

天元国是当世大国,其他国家和外族只能选择依附或者被吞并,然天下纷争,谁说的清是其间的局势变化呢,譬如说现在的南坞族人,用了将近三十年的时间,去渗入除天元国之外的其他势力,不曾休止不择手段的去谋求南坞族的繁盛。

这次来到天元国的人,是南坞族的少主和圣女。

“不过,你想去接触太子妃的想法可是不可行哦,想必这天元国的太子殿下早就将他的太子妃保护的密不透风呢。”

萧序安确实又加派了暗处保护卫梨的人手。

四方楼卫梨的突然失控,萧序安将原本的护卫发配到暗阁,几人受过惩罚后被派去别的地方,

他新给卫梨的一批暗卫,来自多年来保护他的近卫,比原先更强大,更忠心,尽管卫梨这几年出门的次数越越少,府中也犹如铜墙铁壁一般,可不详的预感就像是未曾降下的天雷一般,时刻带给萧序安未知的恐惧,

说不清楚这种心颤的源头为何,这种不可言说更为慑人。

自祭月节之后,萧序安急火攻心吐血的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他避开卫梨,因为萧序安曾记得,自己之前有次处置叛徒时,卫梨慌张的步伐、和惊恐的目光,她怕他,那是一种避之不及的逃离,连续近月的逃避和拒绝他的触碰,起初萧序安并不知晓卫梨为何会如此怕他杀人,皇城之中,位子越高,越有数不清的人命落在手上,无论男女,

他那位以贤德称颂的母后,也是连孩童都不会放过的狠辣之人。

贵族子女之间,近亲兄姊,前一天共同挂着和善的笑意一起出去游玩,第二天就有可能因为冲突去想办法毁掉对方。

当年卫梨的害怕留给萧序安的教训,是不在卫梨面前处置他人,是不要让卫梨见血。

他向卫梨的保证,日后定要宽明仁善,

事实上,那只可以作为帝王伪装出来的治下手段,而在百姓称赞和大臣认可的背后,积蓄着更多的冷冽与算计。

秋风瑟瑟里,霜深露重,白日的时间变得更短了些,太子府自接下圣旨之后,和从前的唯一变化便是对卫梨的称呼,穿越这十年里,她作为孤女和萧序安相识相知,身份几经辗转,侍女也好,太子妃也罢,卫梨从前便未曾在乎过,现在的她更不会在乎这些,

以往的岁月,她在乎的是人,现在这些时候,她满脑子都是回家,以及回不去的极致孤独。

卫梨坐在木凳上,桌面上是新送到太子府的乐坊话本,

透过窗棂,可以看到院子中的枝叶花草渐渐走向凋零,惶惶天地间,草木终究要零落成泥。

她也一样,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身体情况,或许也会随着积郁漫漫颓败。想到这,卫梨心中反倒是有种说不出的平静。

卫梨变得更加不爱说话。

前段时间里,她还会问问婢女今日做什么饭菜,或者是让婢女通穿下下顿吃什么的想法,这两日在得了太子妃的位子后,她反倒变得更加少语,面色上亘古无波,没有什么能让太子妃过的开心,金银珠宝,精湛首饰,新奇摆件,各式各样的东西如流水一样送到这处院子,当踏入太子妃的屋子里,来往婢女几乎每一次都要压抑着心中的惊诧,这样被金尊玉贵骄养起来的女人,她到底在不开心什么,

荣华富贵、身份地位、夫君宠爱,都有了,几乎是这个时代女子所能追求的一切,全都没什么代价的放在了卫梨这里。

卫梨常常自己坐在屋里,望向窗外发呆,

她目光凝视的方向,常常是一片空白的天,那里是彩雨和绘雪无法得知的,永远的远方。从前在现代的时候,卫梨上学时偷偷看了很多的小说,那些穿越故事里大杀四方成为一代天骄的故事,她看的心驰神往,也会做出幻想自己穿越了会怎么样,

当卫梨真的没有什么预兆的来到古代后,她不是没有过难以言喻的兴奋,觉得自己是天选之人,是最为特别的存在,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年却没有办法保持一生,她所寄情的人,喜欢的山水其间,在与十八岁之前的那些记忆相比,都太微不足道了。

这里不是家,她只不过是飘飘浮浮的异类。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独特思想和经历,她的生命,在现代的时候已经塑造好世界观和价值观。

卫梨在这里,却还是不能心安理得的适应这里,时至今日,她仍然见不得杀人之事,见不得狠毒算计。卫梨也心知肚明,如果没有遇到萧序安,她早在穿越之初期开心的游山玩水之时,很快化作一抔黄土。

从前种种,化作绵绵焦虑,她没有一点办法,只能任凭时间转动。

卫梨甚至在萧序安面前,再露不出一点真诚笑意,明明,

明明从前,卫梨无所保留的和他相爱。

关于穿越,关于异世,化作认真的玩笑嘻嘻讲出来,那时候卫梨并不知道萧序安是否相信,

太过荒诞,卫梨亦没有超脱时代的能力,她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在全然陌生的世界,她已经足够幸运,有萧序安来保全卫梨。

可萧序安无法感同深受卫梨这种飘零,甜蜜的时候觉得没什么所谓,爱意压倒一切,爱情却不能长久的压倒一切。

-

朝中事务最近又多,萧序安还收到密信,南坞族进来动作频频,来者不善。

派人查探了刺史一家,还有皇商冯家,一切都很正常,这样的正常却实在是让人关注。萧序安无法忘记四方楼那晚,阿梨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后的失常,

阿梨又提起太多年前的字眼,荒诞中透露出悲怆,不可避免的勾起萧序安的恐慌,他和皇帝做了交易,拿了太子妃的圣旨,本意是为让卫梨舒心一些,

可她仍然不在乎,就像很多年前一样在不在乎。

“我喜欢你,答应和你在一起,就不会纠结身份称谓,现在你是太子,我可以是府中侍女,也可以是太子正妃,这些我都可以,

但是你必须要对我一心一意,我们那里的男女只能拥有彼此一个。

我知道我的要求对于你来说可能很过分,但是我的观念里,爱一个人就只能爱一个人。你若接受,我们从今往后便是夫妻,你若是不接受,就不要给我承诺和我在一起。”

那时天色湛蓝,风也温柔,年少情意,热切明亮。萧序安紧紧抱着卫梨,答应了一声又一声,没有一点点迟疑。

-

窗外荡进来缕缕凉风,吹动着木桌上的纸页,细细碎碎的声音,和着从外头大步流星的脚步声。萧序安从外头回来后,先去了厨房,查验好无毒后,他亲自端着厨房备好的补品来到卫梨院中。

他坐在卫梨身侧,将汤粥盛出,几碟东西样样精致,比御膳房那边还要珍奇。

厨房那边在菜式上下了心思,不停地琢磨出时兴的花样,换着法儿的希望太子殿下爱到心坎里的这位新晋太子妃更开心一些。

“阿梨,我们先用膳吧,你看看,这些都是你爱吃的饭菜,快尝尝味道怎么样。”萧序安语气轻快,没有将外头事务的一点阴云带到卫梨面前,但一仔细听听萧序安的声音,能察觉到里头的丝丝轻颤,有着些许的哽咽之意。

他的阿梨,更清瘦了,薄薄的身躯,抱起来都会被骨骼硌到手。

张太医说人有郁结之气,重要的不是熬汤喝药,而是从心底将压抑着的事情排解出来,心病,须得是用心药来医治。

阿梨的心病,是什么呢?

萧序安这些日子推敲种种细节,只能将答案放在穿越二字上,他或许是误解了其中意思,年少时阿梨曾和自己讲述,阿梨说不必追问她的父母亲朋,在这世间,仅有自身一人。他以为阿梨是孤儿,可阿梨上次听到“冯叶萝”这一名字时,似乎将音韵读成了其它字词,

阿梨是在寻找她的族人吗?

萧序安和卫梨说起些京城近来有趣的事情,谁家娶了新妻,谁家纳了小妾,哪家生出些夫妻相争、子女相对的矛盾…,种种故事,比话本里还要跌宕起伏,末了萧序安还会对比自己:“我不喜这些薄情之人,我会永远记得我和阿梨的约定。”

卫梨缓慢吃饭,耳边的声音一直未停,外头不苟言笑的太子殿下,在学着说书先生的样子逗他的妻子。

他似乎还有点别的心思,循循善诱:“阿梨,我想知道,你的父母亲族,是何处人氏?这些你并未和我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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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第十年
连载中柯子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