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距上次林洄去济善堂已有些时日,他约莫着孙郎中的病也该养的差不多了,带上自家做的一点蒸蛋糕和枣糕再次登门。

不同于上次,这次济善堂的门口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一直到门口,孙郎中的诊桌前却不见他的身影。

这次门口的药童们认识他了,上前告诉他:“先生在后堂午休,还有一刻钟才能出来。”

林洄说:“好的,那我等一下。”心中感慨没想到这个时代也是有九九六和午休制度的。

不过他话刚说完,药童又说:“不过先生嘱咐过,您来了可以直接去后堂。”

林洄还没太反应过来,药童便说了一句“请跟我来”带着林洄就去找孙郎中。

药童在纱帘前停下来,抱手恭敬道:“先生,林公子来了。”

林洄也恭敬道:“老先生,我来了。”

片刻后里面传来缓慢悠长的声音:“嗯,等我一下。”

孙郎中干枯的手指撩开纱帘,药童立刻迎上去帮他穿上外衫,孙郎中沙哑的声音响起:“年纪大了,不中用,穿衣服也难了,劳烦你等一下。”

林洄忙道:“不劳烦,不劳烦。”

等多久他都愿意。

孙郎中穿好衣服并没有要和他走的意思,而是请他在桌前坐下喝一盏茶:“现在我不能和你去,你进来也看见了还有许多病人等我,你虽然先请过我但是也要讲究先来后到,你可愿等到我为他们诊治结束?”

林洄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急于一时,用古代人惯用的拗口说话方式:“自然是愿意的,老先生之前为我破了规矩我已经感激不尽,晚辈多久都愿意等。”

孙郎中却十分受用,他枯瘦的面容露出慈笑,眯眼捋胡须,对林洄的态度十分满意,于是在心中给他下了一个结论:这孩子心性不错。

林洄又将带来的蒸蛋糕和枣糕拿给药童:“这是我家中自己做的一些点心,我带了些给先生尝一尝。”

药童听了这句话两只眼睛都亮了,大名鼎鼎的蒸蛋糕和枣糕宁云县上谁没听说过,他之前觉得贵,后来见买的人那么多也想吃一次尝尝,结果他压根连挤都挤不进去。这下人家自己拿着蛋糕上门啦,他捧着点心满眼期待,等先生说话。

先生没看他,喝一口茶道:“你若喜欢,都拿出去和那几个分了吧。”

药童笑开了花:“多谢先生,我会给您留一块的!”然后孩子屁颠屁颠的跑出去和另外三人分蛋糕去了。

林洄见自己的谢礼被孙郎中转手就送人了也不恼,他很贴心的补一句:“我做的是无糖和少糖的,先生可以尝尝。”老人不愿意吃甜食,多半是怕得糖尿病。

孙郎中只是点了点头,却同他说起另外一件事:“这四个孩子是有一年洪灾留下来的孤儿,那时候洪灾过后接连的暴晒,民间瘟疫一片,我各地诊治瞧着他们几个可怜就留下了,如今年岁渐大,竟是一个沉稳的都没有。”他脸上并不见恼怒的神情,反而是笑意深达眼底。

林洄心里唏嘘这个多病多灾的年代,但他也打心底里佩服孙郎中这样悬壶济世的医者,都说医者仁心,他们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早已成了民间慈悲的神。

“我瞧着你心性沉稳,做事有进有退,待人谦虚有礼,又重情义爱惜家人心怀天下,你可愿意拜我为师?我将这一身医术毫无保留的全都教于你。”

“啊?”一个一百八十度急转弯,林洄cpu差点没缓和过来,原来刚才那么多的铺垫都是为了等这一句。

心性沉稳,有进有退,他可以认,毕竟生意场上讲究极限拉扯,能屈能伸,今天的我你爱答不理,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待人谦虚有礼,如果没有昨天诓苏清淮那一会他也可以认,但若说他心怀天下,济世救民,恐怕他没有这个觉悟。这两个完全与他这种利益至上的人相反的词语是怎么出现他身上的?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敬佩医生这个职业,但他自己真的做不来。现代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叫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可见医生这个行业是有多么苦多么累,更何况是这种需要天赋和悟性的中医,他真的无能为力。

林洄明白了,其实孙郎中眼里一直在给自己加上了一层滤镜,透过家室里的美强惨,可能给他老人家造成了一种错觉。这虽是长辈对晚辈的青睐和爱护,但林洄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心里可太有数了。

他是自小家境优渥养成里不太能吃苦的性格,同时又是二十一世纪竞争时代的内卷王,不愿意为无关人奉献,恨不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果有更高一等的条件他就绝对不会选差的那个,一开始不去做农而选择商,一是因为农活他不会,另一方面是农活太累,他不想。

半响,林洄顿了顿选择婉拒:“多谢先生对晚辈青睐有加,但晚辈的性格并非您说的那么好,难免会辜负您的期望。”他尽力委婉,让拒绝也不那么明显,毕竟他还是要靠孙郎中给江郁和老爹看病的。

孙郎中半响没得到答案时,心里就已经有数了,神情有些失望,懊悔失去了一个好苗子,但也并未多说什么,毕竟每人个的路都是不同的,只能说他和林洄没有师徒的缘分罢。

孙郎中颇为爱才,但也只是摆了摆手,摇头说:“无妨无妨,你有你的想法固然是好,但若是有一天你还想跟我学也可以来找我,我愿意再为你破例一次。 ”

林洄这才释然的笑,看来他担心的问题也无需担心了。

得到答案孙郎中心中也不再惦念了,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去前堂给人诊病去了。

林洄坐在济善堂角落的椅子上等了一下午,看老郎中不停歇的看十几个二十个病人,并乐此不疲,他为穷苦人哀叹,对患者抱有悲悯,几千年前中医先生的模样在眼里活了,他想这大概才是真正热爱和献身医学的模样吧。

当天上的云卷了又卷,舒了又舒,湛蓝色更加深邃,远处烧起橘红色火光。他想起家里的灶台上炖着猪骨汤,江郁坐在房间和燕子亲昵的脸,二十六年以来未曾感受过的空洞被一点点填满,占据,他竟觉得几个时辰的时间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他都没注意到,药童时不时看过来的视线,怀疑着林公子自己坐着傻笑什么呢?莫不是疯病落下的后遗症。

黄昏时,孙郎中带了一个药童和药箱银针袋,坐上林洄归家的老黄牛车,一路颠簸过去,孙郎中差点骨头颠散架,到了地方下车扶着腰站了好半天。

星河最先在院子里看见他,小跑过来叫了声:“大哥。”又看了看林洄身边的老者,叫了一声,“孙郎中。”

星月在江郁屋里趴窗户看向外边,说:“哥带客人回来了?咦,怎么是孙郎中?”

孙郎中可是县城里最出名的郎中,一般都是待在济善堂不出来了,怎么会突然到自己家里来?

江郁虽不太出门,但对孙郎中的名号也是知晓的,一时间一家人全部站在门前。

星河有些奇怪问:“孙郎中您怎么来了?”

林洄说:“当然是来给咱们看病啊。”

星河更奇了:“哥,你病了?哪里病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林洄笑笑:“不是我,是给爹和你嫂子请的。”

星河顿时明白了,开朗起来,声音里是不可抵挡的雀跃:“那有孙郎中在,爹和嫂子的腿是不是就会好了!我去喊爹和嫂子!”

江郁得知孙郎中的来意后先是有些激动,而后他有些惶恐,他的腿是多年旧伤,坏了以后一直没找郎中看过,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重新站起来的可能,若是能他自然高兴,若是不能,那也没有比不能重新站起更坏的结果了。

至于老爹,他和孙郎中是旧相识了,那时候他腿还没伤,刚来到宁云县,抱着林洄不知道从家里到济善堂跑了多少回,后来治了很久林洄的疯病也不见起色也就淡了。

如今二人突然见面倒更像是老友与老友之间的相见,寒暄一阵后切入正题,孙郎中对老爹的腿检查一番,深蹙着眉问:“你这腿是怎么伤的?”

“以前的时候接一些上梁修缮的活,不小心从上面掉下来摔了,再以后就是如今的样子了。”

孙郎中半眯着眼睛,将信将疑,上手摸了摸,骨头没断,倒是膝盖坏了,不向是掉下来摔伤的,倒像是被人那棍子硬生生打坏的。

他狐疑的抬眸看林承甫,老爹眼里的情绪只需要他们为人父母的一个眼神便能体会到,孙郎中明白他的意思了,半响都不再说话。

老爹问:“还有恢复的可能吗?”老爹明知故问。

孙郎中果然摇了摇头:“骨头没断膝盖的韧带断了,时间太久了就算重新接上去效果也微乎其微。”

老爹神情中没有失望,也没有释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淡漠接受了这一切,不如说他已经认命了。

星月星河却有些伤感,老爹安慰他们:“无事无事,有了那条拐也不耽误什么事。”

林洄在身后眯着眼眸情绪同样看不出来,手指突然被什么捏了捏,错愕回身看见是江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他身边了。

江郁捏他手指,看向他的眼睛里是被融化冰川有点温度的春水,他轻声安慰林洄:“你也别太伤心了。”

原来是被误会了,林洄怔愣后释然一笑,反手就把江郁捏他手指的那只手整个包进自己的大手里,还不要脸的和人家十指紧扣。

他俯身到江郁耳边,轻声说:“我更担心你。”

这次倒是江郁不明所以了:“担心我?”

担心我什么?他本想这么问,可他看见林洄的眼神便明白了。

担心什么呢?担心他的腿伤好不了啊,担心他会不会因为这个伤心。

这个人的眼神里的光分明是怜惜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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