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县城之后,他们一路前往白谨购置的新家,预备在今天内就把东西备置好。
白谨再一次被张氏拒绝,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他叹气道:“娘亲,我是您儿子,理所当然该为家里做事,您拒绝就是在让我难做。别人会视我不孝。”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夸下海口:“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干这点小事不在话下,您就不要在意了。”
张氏苦笑,第一次后悔自己把哥儿当男子养。
瞧,这孩子已经认不清自己了。
白谨狂妄的话并未被张氏放在心上,但也默认了他搬着东西收拾这个家。
虽然事实打了白谨的脸,让他明白自己的自大,但好歹他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
就是左安礼都没有自持身份而袖手旁观,正好他今天穿的是窄袖薄衫,眉尾一扬,就大大方方地开始放置物品。
护卫和钱大哥他们一起帮忙,将家中打理得井然有序,干净整洁。
瞧着焕然一新的新家,两个孩子与有荣焉,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纯真无虑的笑容。
白谨之前还想着左安礼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应该不会碰这些粗活,没想到对方一声不吭地就来帮忙来。
还有他的护卫,不论左安礼做什么事都不会僭越,更不会替小主子做出决定。
只站在旁边护着他的安全。
白谨漫不经心地观察着,觉得劳作后出了一身的汗,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快到中午了,我娘亲她应该会把你们留下来用饭,先洗个澡吧!”他拍板做了决定。
左安礼考虑了一下,点头同意。
跟张氏提及此事时,没想到她脸色骤变,当场拔高声音拒绝道:“不行!”
话音刚落她就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扯了扯嘴角,柔声细语地解释道:“左少爷,我们这儿没有准备您的衣服。而且寒舍鄙陋,洗漱用品也没有备好,您用着应当会很不习惯。”
白谨刚想说左安礼不是那种会嫌这嫌那的人,却冷不防地被左安礼扯了一下袖角。
左安礼微笑着说:“好吧,反正县衙离这儿也不算太远,那我就回家洗漱再来。婶娘不用给我们留饭了,待会儿我带青奴去酒楼。”
张氏犹犹豫豫:“这也太破费了,我们家也……”
刚说到这儿,她就想起了自家囊中羞涩,哪儿掏得出钱呢?
左安礼回绝道:“不必了,此事是个人的决定,青奴是顺带的,哪还用他拿钱。”
张氏轻轻颔首:“那就多谢左少爷照顾青奴了。”
白谨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们你来我往的机锋、试探。
总之他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在左安礼走时依旧乐呵呵地跟他挥手道别。
张氏拉着他进了屋,伸出头左右看了看,将门关上。
白谨看着张氏的小心翼翼,不明觉厉,他不自觉地挺直腰背。
张氏压低声音告诫他:“青奴,你是个哥儿,知道吗?”
白谨恍然大悟,原来张氏说的是这事,不以为意地说:“我知道啊,怎么了?”
说实话,除了每天清晨洗完脸后注意到额心的小红痣,对于这个身份他没有半点实感。
幸亏上次在左安礼房内借宿,他还是跑回的东院自己房间洗漱,这才没暴露身份。
张氏吸了口气:“既然你是哥儿,就不可以跟左少爷太过亲密,平时注意界限,你和他终究是不一样的,明白吗?!”
白谨看了看张氏的脸色,再次重申道:“娘亲,我心里有数的。左少爷从小就学着仁礼长大,自然知道不可越界这道理。再说了,都是小孩子,您又担心什么呢?”
张氏一眼望进白谨澄澈透亮,如一汪清泉的眸子中,喃喃自语:“是我着相了……”
白谨见说服了张氏,就去洗浴了。
最后张氏留下钱大哥用饭,又塞了些辛苦钱给他,换了一身衣服的左安礼姗姗来迟。
白谨早就做好了准备,跟着左安礼一起去酒楼。
他钻进马车中,眉飞色舞地跟左安礼打招呼,然后弯眼含笑,盯着他不说话。
左安礼一看就知道他的小心思,他也钓着对方,直接进入正题:“东西呢,我都带来了。”
白谨搓搓爪子,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好耶,我就知道少爷最厉害了。您才华横溢,风采不凡,善文能武,任何事对您来说都是手到擒来,人间难得遇见您这样的人……”
“停停停——!”左安礼大声喊道,去他的君子风度,他现在脸烫得都能蒸鸡蛋了。
也不知道白谨哪来这么多马屁可拍,夸奖的话都不带重样的。
左安礼整理了下衣襟,面无表情地说:“你说的很好,以后就别说了。”
白谨意犹未尽,深表遗憾。
*
此次左安礼带着的物品就两样——肥皂和牙膏。
都是他吩咐家里的工匠按照白谨给出的方子做出来的,他们手艺精巧,对自己擅长之事得心应手,每一样做出来的东西都比白谨之前做的精致。
他们手底下的学徒也是些能工巧匠,一个两个在师父手底下磋磨多年,对制作精美的固体膏状物不在话下。
白谨打开雕花木盒,就见到四个小块的方状物,如白玉般清透润丽,光泽明亮,格调高雅。
上面还有梅兰竹菊的细致雕花,美轮美奂,栩栩如生。
他分辨不出这些肥皂都是用的哪种花香,总之气味萦绕鼻尖,清新脱俗,令人闻之难忘。
倒是牙膏,统一都是薄荷和粗盐。
一来他们问过老大夫,这样的配方对牙龈友好,也能洁净牙齿。
二来粗盐一直是众人刷牙常备的净口物,循序渐进更易让人接受。
白谨感慨道:“所有事情都让你安排得井然有序,少爷你也太强了吧,我毫无用武之地啊。”
左安礼摸摸他的狗头,莞尔一笑:“别忘了,方子还是你提供的。”
白谨嘻嘻哈哈地接受左安礼的夸赞。
“我已经让人安排好酒楼的位置,招待的那个人恰好你也是认识的。”左安礼正色道。
白谨福至心灵:“是卖房给我家的那位小商人么?”
“对。”
两个孩子第一次做生意,放在这个时代的价值观看来,这不是什么正经的事,但他们都很认真地办好每一环。
甚至连左安礼都有些紧张,不过他向来习惯了在他人面前掩饰情绪,所以白谨半点儿都没察觉。
马车很快就到了春风楼,听名字有点像花楼,不过就广兴县这么偏僻的地方,压根没有正儿八经的花楼。
白谨从马车上跳下来,跟着左安礼一路上了二楼的包厢。
他往回望了一眼,大厅里人来人往,茶客饮茶说笑,来来往往有穿长袍的书生、求口白水喝的壮汉、一身丝绸锦衣的商人……
说书人正口若悬河地讲着故事,有的人听得津津有味,有的人却满不在乎。
茶楼众生百态尽在眼里。
左安礼回头瞥了一眼,笑出声:“好在广兴县再穷,也有大夫和商人。”
白谨也应声道:“是呀,有了商业贸易往来,一地的经济才能盘活繁荣。”
左安礼怔愣在一旁,这个他以前学的知识大相径庭。
历来的每朝每代为了将农民束缚在地里,讲究的就是重农抑商。商者在士农工商里排行最末,也是被人认为最低贱的职业。
但左安礼细细一琢磨,发觉白谨这话说得不无道理。
看来他的修行之路还很漫长。
左安礼将此事记下,准备回去就问他的父亲。
小二很快就领着他们到了包厢的门口,堆满笑容地跟他们说:“二位小客官里边儿请,您接待的客人已经等在里面了。”
他的目光是放在左安礼身上的,不过白谨也没感受到被忽视冷落。
白谨好奇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左安礼捏了捏他的手,力道偏重,让他立刻就回神了。
包厢靠窗的那面正好可以俯瞰底下的街道,因此里面的小商人王鲤坐在窗户边环境时,也看到了白谨两人。
他起身迎上来,脸上带着热情开怀的笑容。
哪怕在心里嘀咕县令家要做生意为何派两个孩子来谈,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们两眼,面上也看不出来其他情绪。
兴许人家就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本事吧,王鲤暗暗想着。
这一点在王鲤暗暗观察过左安礼的风姿后更深信不疑,他也不是没去过京城见识那些权贵弟子,甚至是皇亲国戚都曾看过。
但偏生左安礼才是最令他心服口服地认为气宇非凡的一位。
小小年纪就已经展现出有担当的一面,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左安礼又拿出了十二分架势跟王鲤谈生意。
他们的东西好用,又是独家秘方。
就算是主动找上门谈生意,也依然能占上风。
王鲤在见到左安礼拿出肥皂时还有点儿奇怪,后面试用完肥皂的样品,已经将刚才所有的怀疑与不解抛在身后。
他现在满脑子就是一个想法:一定要跟左安礼达成合作的协议!
上好的机会从天上掉下来,就算这块馅饼能噎死人,不咬的都是傻子。
白谨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谈条件,左安礼不像个纯良无害的新手,倒像是久浸商场的老油条。
什么君子风度通通不见。
连王鲤都意想不到。
最后签字画押,王鲤都在嘟囔着后生可畏、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白谨拿着合同,还有些难以置信,不可思议地惊问:“这就完了?”
左安礼喝了口茶水润喉,嗓音微哑:“你以为呢,本来就是我们占优势的局面。要是这都不成功,咱们就赶紧回家洗洗睡,也别想着做生意了。”
白谨嘿嘿笑了两声,好听的话不要钱地向左安礼砸过去,又招呼小二赶紧把菜端上来,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这位大功臣。
机锋是指,张氏突然反应这么大,左安礼起了疑心,好奇她为何突然反对,是厌恶自己跟白谨走近还是有其他原因。于是他邀请白谨跟自己去酒楼吃饭,张氏没拒绝,那么可以肯定是另外的原因了。
嘿嘿嘿.jpg
左安礼:我现在还小,不懂还可以学
蠢作者:挤眉弄眼.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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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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